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惹桃花之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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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绿柳腰》(一)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黄磕土路,一行押解的队伍正缓慢的行进着。领队的人看到远方跑来的瘦小身影后,立即瘫坐在路边,泛起的尘埃引得他朝身后啐了口干唾沫。

“可出沧州了?”

“回刘牙队,已出沧州界三里,沿此路行至正午可遇一片林地,刘牙队就可以休息了。”

瘦小的巡逻官说完,躬身递给刘牙队一个水囊。咣咣咣,刘牙队牛饮了半袋,斜眼瞄了眼队里唯一一辆囚车,啐道:

“要不是为了躲那帮子贼军,老子早就走上官道,吃香喝辣的了!还用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是是是,劳累刘牙队了。”

“嗯……”

刘牙队听舒服了,重新站了起来,整理衣帽,拽出腰间的鞭子盘了盘,指冲着随自己而停的队伍嚷道:

“停什么停?!没听见正午才有林地才有水嘛!谁再敢偷喝泥汤子,得了痢疾就地活埋!听见没有!快走!”

囚徒纷纷惶恐点头,被束缚着的双手紧紧抓住连绑在囚车上的粗绳,纷纷站起来继续走动。

巡逻官也站在路边呵斥着,囚车经过时,他重重拍了两下车围,看到车里趴着的人动了才转身面对车后狼狈不堪的囚犯。一边走一边视线一个一个的往后瞄,似乎是在清点人数。忽得一声哎呦,他歪倒在灰衣囚犯身上。

“啊……!真晦气!”

巡逻官猛的抓住队中的粗绳,折腾了几下又站了起来,泄愤似的踢了那囚犯几下!

“滚起来!走!”

“官爷恕罪!官爷恕罪!”

灰衣囚犯抓着绳也重新站了起来,不断弯腰陪着不是,害怕似的不敢抬头,身子缩成一团,又被粗绳牵引踉跄着走了起来。

“官爷!啥子事?”

队伍后的小兵问道。

“没事,路不好走,你们也注意着点儿!”

巡逻官又支应了几句往后边摆了摆手,转身跑跳上了囚车前杆坐了上去,

“哎呀…缓缓腿…”。

走在最前边的刘牙队也只转头瞅了一眼,冲马官点了下头默许,又继续大步流星得赶起路来。

入夜,一行队伍终于安顿了下来,灰衣囚犯因老实地帮小兵管后勤,手上束缚被松开了很多,也多了个给囚车上的人送饭的差事。

“怎么样,吃粥了吗?”他问守在囚车门旁的姑娘。

“张叔,姨娘还是没有吃,已经三天了啊,”

姑娘担忧得皱紧双眉,将袖子挪开,露出半木碗野菜粥。

张叔父往菜粥里放了两颗土白的东西,把木碗又推给了她:

“你吃吧,不必给姨娘留了”。

姑娘顿时满目泪光,紧紧抓着木碗,也就迟疑了片刻就两三口把菜粥喝光了。

张叔父也坐在了囚车旁,就着月光找了片宽厚的叶子,放上土白块,用石块碾碎,倒在了自己端来的木碗里。

“小……可还好吗?”

“还好着,就刚休整时让我抱着给换洗了,清醒后一直抓着姨娘,饭也不肯吃。”

“我看看……你先拿着”

张叔父把端来的野菜粥递过去,站起来,向囚车内作揖道:

“姨娘,得罪了。”

说完便倾身探了进去,他在姨娘的小腿边摸到了一个温热的大鼓包,他拍了拍那个鼓包,低声道:

“孩子,可还记得我的声音?”

趴在裙摆下的孩子手心朝上伸出了半节软糯的手腕,没有搭话。

张叔父把手慢慢搭上去诊了片刻,反手抓起孩子的手腕把她从囚车里拽了出来。姨娘也因这动作翻了半个身体看过来,见是熟人又趴了回去。

孩子不哭也不闹,呆愣着大眼仰望着张叔。

“吆,预备粮出来了,”

远处站岗的老兵对着小兵打趣了一句,小兵瞪了老兵一眼,嘀嘀咕咕走远了些……

“呵,装什么,到了穷山恶水地,你小子也会饿成野狼,两眼冒绿光!”

姑娘听着老兵的话,吓得一直在哆嗦。张叔则攥紧了手,孩子手腕疼了,嗯嗯挣扎几下还是没有说话。

张叔回神坐在地上,找了片长叶窝了窝。舀起一点野菜粥,放到孩子嘴边让她吃,孩子乖乖吃了粥,咋吧咋吧嘴有了饿劲,对着木碗喝了两大口就不再喝了。

她用手指指囚车里的姨娘,拽拽张叔的衣摆,想把剩下的野菜粥给姨娘喝。

张叔微微叹了口气,托抱起孩子,又回到了囚车里。

“姨娘你想死可以,但先让孩子尽点孝吧!”

孩子已经走到了最里面,蹲坐着把碗端到姨娘的嘴边。

“饿……吃,”孩子磕巴地说。

姨娘埋脸在两手间,趴着的身子在颤抖,低声地哭了片刻,接过孩子手里的碗,慢慢把野菜粥喝完。

站在囚车外的两人都松了口气,重新坐在地上,商量了起了过后几天的路程安排。

浮云苍狗半月过后,一行人在一处野郊外休整。巡逻官骑马回来,他下马后急匆匆跑到正在吃酒的刘牙队面前道:

“刘牙队,不好了,城门不开了!”

“什么?老子劳苦这半个月,就差这一哆嗦了,为什么不给开城门?”刘牙队怒道。

“门外的役程说是起了战事了!”

“哪里的?”

“多了就问不出了,刘牙队还请为此事定夺啊!”

“系卖批的,想让老子白干一场,想的美!把马给我!”刘牙队说完骑上马直奔城门而去。

黄昏已至,张叔从山上采药回来,离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问道:

“怎么这么香?”

“巡逻的官爷从深山抓了两只野兔,说是给大家伙祭一祭五脏庙……”

一位黑瘦的老者回道,手上编草鞋的动作不停,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刘牙队巳时走了就没再回来,老官爷说这世道又要变天了。”

“是哪家的天爷?”张叔问。

“不知道哇,唉!”老者抬头看到巡逻官朝这边走来,忙拿起身边的几双草鞋递给他,“官爷,您的鞋…”

“辛苦了。”

巡逻官点点头,见老者拿起其他草鞋走向远处的小兵,才道:“张郎中…”说完作揖到地。

“官爷!您这是做什么?”

张叔慌忙搀扶。

“谢张郎中救了我家侄儿这根独苗,”

巡逻官说完,单膝跪地解开了张叔的脚镣。

“我与兄弟们已经说了您对我家的恩情,此后路上您的脚镣就不必戴了。在下炙了兔肉备了薄酒,请张郎中一聚。”

“官爷不必客气,有天爷的照拂,官爷家的小哥自然否极泰来…”

“请!”巡逻官笑颜相邀,张叔推辞不过只好跟了过去。

夜晚星光大亮,已经吃饱的犯人都去休息了。火堆明亮的光照着四周沉思许久的几位官爷。

“今晚,刘牙队许是不会回来,这个时辰也是已经在城中休息了。”

“有他没他还不一样。”

老兵剔着牙应道。

“还是不一样的,马上就进襄州了,有刘牙队的刀,吃道口饭的人就会多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够不够。”

“也是哈,就这帮老弱病残的犯人,就咱哥几个还真护不过来…是不是?”

老兵手肘推了推旁边看火的小兵,小兵用腿扫了过去没打着道:

“俺听着呢,有事哥哥们吩咐就是。”

“各位兄弟!”巡逻官作揖道,

“驿站还有消息,说川幕府在扩招,在下今夜就走,各位兄弟可愿同去?”

老兵嗤笑一声踢了站愣住的小兵一脚,道:

“俺就不去了,俺还想看看刘牙队能整出什么戏来。”

“啊,俺也不走,还,还有差事。”

小兵又坐下朝火堆扔了几个柴。

“既然如此,在下与各位兄弟就此别过了,山高路远难相逢,保重!”

巡逻官作揖道别转身走进夜色中。

老兵左瞅瞅小兵,右看看远处刚停下搓药丸的张叔,大声对他道:

“张郎中是有本事在身的人,到哪都不会缺口吃的,好好干啊!”

“谢官爷关照!”

张叔遥望作揖,又忙了起来。

“你去休息吧,岗上让那两个杂役去,亥时还得折腾起来。”

老兵拍拍小兵肩膀道。

“什么事,你怎么知道?”

“俺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