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沛棠经验
《素问·上古天真论》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这说明女子到二七年龄（14岁），其发育已经得到初步健全，内生殖器也趋成熟，冲任二脉运血机能，自然通盛，所以月经可以按时而下。因其每月来潮一次，故名月经，又名月汛，或称经水，这是女子的正常生理功能。唯女子有月经到了49岁，便自停止，即《素问·上古天真论》所云：“七七……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这说明天乙之癸水，其时已竭，因而子宫萎缩，经水不通，其时形体亦开始衰老，且无生育能力。由此可知，月经之来潮和停止，有其一定的规律。在正常情况下，女子每月行经一次，设或愆期或提前，均为有病，皆当用药调治。
前贤有谓：经病者即血病也。血统于脾，主乎心而藏于肝，肝为血之海，下司胞宫。胞宫为冲、任、督、带四脉围绕经过之处，是以月经为病，与肝脏最有关系外，其胞宫及冲、任、督、带，无有不共同为害者。所以，调经须调血，虚者补之，实者行之，寒者温之，热者清之，又当审其冲、任、督、带属何病变。
盖督脉、任脉皆起于下极，会于胞宫。督脉总督一身之阳，循脊而上，故督脉虚即阳虚，阳虚则宫寒，经来色淡，每多迟滞。任脉担任一身之阴血，循腹而上，故任脉虚即阴虚，阴虚则宫热，经来色紫，每多超前。冲脉并任脉上隶于阳明而属于肝，主血之运行。若冲脉失调，气血运行不畅，每多经阻经痛。带脉横于腰间，能约束诸脉，故带脉虚不独经来腰痛，且白带连绵不止。叶天士有温补任督，填补冲任，疏肝和宫，补肾固本，滋养心脾各种调经方法，应当灵活应用。
考方书所载，调经诸方，每多行气破血，其实并非全面。盖人身气血，只有不足，断无有余。凡临床所见有余之证，仍由不足而来。气血不足，或感外邪，或受内伤，或由不内外因所伤，皆能影响月经为病，何可再伤其气血，调其不调之月经乎？前人又谓女子多郁，调经诸方，必兼开郁，确为高见，故治疗当用微辛微润之品，畅达其气化，疏调其郁结，如当归芍药散、逍遥散、越鞠丸、四制香附丸等剂，均较稳妥。如同万物得阳春温和之气，才能有生发之机，万不能使用辛热刚燥之药，增加其郁结，耗伤其血液。至于月经先期为热，后期为寒的论说，亦不尽然，当辨其禀赋之厚薄，体质之阴阳而进行决断。
如金水之质，其人肥白，多属气虚。再验之色脉，若面色、唇舌湿润淡红，脉象濡缓，确为气虚无疑。气虚则脾胃失以健运，食少化迟，化源既薄，冲任自衰，或气不摄血，月经反先期而至，甚则成为崩漏。若气不化血，月经必后期而来，甚或经水枯少，色见淡红，亦可有轻微腹胀、腹痛症状。古人以气为阳，阳虚则内湿自盛，每多带下。治当用温经汤、归脾一类方剂，温补气血生化之源。唯气虚不化血之证，虽曰阳虚，久必血枯而化燥，逐渐成为气血双亏、阴阳并虚之候，治当补气养阴为先。
如木火之质，其人皮肤苍瘦，多属血虚。再验之色脉，如面色、唇舌朱红且燥，脉息细涩、弦数，此为血虚征象。血虚则肝阴不濡，肝阳内炽，或血热妄行，月经或先期而来，甚则成为崩漏，或更有血虚留滞，又为月经后期，或患腹痛、腹胀。法宜滋燥养营，如胶艾汤、四物汤之类。其虚而留滞者，须佐咸柔以软之，如阿胶、海螵蛸之类，辛润以通之，如香附、小茴之类，自可获效。久则，阴虚燥结，变为血枯经闭，若肝失润养，木燥生风，上为头晕、目眩，或兼多怒、多烦、胁肋作痛、小腹痛胀，剧则木火刑金，势必咳嗽吐血、咽痛、骨蒸，古人称之为干血成痨之候也。
总而言之，女子月经不调，虽有厥阴、阳明、奇经八脉等区别，但仍属气血两亏，阴阳偏损所致。有人只知气为血之帅，而不知血为气之航。当知人为血肉之躯，无形之气，基于有形之阴血，所以血行原借于气，而气行亦资乎血，因血能载气以行也。故气滞则血不畅行，血虚则气亦不能调达。
《内经》以气为阳，血为阴，阴阳协调平衡，则身体就能健康，若阴阳稍有偏损，即可发生病变。是以阳虚则寒，阴虚则热，是故月经先期而至，或一月行经数次者，仍有阴虚阳虚之不同。若经来鲜红，或夹有血块，亦不晦暗，多属阴亏，必多进育阴之剂，如阿胶、当归、白芍、生地、龟甲、丹参、丹皮、香附、川楝子、天仙藤、壳砂之类。若月经先期或一月数次，经色淡红，兼有血块，每多暗淡，多属阳虚，治当补气以生血，如黄芪、党参、当归、菟丝子、白芍、艾炭、阿胶、壳砂、香附、丹参之类。若经色紫黑，每次先期，或后期者，多属阴虚有热，宜养阴补血之中，兼佐清热，如白薇、紫葳花、石斛、鳖甲、地骨皮之类。若经来色淡，甚或如黄水，每月后期者，属阳虚有寒，宜温补八脉，佐以健中化湿，如炮姜炭、淡附块、鹿角霜、菟丝子、白术、茯苓、陈皮之类。
关于痛经的治疗，必须分别经前经后。方书谓：将行而痛，气之滞，行后作痛，气血两虚。唯其中亦当辨其因何而滞，如寒滞当温，热滞当清，湿滞当化，因怒而滞当疏，因食而滞当消。盖气滞血不畅行，每每腹痛且胀，腰酸身痛，甚则乳房胀痛，或月经虽行，仍难畅下，因而腹仍作痛者，最为多见。用药遣方，贵在考虑周详，才能获效。经后腹痛，既云属虚，亦当求其阳虚阴亏或阴阳两虚，再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