第5章 伴着猜疑与谴责摘掉总统光环(1)
在2001年1月20日星期六布什宣誓就职的那个早上,《华盛顿邮报》上的大标题赫然印着:“达成协议,克林顿免遭指控,总统承认作伪证。”在克林顿任期剩下的两个小时里,他最后一次在星期六通过广播向全美民众讲话——他曾于星期四的晚上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中作了电视告别——他签发了赦免和减刑名单,和女儿切尔西一起在儿童花园(Children's Garden)散步,并为接待布什夫妇、切尼夫妇和戈尔夫妇做好准备,还请来了钢琴师在他们喝咖啡时演奏背景音乐。在等待客人的时候,希拉里和比尔随着钢琴师弹奏的《我们的爱在这儿停留》的旋律不由“晃动起来”。
新闻秘书杰克·西沃特称,当时的气氛“很糟糕”,因为“戈尔和布什彼此之间肯定感到非常不舒服”。(此外,坦白地说,戈尔和克林顿之间也有隔阂。)上午11点,比尔和希拉里最后一次以总统和第一夫人的身份从白宫离开。克林顿夫妇和布什夫妇钻进同一辆轿车,戈尔夫妇和切尼夫妇进了另一辆,驶向国会大厦,布什和切尼中午将在这里宣誓就职。
这一天天气很冷,下着毛毛细雨,布什总统在国会大厦西门前发表就职演说。比尔·克林顿打了一个盹儿,错过了新总统的一些重要句子,这些话很明显指向他的前任——“美国最好是一个个人责任得到尊重和期待的地方”,并且“我们的公共利益依赖于个人性格”。
与此同时,回到暂时无主的白宫,正午12点一过,那忙乱的景象就显示了从一届政府到另一届政府的变化。门开着,数十名工人——曾在白宫法律顾问办公室工作的年轻律师萨拉·威尔逊觉得,好像有“上百名工人”,有些人站在老行政办公楼(OEOB)下面的台阶上,抬着“卷起来的大地毯”迅速跑进去,就像从起跑线上冲出的运动员。威尔逊说,在克林顿政府结束时她“关上了白宫里的灯”,并形容这些工人在认真地“揭起”白宫里的地毯、电线和石膏板,包括椭圆形办公室在内,然后重新布置墙角,重新装饰房间——根据新主人的要求更换地毯,进行室内装修。在老行政办公楼里也进行着同样的工作。这个“大检修”,威尔逊说,必须在克林顿夫妇离开白宫前往布什宣誓就职现场之后进行,并且要在就职典礼后布什夫妇来到白宫之前完成。
天气阴冷,克林顿一些幕僚的心情也很低落,正如萨拉·威尔逊所说,他们在“向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工作说再见”。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和身边骤然减少的随行人员驾车驶向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穿过马里兰州波托马克河(Potomac),一会儿他还要乘飞机从这儿经过,飞往纽约郊区的新家。克林顿突然成为了在世的4位前总统之一。由于天气很糟糕,他无法按计划乘直升机前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
西沃特陪着他的老板,他说,克林顿如此剧烈的身份变化所引起的待遇上的反差真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他“已经不再有……大批警察的护送,道路上也没有进行交通管制,没有像对待总统那样将其完全封闭。真是一个相当快的变化……突然间你就来到了交通拥挤的车流中”。他的黑色防弹车已经没有了总统的特权。
在下午1:15左右,克林顿来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机库——美国士兵的灵柩通常也是运到这里——全体仪仗队正等着他来检阅,军乐队这次演奏的不是《向统帅致敬》,而是《鼓号齐鸣》。曾在他的政府任职的数十名工作人员来向他道别,此时的总统有点儿怀旧。“当你离开白宫,你想知道将来是否还能吸引一大群人。”他说,声音因疲惫而变得沙哑。人群中有崇拜者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请不要离开”。克林顿激动地说:“我离开了白宫,但我还在这儿。”
查克·罗勃那时刚刚将自己在弗吉尼亚参议员的席位输给了乔治·艾伦。他回忆说,虽然克林顿在说些什么没有人注意,但他“看起来非常珍惜他的最后几分钟”。西沃特称“已经不重要了,他并没有说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这只是一个道别的场合”。
但是比尔·克林顿延续他一贯的作风,讲了很久,却言而无物,有人批评他试图在新总统就职游行时抢乔治·沃克·布什的风头。西沃特称它像一个“经典的脑筋急转弯,媒体采用左右分开的两幅画面,然后却抱怨说克林顿试图走在游行车队的前面,挡住了布什的脸”。《新闻周刊》的乔纳森·阿尔特称,画面上的克林顿在道别时长篇累牍,“人们真的希望克林顿那会儿赶快离开”。
“他比他的朋友芭芭拉·史翠珊叠唱次数更多。”《华盛顿邮报》剧评人汤姆·谢尔斯开玩笑说。他预言克林顿将“在‘谁想成为百万富翁’或‘谁想嫁给一位前总统’或更合适一点的‘幸存者’这样的栏目中崛起,但毫无悬念的是,他一定会再次受到众人的追捧”。
米奇·伊巴拉曾担任克林顿政府事务办公室主任。他回忆说,那些聚在机库中的人们怀着“复杂的感情。毋庸置疑,克林顿为了应对弹劾必然浪费了政治资源,消耗了大量精力,而他本来应该全心全意为国家服务,圆满完成他的第二任期。这让人们感到非常失望……有些人很是生气,有些人只是忧伤,还有一些人则是厌恶”。
查克·罗勃是林恩·约翰逊的大女儿琳达的丈夫。他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去送别克林顿,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我清楚我们与前总统一家的关系,也知道对于即将远去的总统来说,有朋友到安德鲁斯为他们送行意味着什么。”他说,琳达本来也要去,但她需要待在得克萨斯照顾中风的母亲。
罗勃悄无声息地走到飞机库一个预留区域的后边,他坐在几个已被称为前克林顿内阁成员(罗勃没有提他们的名字)之后,克林顿恰巧看到了他。“出人意料的是,他让我站起来,公开表扬我所做的工作,然后派人对我说,请我在他登机时加入那些作最后告别的内阁成员中。”因此,罗勃从闷热的有顶盖的机库里走出来,冒着冻雨来到舷梯下,准备在克林顿登机时与他握手道别;这次的飞机不是“空军一号”(Air Force One),而是“特别空中使命2800”(Special Air Mission 2800)。
前财政部长拉里·萨默斯没有穿大衣,只围了一条围巾,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而此时克林顿仍在机库里,萨拉·威尔逊说,他用了“很长时间尽可能与那一长排前雇员伸出的每一只手相握”。
飞机上坐着克林顿夫妇及他们的一些朋友和顾问,包括特里·麦克奥利弗、桑迪·伯格(克林顿的国家安全顾问)、小弗农·乔丹(克林顿的朋友)、贝蒂·库里(克林顿的秘书)等人。飞机最终在下午2:57起飞,威尔逊回忆说,虽然那天阴雨连绵,“但你可以看到飞机升空远去……真是个值得怀念的镜头,所有的一切突然一下子全都消失在那厚厚的云层中,就像一部电影的结尾,屏幕上只剩下两个字——‘剧终’”。
洛基·安德森市长是一位民主党人,在布什总统进行就职演说时他一直都在现场。他说:“演讲非常枯燥,极为令人失望,真是一场糟糕透顶的就职演说。在整场演说中,观众唯一一次鼓掌就是在他谈到要削减税收时。”
安德森获悉他为克里·史特林费罗减刑的请求被拒绝后,感到很难过。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奔走努力,米奇·伊巴拉说,安德森“几乎被这件事压垮了”。(米奇·伊巴拉在盐湖城长大,曾是克林顿与所有市长和州长的联络员,现为华盛顿一名说客。)安德森走向联合车站时,他的手机响了:“市长,我们成功了!”此刻正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伊巴拉在电话中喊道。伊巴拉告诉安德森,总统在走出白宫大门时签发了赦免文件。有点儿夸张,不过也不是非常出人意料。
其他人则没有他这么幸运。
斯坦·布兰德是一名刑事辩护律师,他说他在克林顿两届任期内已经在电视上为比尔和希拉里辩护了“一百次”,因此他觉得有很好的机会为一位客户即阿肯色州前州长吉姆·盖伊·塔克求得赦免。克林顿和塔克虽然都是民主党人,但他俩更多的是敌人而不是朋友。塔克毕业于哈佛学院,1975年10月11日,比尔和希拉里在费耶特维尔市举行婚礼时,塔克为他们婚礼上的宾客。(比尔在1974年第一次竞选国会议员时失败,当他和从耶鲁法学院毕业的女友希拉里结婚时,两人都在阿肯色大学教授法律。)布兰德解释说:“塔克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被卷入了白水门事件的旋涡,成为一名受害者……而是因为他们将他视为一个直达克林顿的中途站。”但是,布兰德又说,肯·斯塔尔看错了人。塔克“承受了来自政府的全部正面压力,拒绝在任何事情上牵扯出总统”。他被指控共同谋划了那起复杂的房地产交易,并进行邮件欺诈。1996年塔克被迫辞职,随后被投入监狱。直到今天,塔克还声称他是清白的,他说:“我不断从斯塔尔和他的亲信那儿接到明确的信息。”他们说只要塔克告诉斯塔尔他想听的,他就能救了自己。
布兰德推测,赦免塔克这件事情“最终会受到那种混乱状态的影响,而更混乱的是,没有人为此负责,也没有人被彻底追究”。
布兰德和他的妻子离开华盛顿,开车去佛蒙特,因为他们忍受不了待在市里听就职演说。就在那时,布兰德接到一个来自白宫法律顾问办公室的电话,说塔克不会被赦免。“我不得不打电话给他,想努力向他解释,但我却无法做到。”塔克一直期待着获得赦免,听到结果时他感到五雷轰顶,只是说:“他(克林顿)已经告诉很多人将要赦免我。”
一直在电话旁等待好消息却也没等到的另外一个人是克林顿的老朋友韦伯斯特·哈贝尔。哈贝尔是阿肯色州人,他是希拉里在罗斯律师事务所时的搭档,在1992年总统大选后随克林顿夫妇来到华盛顿,担任司法部副部长,但他很快就倒下了。哈贝尔和他的兄弟比尔1993年还在马萨葡萄园岛上悠闲地打高尔夫球,但随后就在1994年辞了职。
1995年,他因盗窃原法律事务所同事和客户的钱财,在一所联邦监狱中服刑18个月。在克林顿第二任期,他又被指控犯有邮件诈骗和逃税等罪行。
在比尔·克林顿离任时,他既没有父亲(他的父亲在比尔出生前3个月死于一场车祸)也没有母亲(他的母亲弗吉尼亚·凯利于1994年1月死于乳腺癌并发症)。因此,当他在华盛顿碰到糟糕的事情时,没有一个固定的能够给他慰藉的去处。他现在有了一套自己的新房——1999年在威彻斯特县的查巴克花170万买的——但是买这套房子只是出于一个原因,即希拉里将要竞选参议员,她需要一个住址。这套房一点儿也不漂亮,硬纸板散落一地,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地面。他和希拉里离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后就来到这里,但很快她就要离开,到华盛顿去开始她的新生活;她在华盛顿以怀特海芬的名字获得一套住房——这套房子位于怀特海芬街——不过人们通常将其称为“希拉里的房子”。
克林顿的退场和他的前任——显赫而尊贵的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有着许多不同。1993年1月20日,老布什和妻子芭芭拉·布什将白宫交给比尔、希拉里和切尔西,在他们夫妇离开时,阳光明媚,几百名布什的支持者聚集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为他们送行。罗恩·考夫曼自1978年起就一直为老布什工作,并为他在1988年竞选中出谋划策,老布什就任总统后,考夫曼出任他的白宫政治部主任。考夫曼回忆说,离开的时候老布什不希望任何人出现在那儿,“他希望低调处理整个事情……他认为在第42届总统就职这天来为自己送行的人太多了,他不想喧宾夺主”。考夫曼记不清布什是否向人群讲了话,飞往休斯敦的朋友们与他们一起匆匆登上蓝白双色的波音747(现在载着克林顿和他团队的是同一架飞机),到达休斯敦的艾灵顿空军基地。布什夫妇的两条狗米莉(Millie)和兰格(Ranger)也在飞机上。
2001年1月20日,克林顿疲惫不堪。梅兰妮·维微尔称,他“几乎在飞机上站着就睡着了”。飞机降落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时,在环球航空公司的机库里也聚集着一群人。希拉里在这儿作了一场很长的竞选似的演讲,汤姆·谢尔斯称,比尔“眼睛望着远方,看起来非常厌烦”。随后麦克奥利弗和克林顿夫妇上了同一辆车,驶向克林顿在查巴克的新家。“我们一坐进那辆车,”麦克奥利弗写道,“克林顿就把头垂靠在希拉里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他们到达查巴克时已是傍晚6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