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夜深人静时,河源路上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驾车的正是明兮月。
她一身黑色紧身衣,身后背了一个皮质口袋,一头秀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很利落。
摩托车一路不停,驰至南盛城北面的盛口山下。她下了车,沿着主路向山上摸去。几经摸索,终于找到了君家挖出的墓门。
她躲在草丛中暗中观察,只见墓门样式古朴,上面镌刻的花纹应是古时家族的标记。她不由心中暗喜,好东西啊!
墓门用石块封住,看来是无法从此处进去了。于是她悄然绕到古墓后方的土丘上,取出一面罗盘和一个卷尺,计算着位置,终于在土丘一侧找到一个点。
她踩好了点,把包背在身前,从里面取出一根带着手柄的直角粗铁条,形似汽车手摇把,但尾端要长很多。她握住手柄甩了一下,铁条竟然像折扇一样打开成很多片,最终拢成一个无底鸟笼形的圆架子。这东西叫做土笼。
明兮月将土笼对准自己定好的点,一扭手柄,土笼飞速旋转,向地下钻去。神奇的是,那声音并不大。等土笼上的竖直铁条全部没入地下,明兮月将手柄向上一带,一大方土就被起出来。如此反复操作几次,古墓的青砖露了出来,一个规整的盗洞就形成了。
明兮月将一根绳子固定在盗洞附近的石头上,又从包中翻出一身软金甲穿上,甲上有八个小轮子分布在她的肩背、腰腿和脚踝后侧,名曰轮衣。
最后她带上一方面巾,将绳子抛入盗洞,便斜躺进去,拽着绳子、叼着手电筒、借着轮衣滑了下去。
她的这套全副武装,是聂雪亲传,极适合她们这样的独行盗。聂雪师承战前威名显赫的皇家盗门螺黛堂。后因战乱,旧王朝倾覆,螺黛堂也被迫解散。聂雪曾在堂中掌管墓中盗门,是玄字辈四师姐,人称“玄老四”,在探墓一行中享有盛名。螺黛堂解散后,想要将她收归己用者多矣。她因不愿改投别门而与人结仇,被追杀至穷途末路时,遇到了丈夫明世严,后来就有了明兮月这个传人。
明兮月在探墓方面天赋惊人,下墓时的动作手法连此道老手都赞不绝口。
此时只见她疾速下落,快到洞底时,猛地伸脚一蹬,洞底的墓墙就被踏出一个大窟窿。
她并不着急进入,而是取出一个无盖的宽口瓶子,里面立了一根蜡烛。她用火柴点燃蜡烛,握在手里,才滑入墓中。
进入墓室后,眼前就是棺椁。明兮月拿手电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就把手中的蜡烛瓶子放在墓东南角,疾步走向棺椁。她拿出凿子将棺木撬开,取出一个正方形铁块塞入棺盖和棺身之间的空隙,然后将一个旋钮插入铁块的小孔内,转动旋钮。
只听“啪,啪”的声音响起,铁块中原本横叠的一些小铁柱纷纷弹立起来,铁块随之渐渐“长高”,最后将棺盖撑起三尺有余。
这是她自己的造的玩意儿,起名“棺鼎”。
看着棺木中被珠光宝气簇拥的骷髅墓主,明兮月倍感亲切。
隔着面巾,她笑容可掬道:“大哥,打扰了,小妹是个懂规矩的人,您身上的衣物,我一概不动。可看您这样子,应该是早已前去往生了,这其余的陪葬俗物也就没啥用了,小妹我呢,就不客气了啊!”
正当她啰嗦完,罪恶的小手伸向棺木内时,就听一个男声道:“小丫头,我家的东西,你也敢拿?”
明兮月以为是墓主复活,吓得连连后退,“大哥,这都几百年了,你还没死透啊!”
“噗嗤!”
明兮月听到这一声轻笑,才明白墓中还有别人,她按兵不动,用余光一瞥,发现左侧墓室内门处站了两个男子。
确定了他们的方位,明兮月迅速蹲下身,素手一伸,两枚细小的凤尾银针向着两个男子的位置飞去。
同时她一个筋斗翻到自己的盗洞处,顺着绳子飞快爬了上去。出来后,她老不及细想,飞奔到山下,骑上摩托车就跑。
当她回到家,聂雪在她房间等她,“怎么样?”
明兮月气喘吁吁,“有人埋伏在那里,我被发现了!”
聂雪紧张地走到窗边,从窗帘边的缝隙向外瞧,外面空无一人。但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有人跟着你吗?”
明兮月正六神无主,“我不知道啊。”
君慕朗在帐篷里坐着,一个亲随为他颈上的一道细小伤痕消毒。旁边的郁直还在昏睡。
他捻起一根凤尾针,唇边泛起玩味的笑,“跟上去了吗?”
“少爷放心,已经确定了方位,很快就能查到身份。”
原来君慕朗为了能招揽到探墓的行家里手,以墓作饵,蹲守其中,最终等来了他想要的人才——明兮月。
今天是周六,明家人都在家休息。
明世严正在客厅看一本解剖学的书,聂雪在挑选衣料,明兮月和明兮日在旁边下棋。
门外传来敲门声,“明兮月小姐在吗?有您的包裹!”
明兮月奇怪地开门,一个邮递员将一个盒子递给她。她签收之后,转身回屋。
她抱着盒子边走边拆,到了客厅,她打开盒子往里一看,吓得赶紧盖上。
明世严见她神色紧张,问道:“什么东西?”
明兮月连忙说:“没什么,女孩家的东西啦。”
聂雪见她心虚,便说:“我给她买的贴身衣物。”
明兮月尴尬地一笑,赶紧回了屋。聂雪也跟着进来。
一根绳子,一个瓶中烛,一个棺鼎,和两根凤尾针。聂雪和明兮月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心中均是咯噔一声。
完蛋了!
母女俩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声张。
就这样挨到了周一。明兮月如往常一样去上学,然后放学。夕阳中,她和李若琳一起走出校门。发现一个相貌英俊的冷峻青年正盯着她,她犹豫了下,跟李若琳说:“若琳,你先走,我一个叔叔来接我。”
李若琳离开后,那个青年果然走过来,“明小姐你好!我们少爷想跟你聊两句。”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此时的明兮月与平日的柔弱大相径庭。她知道,和这些人打交道,气势不能输。
“明小姐,请你三思,我们对您和您的家人已经非常了解了。”
明兮月自然知道这一点,自己收到的包裹和校门口出现的这个人,早已说明一切了。
她冷然盯着眼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年,“聊可以,不过我警告你,我也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这个,您可以跟我们少爷说。”
明兮月跟着他走到一辆小轿车前,青年为她开了门。只见后座上坐着一个带着墨镜、西装革履的男人,约二十几岁。那男人看到她,棱角分明的唇边泛起笑意,冲她挥了挥手,又轻拍身边的车座,示意她坐进去。
明兮月淡定地上车,那青年给她关了车门,自己坐到前排主驾驶上。
明兮月注意到这两个男子颈上的细小伤痕,便知道他们便是那晚墓中之人。
“明小姐,幸会!在下君慕朗,君家的少主。”君慕朗伸出手,明兮月冷漠地看他一眼,没有搭理。
似乎早就想到明兮月是这种反应,君慕朗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明兮月转头看着车窗外,冷冷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没想到,堂堂君家,竟也干这种阴险勾当!说吧,你想怎么样?”
君慕朗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能这么强硬。
他笑道:“明小姐不愧是玄老四的女儿,直爽得很。那君某就开门见山了,明小姐的本领我十分欣赏,想聘用你做我君家的私用探墓专家,每次探墓所得兑现后,你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佣金。”
明兮月早就猜到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讥讽道:“看来君少爷是真外行啊,我有本事盗,也有路子卖,为什么要拿你那点可怜的佣金?”
“嫌少?这样吧,我君家惜才,我与明小姐又投缘,百分之三十如何?”
明兮月呵呵一笑,显然还是不满意,“你君少爷若是小瞧我,自可以找我母亲,或是直接找螺黛堂去谈,我一个小丫头实在不值得您多费口舌!”
君慕朗轻笑,“我怎敢小瞧螺黛堂的弟子?只不过螺黛堂堂口重开不久,又在千里之外,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呢?而且对明小姐而言,在君家的庇护下,岂不是更加便宜行事?”君慕朗一语双关,提醒她螺黛堂现在可庇护不了明兮月,而君家才是她可以依托的靠山。
但看明兮月神色,似乎仍不为所动,他只得加大筹码,“缘分啊,真是奇妙!我与明小姐意外相识,竟发现你家住在我君家投资的住宅区,令尊工作的医院也恰好是我们君家的产业,哦对,你在盛阳高中,你弟弟在盛阳二小,那也是我......”
明兮月霍然转头打断了他,“你,是在威胁我吗?”
君慕朗原本打算吓吓这个小姑娘,不想她竟是这种被触碰了“逆鳞”的森然表情,一时间对明兮月刮目相看。
他摘下墨镜,坦然与她对视,一双好看的眼睛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百分之三十五。”
明兮月凝视他良久,最终低头道:“百分之四十,少一分都不行,反正漂泊四方的日子我也习惯了。”
君慕朗看着她突然伤感的样子,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郁直,拿合同。”
明兮月下车后,看着手中的合同,口中嘲讽地嘟囔着,“老男人,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然而被汗水打湿的后背出卖了她此时的淡定。
此时她只想回家,找妈妈。
车中的君慕朗看着她的背影,唇边的笑容逐渐明显。他一直认为女人的魅力就在于好骗。但明兮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让他感受到来自聪明女人的吸引力。
他已经察觉,刚刚这个妮子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的情绪,掌握了主动,使得本来百分之三十的预算,硬生生加到百分之四十。
“这女孩儿,有意思,阿直,把我的教籍办过来。”
别看君慕朗这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少时可是正经出国学过军事专业的,回国后战事结束,他便舍弃了本专业,突发奇想地办了假身份,跑去南盛中心高中去做了兼职的外文老师。美其名曰为君家发掘各类人才,实则是为了漂亮的女老师和清纯的女学生。
“少爷,您不是答应了老爷,不再与女人纠缠了吗?”郁直语气中带了愤愤不平。
“阿直,”君慕朗深深看了郁直一眼,转而嬉笑道:“最后一次!”
“兮月,你怎么能答应她呢!”聂雪拿着合同,又气又急。
明兮月挽着聂雪道:“妈,合同我都看过了,我只需要为君家工作五年,在此期间他们培养自己的探墓人,之后我们就各不相干。况且,我看君慕朗出价谨慎,不像是在诓我。”她看聂雪欲张口反驳,“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咱们不能再麻烦大师伯了,这一次就让女儿解决吧。”
“傻孩子,我是怕你吃亏!”君家的口碑聂雪打听过,倒是不错,但她怕的是自己的女儿像她当年那样......
“妈,你放心,君家要是敢动歪心思,我就让他们在墓中,有去无回!”
聂雪看着女儿坚决的眼神,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