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枯木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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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窥视

陈也拿着牙刷在阳台上洗漱,时不时地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点着手机,又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

县城里的天与地,苍苍茫茫的与之平行,过往的车不绝鸣笛,只一词——嘈杂。

楼下卖早点的推着车,车上安静放置的喇叭吆喝着,破旧的车路过一棵万年青树下,树下站着一个人。

陈也急忙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在花盆里,定睛一看,这个人太像盛思卿了。

星期四那天,盛思卿在校门口堵住了她,叫她星期六,也就是今天九点出门,他在她家楼下等她,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搭着书包走远了的,他跨的很快,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少年倚在树干边,一只手玩着手机,陈也的视力很好,能看清楚他的脸。

陈也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速收拾了十多分钟,拿上钥匙出了门。

“来这么早?”陈也把手机揣裤兜里,走到旁边卖早餐那里,笑着摸出几块钱,“两个包子。”

盛思卿也收起手机,淡淡点点头:“嗯,过会儿要坐车。”

“对了,你吃了吗?”陈也付钱的时候又叫老板加了两根油条。

陈也捏着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问:“坐车?到哪儿?”

盛思卿报了一个市名,坐车去大概需要三个小时。

“疯了?”陈也哼笑,“去这么远?来回六个小时啊哥。”

“你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盛思卿拉着她过马路。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陈也咽下包子:“真要去啊?换个地儿行不行?”

“……”盛思卿沉默着。

“行吧。”陈也妥协,把手中的油条给他,“权当舍命陪君子了。”

盛思卿买完票,站在旁边等陈也把包子吃完,她吃包子很慢,吃法也很奇怪,总是留一口扔在垃圾桶。

“是去干嘛?”陈也问。

盛思卿没说。

陈也丢掉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走吧!”

上车后,陈也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旁边坐着一位妇女,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水灵灵的大眼睛,惹的陈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盛思卿坐在她的斜对面,插上耳机闭上双目。

小男孩指着她,神神秘秘的拿出玩具手枪:“biubiubiubiu……”

“姐姐姐……你你你被我打没了。”他说话有些结巴,笑的很开怀,露出洁白整齐的门牙。

陈也配合了一下,假装倚靠在窗户上:“啊,我没了。”

小男孩乐呵呵的直笑,推了推陈也:“姐姐姐……你又又又活过来了。”

男孩的妈妈抓住他的手,不好意思的冲陈也淡淡一笑:“对不起啊,小孩子贪玩。”

“没事儿。”陈也笑了会儿,又配合小男孩。

“biubiubiubiu……”

小男孩的奶音吐字不太清楚,可爱极了。

陈也指着斜对面的盛思卿,悄悄的对小男孩说:“我们去biubiu对面那个哥哥好吗?”

小男孩摇摇头:“不要,对对对面那个哥哥看起来好凶。”

“哦?”陈也斜睨了眼小孩口中“好凶”的大哥哥,大哥哥带着耳机,暂时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

“我我我妈妈给我买的枪好好好看吗?姐姐。”小男孩拿着手枪,得意的摇了摇。

陈也迎合着夸奖了一句好看,小男孩高兴极了。

她挺喜欢小孩子的,特别是这种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总能把自己的想法大胆的告诉别人,不像某人,藏着掖着,还要别人去发现。

她经常说盛思卿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薛杰赵顺否认过几次。

陈也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到站时小男孩和他妈妈已经没有了影子,旁边站着一个盛思卿。

“到站了。”直到盛思卿提醒她,她才跌跌撞撞的起来。

“来过这里吗?”盛思卿展望车站后面的城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喧嚣嘈杂。

他站在这里很多次,也无数次感叹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是的,他们的热闹与哗然跟盛思卿没什么关系。

陈也慢慢的摇了一下头:“从来没有,但是听说这里很美。”

美吗?

盛思卿扪心自问,他是否也觉得这里美过。

“你觉得很美?”

“难道不美吗?”陈也往前跨了几步,“图片上的这里不是闹市,而是乡野,山水相接,很美。”

盛思卿拦了辆出租车,和陈也并排坐在一起:“师傅,去烈士馆。”

“好嘞,不过要绕一绕,前面堵车。”司机掉了头。

陈也想问他去烈士馆干嘛,但将话止于口,没问。

车上的他们闭口不言,有些话,只适合他们自己知道,陈也站在烈士馆门口,心中无限感慨与震撼。

“其实这座城市,我并不了解。”盛思卿又继续开口,他了解的,不过是这座烈士馆而已。

陈也没说话,安静的听着他的下文。

“六个小时。”盛思卿顿了一下,“我不觉得很长。”

他有的时候,会坐车到这里,除去六个小时的车程,他会在这里待上四五个小时。

才晌午,陈也只觉这风吹的好疼,啪啪打在脸上,天,又要下雨。

她指着紧闭的大门:“今天周六,我们能进去吗?”

只见盛思卿没说话,走过去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她紧跟上去。

一位老爷爷探出头来,笑着对盛思卿说:“小伙子,你又来了。”

“嗯。”盛思卿低头拿过老爷爷手中的钥匙,“谢谢。”

“你怎么可以拿到钥匙?”陈也十分疑惑,这烈士馆,不是要门票才能进去吗?

盛思卿轻笑,去开了门。

这烈士馆,让陈也有一种敬畏的感觉,只觉心情也变得沉重。

陈也不知道盛思卿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怕是连盛思卿自己也不知道。

十六七岁的少年们,都会心生一种英雄情感,幻想着保护世界保护民族,陈也暗想,或许盛思卿也不例外。

烈士馆挂着的照片的人,都早已长眠于地底,简短的几句话描述了他们的生平,为国,为人民而牺牲,陈也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看到这些,她的心“咯噔”的一下,又变得酥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能想到,这些人的生命像是一簇绚烂的烟火,一瞬而已。

走了很久,陈也停在了一位叫盛民安的烈士图像面前。

二十几岁的年华,被永远的定格,图像上的人笑的很儒雅,仔细一看,与盛思卿很像。

陈也恍然一抬头,对上盛思卿平静的双眸,他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是我父亲。”

盛民安,(1998~2021)特种兵战士,在某次海上缉毒任务中中弹牺牲。旁边挂着的是他获得的奖章,整整半面墙。

那么按照时间推算,盛思卿的爸爸在他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个变故,是该多么的残酷。

“对不起。”陈也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道歉,只是一个劲的认为自己是在窥探别人的心事吗?

“对不起?”盛思卿淡然一笑,倚在旁边的柱子上,“你又没做什么,是我带你来的。”

接着,盛思卿又问:“你意外吗?”

“意外什么?”

“他很优秀,每次爷爷提到他都是赞不绝口,你应该很意外他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有我这种儿子。”

陈也失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偏要比较。”

“陈也。”盛思卿咀嚼着她的名字,敛目。

她错愕的回过头,又是一笑:“方便讲一讲你的事吗?”

这话一出,更多的是唐突,但陈也并不觉得,他能带她来,不就是同意了让她走进他吗?薛杰赵顺可以,那为什么她不行?

与其旁敲侧击出他的以前,不如让他自己说出来,解开这个疙瘩。

他把自己尘封在深渊里,冰冷无援,周身的冰块抵挡了援助他的人,而陈也,想救他。

“以前的事情很多,你想听什么?”

以前的事情,不好截取,他无从下口。

“累了,这里可以坐吗?”陈也指着墙角,不等他回应,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拍拍地面,“坐下吧。”

陈也先问了他为什么背处分,盛思卿言简意赅的说他跟江主任有过节,至于这个过节,他说现在不方便说,陈也就此作罢。

“你和江梓认识?”陈也动了动手指,侧头瞧他的表情。

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微微点头,没有波澜。

“我和他小时候认识,后来生疏了。”

“他学习好,我们不是一路人。”

“其实……”陈也慢吞吞的开口,“那个视频我看过。”

盛思卿瞪大瞳孔,确信她话里的那个视频是什么。

当年被封锁了,没人知道,要不然……

“你也在。”

陈也笑了声:“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长的出众,让人一眼难忘。”

这个评价,盛思卿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荒废了五六年,每天都在虚度,从初中到现在背的处分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到现在也分不清楚哪个处分是应得的,哪个是强加在他身上的。

陈也觉得现在谈这个话题不合时宜,便转移到以后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