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国戏曲传统的张力

不同于西方电影脱胎于绘画艺术，民国电影的诞生与中国历史悠久的戏曲艺术文化传统密不可分。跟传统戏曲演出一样，民国时期的电影最初是在戏园、茶园、茶楼等娱乐场所放映，电影观众多数是代表主流精英文化的知识分子、市民阶层和青年学生。电影作为一种不同于传统戏曲演出的新兴娱乐方式，崛起于北京、上海等民国都市之中。民国时期的电影先驱者将戏曲艺术美学思想运用于电影的拍摄、制作，展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强烈张力。比如《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等影片，其片名就是直接取自中国古典诗词，在艺术构思上汲取戏曲艺术的叙事手法，以悲欢离合的戏剧性情节来感染观众。这些电影代表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电影工业最高水准，在中国百年电影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伴随着五四运动的发展，社会改良思潮和西方启蒙思想的盛行，民国电影逐渐将戏曲艺术叙事手法与西方电影拍摄理念进行结合，掀起了中国电影史上的第一次国产商业电影热潮。1923年，由郑正秋编剧、张石川导演的《孤儿救祖记》诞生，成为中国第一部在商业和艺术上均获得巨大成功的国产商业电影。该片运用了中国传统叙事艺术中的悬念、戏剧冲突等“传奇”手法，契合国人对“教孝”、“惩恶”、“劝学”、“扬善”等家庭伦理主题的期待，加上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环境造型，渲染着浓厚的民族情感、民族观念。另外，导演对苏联电影“平行蒙太奇”的剪辑方式等银幕视觉语言的初步应用，使这部国产电影恰当地融合了西方电影拍摄理念。该片的成功成为中国电影业从艰难草创到逐步兴盛的转折点，并直接促成了“国产电影运动”的兴起。1928年，明星影片公司推出武侠神怪片《火烧红莲寺》，获得了票房追捧，此后3年间连续拍摄了18集续集，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长系列片。而“武侠”题材也成为民国商业电影的主要类型。1930年联华影业制片印刷有限公司的成立，标志着一个集宣传、发行、放映于一体的新型集团性影业组织步入了20世纪30年代的民国电影业。此后数年间，国产电影制片业迅速崛起，国产电影产量激增，并赢得了市场的热烈反响。1933年，国产片在观众中的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进口的外国影片，这一年被称为“中国电影年”。至此，从电影创作到宣传推广，从影院投资到电影集团，国产电影开始走出低谷，民国电影业开启了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个繁荣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