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異學
陸子論學,原本於此心之理。嘗謂四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此理同。千古有聖人出焉,亦此心同,此理同,無所謂異也。其有異焉者,或雜於佛老而誤認其心,或溺於章句而自喪其志耳。故曰同此之謂同德,異此之謂異端。夫章句之弊,與佛老之言,誠若有間。然莊子論臧穀亡羊,則挾書册與博簺者同譏焉。今録陸子論異學之言爲一卷,繼《宗仰》之後。庶學者知所向,又當知所戒焉。
先生與陶贊仲第二書云:『爲學只要睹是,不要與人較勝負。今學失其道者,不過習邪說,更相欺誑,以滋養其勝心而已。古人所謂異端者,不專指佛老。「異端」二字出《論語》,是孔子之言。孔子之時,中國不聞有佛,雖有老氏,其說未熾。孔子亦不曾闢老氏,異端豈專指老氏哉?天下正理不容有二。若明此理,天地不能異此,鬼神不能異此,千古聖賢不能異此。若不明此理,私有端緒,即是異端,何止佛老哉?近世言窮理者,亦不到佛老地位,若借佛老爲說,亦是妄說。其言闢佛老者,亦是妄說。今世却有一種天資忠厚、行事謹愨者,雖不談學問,却可謂〔一一〕朋友。惟是談學而無師承,與師承之不正者,最爲害道。與之居處,與之言論,只漸染得謬妄之說,他時難於洗濯。不如且據見在樸實頭自作工夫,今雖未是,後遇明師友,却易整頓也。理須是窮,但今時即〔一二〕無窮理之人。何時得一來,以究此義。』
先生與林叔虎書云:『世固有甘心爲小人者,此無可言矣。有不肯爲小人而甘〔一三〕爲常人者,又未足言也。有不肯爲常人,而墮於流俗中力不能自拔,又無賢師友提掖之,此可念也。又有非其〔一四〕不能自拔,其所爲往往不類流俗,堅篤精勤,無須臾閒暇。又有徒黨傳習,日不暇給,又其書汗牛充棟,而迷惑浸溺,流痼纏綿,有甚於甘心爲小人、甘心爲常人者,此豈不重可憐哉?上古聖賢先知此道,以此道覺此民。後世學絶道喪,邪說蜂起,熟爛以至今日,斯民無所歸命。士人憑私臆决,大抵可憐矣,而號稱學者,又復如此,道何由而明哉?復晦翁第二書,多是提此學之綱,非獨爲辯〔一五〕無極之說而已,可更熟復之。』
先生與邵叔誼書云:『王澤之竭,利欲日熾,先覺不作,民心横奔,浮文異端,轉相熒惑,往聖話言,徒爲藩餙。而爲機變之巧者,又復魑魅虺蜴其間,耻非其耻,而耻心亡矣。今謂之學問思辨,而於此不能深切著明,依憑空言,傅着意見,增疣益贅,助勝崇私,重其狷忿,長其負恃,蒙蔽至理,扞格至言,自以爲是,没世不復,此其爲罪,浮於自暴自棄之人矣。此人之過,其初甚小,其後乃大;人之救之,其初則易,其後則難,亦其勢然也。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於其端緒,知之不至,悉精畢力,求多於末,溝澮皆盈,涸可立待,要之其終,本末俱失。夫子曰:「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後世耻一物之不知者,亦耻非其耻矣。人情物理之變,何可勝窮,若其標末,雖古聖人不能盡知也。稷之不能審於八音,夔之不能詳於五種,可以理揆。夫子之聖,自以少賤而多能,然稼不如老農,圃不如老圃,雖其老於論道,亦曰學而不厭,啓助之益,需於後學。伏羲之時,未有堯之文章,唐虞之時,未有成周之禮樂。非伏羲之智不如堯,而堯、舜之智不如周公,古之聖賢,更續緝熙之際,尚可考也。學未知至,自用其私者,乃至於亂原委之倫,顛萌蘖之序,窮年卒歲,靡所底麗,猶焦焦然思以易天下,豈不謬哉?』
先生與詹子南書云:『顏子堅既已去髮胡服,非吾人矣。此人質性本亦虚妄,故卒至於此。育王有一僧曰祖新,姓趙,字日新。其爲僧非本志,質甚穩實。亦有復衣冠之志,曾識之否?得來書,亟作此。託廖丈附便奉達,不能多具。』
先生與王順伯論佛書云:『去夏遠辱臨存,甚慰積年濶别之懷。執别匆匆〔一六〕,又一歲有半,瞻企不啻饑渴〔一七〕。屢於七七哥書中蒙寄意之勤,感感!且知别後所學大進,膏潤沾溉多矣,敬仰之劇!然愚意竊有願訂正於左右者,不敢避凂凟之罪。大抵學術有說有實,儒者有儒者之說,老氏有老氏之說,釋氏有釋氏之說,天下之學術衆矣,而大門則此三家也。昔之有是說者,本於有是實,後之求是實者,亦必由是說。故凡學者之欲求其實,則必先習其說。既習之,又有得有不得。有得其實者,有徒得其說而不得其實者。說之中,又有深淺〔一八〕,有精粗,有偏全,有純駁,實之中亦有之。凡此皆在其一家之中,而自有辯〔一九〕焉者也。論三家之同異、得失、是非,而相譏於得與不得,說與實,與夫淺深、精粗、偏全、純駁之間,而不知其爲三家之所均有者,則亦非其至者矣。兄前兩與家兄書,大概謂儒釋同,其所以相比配者,蓋所謂均有之者也。某嘗以義利二字判儒釋,又曰公私,其實即義利也。儒者以人生天地之間,靈於萬物,貴於萬物,與天地並而爲三極。天有天道,地有地道,人有人道。人而不盡人道,不足與天地並。人有五官,官有五〔二〇〕事,於是有是非得失,於是有教有學。其教之所從立者如此,故曰義、曰公。釋氏以人生天地間,有死生〔二一〕,有輪廻,有煩惱,以爲甚苦,而求所以免之。其有得道明悟者,則知本無生死,本無輪廻,本無煩惱。故其言曰:「生死事大。」如兄所謂菩薩發心者,亦只爲此一大事。其教之所從立者如此,故曰利、曰私。惟義惟公,故經世;惟利惟私,故出世。儒者雖至於無聲、無臭、無方、無體,皆主於經世;釋氏雖盡未來際普度之,皆主於出世。今習釋氏者,皆人也。彼既爲人,亦安能盡棄吾儒之仁義?彼雖出家,亦上報四恩。日用之間,此理之根諸心而不可冺滅者,彼固或存之也。然其爲教,非爲欲存此而起也,故其存不存,不足爲深造其道者輕重。若吾儒則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釋氏之所憐憫者,爲未出輪廻,生死相續,謂之生死海裏浮沉。若吾儒中聖賢,豈皆只在他生死海裏浮沉也?彼之所憐憫者,吾〔二二〕聖賢無有也。然其教不爲欲免此而起,故其說不主此也。故釋氏之所憐憫者,吾儒之聖賢無之;吾儒之所病者,釋氏之聖賢則有之。試使釋氏之聖賢,而繩以《春秋》之法,童子知其不免矣。從其教之所由起者觀之,則儒釋之辨,公私義利之别,判然截然,有不可同者矣。某嘗妄論尊兄之質,人所難及,而不滿人意者,皆所習所鄉有以病之也。此非今日之言,蓋自初拜識時,已如此竊議矣。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有過而不能勇改,天下之通患。然今世别有一般議論:以不輕改其素守,爲老成,爲持重,爲謹審;以幡然改,沛然從者,爲輕率,爲狂妄,爲無所守。凡事理但論是非,若已知吾所守所行者爲非,則豈可不速改。若謂吾所守所行未爲非,則固不當改,又不論速不速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尊兄之質本有勇,但從來向釋氏,不崇儒,〔二三〕故至徇流俗。朋友中見尊兄有剛决過人處,又有徇流俗處,莫不竊怪之。若某則妄論尊兄之徇流俗亦甚勇,他人則容易被聖賢之學聳動,雖不知其實,往往以其名而赴之。若尊兄則雖自覺有未穩當處,亦且頑忍安舊,有姑自守且徐圖之意。某念非尊兄無以發其狂言,用忘犯分之罪,猖狂而言,辭不暇擇。某非敢使尊兄竊儒者之名以欺世,願尊兄試以「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之法試思之,或有可採。如謂不然,亦願詳以見教。辯〔二四〕白此事,期於到頭,非兄尚誰望。』
其第二書云:『屬者僭易陳露所見,蒙教復詳至,開發多矣。來書有深不欲多言之語,某竊謂於所不當言者,加一言則非矣;若在所當言,則惟足以達其理意而已,不可以多少限也。躁人之辭多者,謂其躁妄、錯亂贅疣,是則可删也。今方將於道術趨向之間,切磋求是,則又奚多之病?願尊兄先除此一戒,使某得悉意承教,庶是非可明也。尊兄所學以力行爲主,不專務論說,所見皆行履到處,非但言說而已。此不待論。某固不敢以言說待尊兄,交游間亦不以此病兄,獨謂兄所學不能無蔽耳。楊、墨、告子、許行之徒,豈但言說,其所言即其所行,而孟子力闢之者,以爲其學非也。儒釋之辯〔二五〕,某平時亦少所與論者:有相信者,或以語之,亦無所辯難,於我無益;有自立議論與我異者,又多是勝心所持,必欲己說之伸,不能公平求是,與之反覆,只成争辯,此又不可與論。今之僧徒,多擔夫庸人,不通文理,既去髮胡服,又安能使之髪髡潔緇,而從吾遊耶?至於士大夫之好佛者,雖其好佛,亦只爲名而已!此又不足與論也。至如尊兄,不爲名,不好勝,凡事皆公心求是,又聰明博洽,鄉來未有自得處,猶有凝滯退縮之態,比來所見明白,議論發越,殊無凝滯退縮之態矣。設有如是資質,如是所到,然但工一家之說,則又難論。今兄兩家之書已皆探討,此而不與極論,則只是成自檐版矣。鄉來切疑於兄者,以爲兄之資禀〔二六〕,實強敏有餘,而〔二七〕宏大通達〔二八〕則不足,懼爲平日所鄉、所學、所習之所攝持,密制其命而不能度越擺脫,操不忘本之說以爲典訓,拒排釋氏者於千里之外,而與「至則行矣」、「趨而避之」者同其介然自守之意,則無間之可乘矣。承來教謂:「若使釋果未進於儒,理須進步,何苦守其卑污而不進。」然後知高明之度本自宏濶,而某之疑則誠淺陋矣。某前書所論,論其教之所從起,而兄則指其所造以辯〔二九〕之。某雖不曾看釋藏經教,然如〔三〇〕《楞嚴》、《圓覺》、《維摩》等經,則嘗見之。如來書所舉愛涅槃,憎生死,正是未免生死,未出輪廻;不了四相者,正是未免生死,未出輪廻。四相雖有淺深精粗,然其壽者相,亦只是我相,根本潛伏藏識,謂之命根不斷。故其文曰:「若有人讚歎彼法,則生歡喜,便欲濟度,若有人誹謗彼所得者,即生嗔恨。」此亦正是未免生死,未出輪廻。又如來教:「因地法行,亦無身心受彼生死。」正是免得生死,出得輪廻。伊川先生有云〔三一〕:「釋氏只是理會生死,其他都不理會。」近有一前輩參禪,禪叢中稱其所得,一日,舉伊川先生之言,曰:「某當時若得侍坐,便問道不知除生死外更有甚事?」不知尊兄所見,與此人優劣如何?若尊兄初心不爲生死,不知因何趨向其道?來書:「實際理地,雖不受一塵,而佛事門中,不捨一法。」若論不捨一法,則虎穴魔宮,皆〔三二〕爲佛事;滛房酒肆,盡是道場。維摩使須菩提置鉢欲去之地,乃其極則。當是時十地菩薩猶被呵斥,以爲取舍未忘,染净心在,彼其視吾《詩》、《禮》、《春秋》,何啻以爲緒餘土苴。惟其教之所從起者如此,故其道之所極亦如此。故某嘗謂儒爲大中,釋爲大偏。以釋與其他百家論,則百家爲不及,釋爲過之。原其始,要其終,則私與利而已。來教謂「佛說出世,非舍此世而於天地外别有樂處」。某本非謂其如此,獨謂其不主於經世,非三極之道耳。又謂「若衆聖所以經世者,不由自心建立,方可言經世異於出世,而别有妙道也」。吾儒之道乃天下之常道,豈是别有妙道?謂之典常,謂之彝倫,蓋天下之所共由,斯民之所日用,此道一而已矣,不可改頭換面。前書固謂今之爲釋氏者,亦豈能盡捨吾道,特其不主於是,而其違順得失,不足以爲深造其道〔三三〕者之輕重耳。尊兄謂「行所當行」。尊兄日用中所行合理處,自是天資之美,與探討儒書之力,豈是讀《華嚴》有〔三四〕省發後方始如此。然尊兄豈能保其所行皆合於理乎?韋編三絶而後贊《易》,敢道尊兄未嘗從事如此工夫;「吾志在《春秋》」,敢道尊兄不能有此志;「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詎詖行,放淫辭」,敢道此非尊兄之所欲;如是而謂儒釋同,恐無是理。今尊兄將空諸所有,其視硜硜擊磬者,果爲何事哉?若〔三五〕「治大國若烹小鮮」,「不以智治國國之福」,或者其可以與尊兄之道並行而不悖也。某方吐胸中愚見,欲求訂正其辭,不得不自達,願尊兄平心觀之。如不以爲然,幸無愛辭。鄉時兄弟有所論難,尚蒙推挽,令各極其意,况在朋友,彼此無他疑,正宜悉意評論,期歸乎一是之地。某平昔愚見所到,持論甚堅,然人言有以服其心,則不憚於幡然而改。惟尊兄有以知我,非執己好勝者,幸不憚盡言。若鄙言可採,亦願尊兄不憚改轍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夫子自謂:「其爲人也,發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又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又曰:「我學不厭而教不倦。」此豈不可爲吾人標的乎?但只如此隨見在去,豈便無益於天下,顧有如尊兄之質,不無可惜處。適得張南軒與家兄書,今附達家兄處,可試觀之如何?家兄逼歲,必歸宅上,不知曾更有切磋否?歲即除,伏幾多爲親壽,以厚新祉。』
先生贈劉季蒙云:『明德在我,何必他求?方士禪伯,真爲大崇。無世俗之陷溺,無二崇之迷惑,所謂無偏無黨,王道蕩蕩,浩然宇宙之間,其樂孰可量也。壬子月日,蒙泉守陸某書贈劉季蒙。』
先生作《好學近乎知》程文云:『聖人之言,有若不待辯而明,自後世言之,則有不可不辯者。夫所謂智者,是其識之甚明,而無所不知者也。夫其識之甚明,而無所不知者,不可以多得也。然識之不明,豈無可以致明之道乎?有所不知,豈無可以致知之道乎?學也者,是所以致明、致知之道也。向也不明,吾從而學之,學之不已,豈有不明者哉?向也不知,吾從而學之,學之不已,豈有不知者哉?學果可以致明而致知,則好學者可不謂之近知〔三六〕乎?是所謂不待辯而明者也。然大道之不明,斯人之陷溺,古之所謂學者,後世莫之或知矣。今自童子受一卷之書,亦可謂之學。雖學農圃技巧之業,亦不可不謂之學。人各隨其所欲能者而學之,俗各隨其所漸誘者而學之,均之爲學也。雖其學之也,有好有不好。其好之也,有篤有不篤。而當其篤好之也,均之爲好學也。今學農圃技巧之業者姑不論。而如童子受書,如射、御、書、數專爲一藝者亦姑不論。又如詭怪妖妄之人,學爲欺世誣人之事者亦姑不論。而世蓋有人焉,氣庸質腐,溺於鄙陋之俗,習於庸猥之說,膠於卑淺零亂之見,而乃勉勉而學,孜孜而問,茫茫而思,汲汲而行,聞見愈雜,智識愈迷,東轅則恐背於西,南轅則恐違於北,執一則懼爲通者所笑,泛從則懼爲專者所非,進退無守,彷徨失據,是其好之愈篤,而自病愈深。若是而學,若是而好者,果可謂之近於智乎?此所謂自後世言之,則有不可不辯焉者也。』
劉定夫舉禪說:『正人說邪說,邪說亦是正,邪人說正說,正說亦是邪。』先生曰:『此邪說也。正則皆正,邪則皆邪,正人豈有邪說?邪人豈有正說?此儒釋之分也。』
先生語繆文子云:『近日學者無師法,往往被邪說所惑。異端能惑人,自吾儒敗績,故能入。使在唐虞之時,道在天下,愚夫愚婦,亦皆有渾厚氣象,是時便使活佛、活老子、莊、列出來,也開口不得。惟陋儒不能行道,如人家子孫,敗壞父祖家風。故釋老却倒來檢點〔三七〕你。如莊子云:「以智治國,國之賊。」惟是陋儒,不能行所無事,故被他如此說。若智〔三八〕者行其所無事,如何是國之賊?今之攻異端者,但以其名攻之,初不知自家自被他檢點〔三九〕,在他下面,如何得他服。你須是先理會了我底是,得有以使之服,方可。』
先生云:『今世儒者類指佛、老爲異端。孔子曰:「攻乎異端。」孔子時,佛教未入中國,雖有老子,其說未著,却指那個爲異端?蓋異字與同字爲對。雖同師堯、舜,而所學異緒,與堯、舜不同,此所以爲異端也。』先生因儆學者攻異端曰:『天下之理,將從其簡且易者而學之乎?將欲其繁且難者而學之乎?若繁且難者果足以爲道,勞苦而爲之可也,其實本不足以爲道,學者何苦於繁難之說。簡且易者,又易知易從,又信足以爲道,學者何憚而不爲簡易之從乎?』
告子與孟子並駕其說於天下。孟子將破其說,不得不就他所見處細與他研磨。一次將杞柳來論,便就其〔四〇〕杞柳上破其說;一次將湍水來論,便就他湍水上破其說;一次將生之謂性來論,又就他生之謂性上破其說;一次將仁内義外來論,又就他義外上破其說。窮究異端,要得恁地使他無言語始得。
又云:『夫子没,老氏之說出,至漢而其術益行。曹參相齊,盡召長老諸先生,問所以安集百姓。而齊故儒以百數,言人人殊,參未知所定。聞膠西〔四一〕蓋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幣請之。既見蓋公,公爲言治道貴清净而民自定,推此類而〔四二〕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蓋公焉。其治要用黄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此見老氏之脉在此也。蕭何薨,參入相,壹遵何〔四三〕之約束。擇郡縣吏長,木訥於文辭,謹厚長者,即召除爲丞相史。吏言文刻深,欲聲名,輙斥去之。日夜飲酒不事事。見人有細過,掩匿覆蓋之,府中無事。漢家之治,血脉在此。』
又云:『孟子没,吾道不得其傳。而老氏之學始於周末,盛於漢,迨晉而衰矣。老氏衰而佛氏之學出焉。佛氏始於梁達磨,盛於唐,至今而衰矣。有大賢者出,吾道其興矣夫!』
又云:『釋氏謂此一物,非他物故也,然與吾儒不同。吾儒無不該備,無不管攝,釋氏了此一身,皆無餘事。公私義利於此而分〔四四〕。』
又云:『釋氏立教,本欲脫離生死,惟主於成其私耳,此其病根也。且如世界如此,忽然生一個謂之禪,已自是無風起浪,平地起土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