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疯隐士
这个地方聚集了大量乡下的闲人，他们坐在那等着，遇到有人需要帮工就去赚钱，是个劳动力市场。但古温克吃饱了就睡大觉，躺在空地上等钱直接从天上掉下来，根本没兴趣工作。加兰德吃饱了以后闲着没事。他周围都是些闲汉，讲话很粗鄙，大声嚷嚷着不知在聊什么。
“无聊。”
加兰德年纪太小，对那些话题实在没兴趣。他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地上东张西望。这个时候呢，有个奇怪的老头从教堂最边上的侧门里头出来了。
老头年纪着实不小了，起码有八十岁。脸上的被皱纹塞满，眼眸接近灰白，瞎了一样。秃脑袋，稀疏的纯白胡子拖到腰间。一张嘴只有两颗烂牙。
他穿的破破烂烂一身灰袍，如果不细看，简直就是个要饭的。但少年一眼看出他穿的是僧袍，和那些修士一样的。而且他发型也是一样的，只是他太秃了，没有几根头发可以剃。
他一手拄着个拐弯的木杖，一手掂量着两个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斜挎着一本书，书籍上有皮带，就像个挎包一样。
“这书一定是个宝贝，不然他干嘛随身带着？”少年心想。
“干活不？”“干活？”他挨个推搡路边的闲人。
“滚！”
也不知为什么，这些人非常不待见老头，都不问他要帮什么工，直接拒绝。
“干活不？”老头一路走到加兰德面前。
“我？”
这老头竟然主动上来讲话，少年心里头又惊又喜，美滋滋的。
“你好。”他用生硬的北方话像老头打招呼，老头耳朵背也没听见。
“干活不？给你钱。”
“额……”希林仔细看看老头手里两枚颜色昏暗的钱。
“呸！骗子！骗小孩去吧！”远处的闲汉咒骂道。
“你是修士？”
“嗯……”
加兰德回身看那些分发食物的小修士，并没有人搭理这个老头。
“你和他们一起的？”
“是啊。”
“你也住在里面？”
“当然。”
“你要干什么活？我可以干啊！”
那个老头一见加兰德有兴趣，就像捡了宝贝一样，一把抓住加兰德的手臂。哆哆嗦嗦的老爪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少年被他摸得浑身发毛，但出于礼貌仍旧表达出好意。
“乖孩子……真好啊……”他裂开淌着口水的嘴巴，露出残缺的几颗坏牙。
“你要在哪干活？得干多久啊，一共给多少钱呢？”
“好、好，真好！”老头捏着加兰德雪白的手腕，贪婪地盯着看。他讲的话似乎没有在回应少年的交谈，而是自顾自地叨念。
加兰德其实不太喜欢老头这样，怪怪的。
“也许是我不了解北方的风俗吧……这个人应该不坏，我和他相处久了就会习惯。”他这样安慰自己。
“那里，在教堂里。”
“是吗？那太好啦！我还想进去瞧瞧呢！”
加兰德当即同意，起身随着老头走。
“你是修士，那你一定识字吧！”
加兰德注意到老头身上那本书，他特别好奇地戳一戳。老头很生气，根本不让看，碰都不让。
“你能教我认字吗？我特别想学。我其实不介意工钱，你管饭就行。但是你得教我识字！你要是愿意教，多少活我都能干。”
老头的眼珠转了转，他确实没几个钱，自己还要饭呢。加兰德这么一说，二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都觉得赚到了。
“好孩子，跟我来吧。我们教堂管饭的。”
“嗯，好！”少年高兴地跳起来，早把身后打呼噜的古温克给忘了。
这时候是下午，闲人们都在睡觉，教堂的修士收了分发食物的摊头。
老头的确是教堂里的，他带着加兰德走进去。不过他很奇怪，没走门，而是绕到建筑背后的花园里，沿着小路往里走。
教堂的后院挺大，跟城堡的操场差不多。这里很干净，闲杂人等禁入，只有少数修士来往。脚下是平整的鹅卵石路面，草地上栽种了许多景观树木。有花朵随风摇曳，婀娜可爱。
往回廊里面看，还能瞧见教堂里面的情形。无数烛火下，似乎有一人身着华袍，被众多修士簇拥。那人大概就是所谓的主教，加兰德能够猜到。
“你不进去吗？”少年疑惑地问。
“工作的地方在这边！”老头很着急，拉着少年的手臂一路小跑，还生怕少年逃走。
偶尔看到修士经过，老头急忙压低少年的头，严厉地说：“别给他们看见，他们不欢迎你！”
倒也是，方才想走大门进去，加兰德的确被修士赶出来了。可能他们确实不太喜欢自己吧？少年没多想。
少年每路过一处都伸着脖子张望，本以为会走后门进去，可老头却拉着他继续走。二人穿过一扇大铁门。铁门里面植被茂盛，却不是普通的花园，而是一座墓园。
这里面几乎没人，许多坟墓就在脚下，杂乱的草丛中竖着许多墓碑。有的是小石碑，上面刻着字；也有的非常大，一人多高，雕刻了花纹。
少年自然明白墓园是什么地方，这里四下寂静，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就在进来以后，背后突然“碰——”地一声，大门紧闭，老头又稀里哗啦地锁上。这不免让加兰德觉得有些不舒服。
再看那老头，身上哗啦啦地响个不停，大袍子下挂着许多钥匙。“他肯定是个厉害的修士，管理着许多重要的地方，有开门关门的权利……”少年想着。
“跟我进来。”
经过一条幽暗的小路，来到一间低矮的小屋。这里面黑洞洞的，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张硬邦邦的石板床和一个小桌板。说是陵墓都有人信。老头一把把少年推进去。
“这里？”加兰德万分疑惑。
老头低声道：“好孩子，你先在这等我片刻，我去看看情况。”
老头百般叮嘱，告诫他千万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加兰德反复答应过，老头才离开。
“轰——”地一声，小屋的门板被关闭，里面漆黑一团，伸手看不见五指。老头在外面哗啦啦一阵，把唯一的门给锁上了。
“喂！怎么把我关进去了！”少年用力敲门板。
“嘘——！别出声！别叫他们发现，否则工作就没有了！”
“真奇怪……教堂里每个人都这样吗？”少年坐回石板床上。
老头许久都没有回来，一等就是整个下午。后来加兰德趴在小房间的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已经入夜，木板门的缝隙间，一点点昏暗的星光透进来。房间异常阴冷，墓园一片沉静，连小动物的声音都没有。
外面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是老头端着餐盘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只小蜡烛，他摆在桌上房间又明亮起来。
加兰德饿坏了，看到食物伸手就抓。
老头带回来的食物都凉了，也没有以前城堡里那么丰盛。跟早上一样稀的蔬菜汤，一块硬面包，没有一点油水。
少年没有抱怨，美滋滋地吃下，还向老头报以微笑。
烛光下细看这老头，秃脑袋顶上好像被人打过似的，有个凹坑。两颗昏花的眼珠子上覆盖了一层灰膜，大概他也看不清什么东西了，都要靠摸的。而且他两个眼珠子很有趣，一个看上一个看下，好像不是连在一起的。
老头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从脖子连到脑瓜顶上。光是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他的头发用不着剃都已经谢顶，就剩脖颈一点还连着胡子。说来好笑，人家年纪大了都是掉头发，不大见到掉胡子的。他的白胡子还留的挺长。
老头也不像别的修士那么爱干净。不仅身上脏兮兮的，还有股怪味。单独坐在小房间里这味道就特别明显。
他穿的带着补丁的蓝灰色长袍，上面许多窟窿，层层补丁也盖不住，甚至能看到老头枯瘦的腿。长袍的边角已经破烂不堪，下面一条一条的，可谓衣衫褴褛。他还光脚穿着拖鞋，脚趾甲都黑了。
“你都会做什么啊？”老头问。
“嗯……我会骑马、射箭，还会干一些力气活儿。我以前没找过工作，但是我可以学，我学得很快的！只要让我吃饱，最好包吃包住，我什么活都可以干。”加兰德毫不讳言
“哦……”老头仰头一笑，“你真是个好孩子。”
他又摸摸加兰德的头问：“孩子，这样的饭，够你吃饱吗？”
“够！天天吃这样的最好啦。”
“哎呀，那太好啦。”老头高兴得不得了，“我这里也包住，你就住在工地。”
“行。”
“不过嘛……”他皱皱眉，“干活儿挺辛苦的，前两天我找的那个小伙子已经跑了。不知道你怕不怕啊？”
“老爷爷你放心，我什么苦都不怕的！”
老头听完喜出望外，乐得合不拢嘴。
“好，你慢慢吃，吃好了我就带你去干活的地方。”
加兰德喜形于色，连连点头。“谢谢你！”
说完低下头大口吃面包，大口喝汤。不一会，眼前的食物一扫而空。他打个饱嗝。美滋滋地摸着肚子。
老头站起身，“来，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