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无所有江玉安
青楼三层，一楼吃食，二楼吃酒，三楼看戏。
田华带着江玉安上了二楼，有些忐忑。
青石楼虽然在青石镇，但却并不是这里的人能够消费的起的，这里服务于那些进出青山的武人高手
“上酒！”
江玉安将手中的金子拍下，享受到了更热情的服务，只不过……
“咳咳！”
江玉安面红耳赤的咳嗽起来，对面的田华也表情怪异看着他。
江玉安无话可说，质子惨啊，酒都没喝过。
“算了，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田华双手抱着木质酒樽，酒是热的，但这少年的心情却并没有多好。
他不愿多说，但又想要找人倾诉，他忍不住看向对面的江玉安，甚至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不是适合他倾诉的对象。
渐渐的，田华开口说着属于自己平淡的故事。
“小时候在家里，我父因为有力气，在镇子里也受人尊重，家里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浑浑噩噩十年，没有帮助家里增添多少收益，反而因为贪玩让他们的钱袋子空了不少。”
“十二岁之前的日子，倒也无忧无虑，只是偶尔听到外面兵荒能够从父亲的脸上看到忧愁。”
“青石镇的孩子大多都比我早熟，年幼时便帮助母亲洗衣做饭，哪怕是出去玩闹，回家的时候也能带回去些许干柴。”
“十二岁的时候，镇上来了一位儒家先生，父亲说他地位很高，便想求对方教我三五字。”
“先生脾气很好，对于我们这些人也说有教无类，半年时间我便学到了很多，那个时候同龄人都很羡慕我，出门在外拱卫我左右。”
“只是半年时间过去，束脩便已经不足。”
“先生教我们：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他不愿意我们就此放弃，想要我们坚持下去，甚至减免了许多束脩，只收日常吃食。”
“但是即便如此，家里也拿不出多少来了，大兄得良人，妹妹习礼知书。”
“我哭求着想要成为先生口中的君子，母亲垂怜落泪，父亲沉默多日。”
田华苦笑起来，也许是自家苦涩，也许是酒水辛辣，面对江玉安也没有了最初的卑微。
“挖矿不足以帮我完成束脩，父亲便想着进山一趟。”
“他带回来了猎物，但却再也没有机会送到先生手中。”
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大秦平民，他平淡的一生中这是唯一起伏的过去，但他却后悔有这样的波澜。
“先生准许我归家，让我先谋生路，再谋学问。”
在那之后，田华就成了青石镇的百晓生，承担起了养家的重任，因为多少学过一些知识，和官邸有了些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魏长风看他可怜。
对面，江玉安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然后忽然说道：
“你跟着我吧？”
“啊？”
田华表情愣在了原地，江玉安也清醒过来，笑着摇摇头。
“以后若是有机会，给你找个差事。”
江玉安看着周围，现在时间太早，酒楼里没有什么人，除了两人之外就只有那四个千山骑，他们找到了这里来。
“我就住在对面，若是有事，我会喊你的。”
田华也看到了那四个高大的军士，对方身上的凌厉气息让他感到不安，江玉安让他留在原地喝酒，然后将四名千山骑招来。
昨夜的刺杀心有余悸，江玉安甚至不敢信任这青石镇的军户。
“离开古渡城的时候，你们的人和我说有人要杀我。”
“是昨晚那些人吗？”
四人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最后为首的那名什长开口说道：
“公子，我们也不知道，但昨晚那些刺客应该是楚国遗族门客。”
秦一统天下靠的是国力武力，在这之后却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管理天下，这就导致了那些六国贵族们始终流窜，十几年来，每一年都有混乱爆发。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六国遗族养了多少门客供奉，战乱时期没有什么表现，但是秦一统之后他们却是忍不住了。
“所以，在你们的情报里面不是他们是吗？”
江玉安笑了起来，见千山骑没有反应，接着说道：
“那些刺客说他们要杀质子引起诸地反叛，说的也太轻松了一点，我甚至都怀疑，这些刺客是不是和靠山城有关系，所以才会觉得杀了我就能引起靠山城反叛？”
江玉安盯着对面四人的眼睛，他们没有穿戴铠甲，表情无法很好的隐藏。
江玉安捕捉到了什么，然后无趣的笑了起来。
“所以，在你们的情报里面，你们不知道那些楚地残党要杀我，而是靠山城有人不想我活着回去是吗？”
他没有什么安全感，以至于进了青石镇都不愿住在官邸，见到一个田华都忍不住想要拉拢对方，可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拉拢。
“公子，我们也不知道，黑冰台的风媒将消息传递给侯爷，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千山骑头大，他们不擅长这种交流，哪怕是昨夜厮杀也不比此刻紧张，因为他们知道一些东西，但是却不能告诉面前的公子。
他们还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人送进靠山城，哪怕是死，江玉安也只能死在靠山城。
千山骑不会告诉他任何东西，江玉安从几人身上得到了答案，忍不住心中苦涩。
他什么都没有，作为质子，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值得信赖的门客，甚至没有一个教他如何拨开云雾的良师，他不知道怎么去抽丝剥茧，上一世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并不比那些大儒聪慧。
他是靠山城世子，却比面前的田华还要孑然一身。
他该怎么办？没有人会帮他。
他看着一旁紧张不敢说话的田华，问道：
“抱歉，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问，在你父亲离开后，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看着母亲和妹妹，只想帮她们活下去。”
田华低下头来，平静的说道。
活下去，是啊，作为平民，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了，他即便年幼也要承担养活家里所有人的责任。
活着，活下去。
江玉安抬起头来，他一无所有，但至少他有资格拥有一切，但首先就是要活下去。
谁想要他死，谁就是他的敌人。
“你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的本事，应该会欣慰的。”
“啊？”
田华抬起头来，茫然的说道：
“我父亲没有死啊，他只是腿受了伤，不能下床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