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德良：中国改革开放的典型人物

38年前，广州一个小小个体户做了一件极为轰动的大事——上书中央领导人，呼吁立法保护私营企业的合法私有财产及人身安全，并放开个体户雇工限制，允许国家银行给个体户贷款……他，正是“周生记”太爷鸡掌门人高德良。

高德良在中国民营经济发展史上写下过多个第一：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个体户；第一批获得国家贷款的个体户；第一批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个体户……1985年，高德良与邓小平同时入选美国《时代》周刊评选的风云人物，被称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典型人物”。

下海卖“太爷鸡”

1980年春，改革开放的春风初拂祖国大地，当时在国营工厂当铆焊工的高德良不甘心一直过平庸的日子，想起了祖传的“太爷鸡”。

他毅然辞职，在家人的帮助下，筹集了500元，领了工商执照，在文明路一间岗亭般大小的路边档，将在广州消失了30年的“周生记太爷鸡”重新开档售卖。那一年，高德良31岁，他由此成为广州第一批个体户，也是中国最早的个体户之一。

一个月后，高德良清点账户，竟有近8000元营业额，纯利润达3000元！而当时2000元在广州能买两层旧楼。

但是政策的限制和社会的偏见还是令高德良举步维艰。按当时的政策，个体户雇工超过5个就是“资本家剥削”，日营业额超过100元就课以重税，向银行贷款更是无政策无办法，个体户们普遍感到困难重重。

高德良的积极性也严重受挫，“多做不如少做，做到‘够钱’就行了”。他有点沮丧。“周生记”的营业额从第一个月的8000多元直线下降至第三个月的3000元。

面对个体户遭受的不公平待遇，高德良辗转反侧，经过深思熟虑，他于1980年11月写下了那封至今看来仍具建设性与代表性的长信，上书中央领导人，为个体户“奋笔疾呼”。38年过去了，高德良至今仍保留那封九页纸的手写信。

为个体户“疾呼”

说起当年的豪言壮举，高德良仍然引以为豪。

在信中，高德良以“个体户有没有前途？目前对个体户的税收政策是否合理？是扶持个体户，还是限制？”等8个问题开篇，慷慨直言道出了当时个体户的困境和疑虑。

高德良在信中提到，“周生记”与外商谈判在香港代销太爷鸡，在深圳、珠海设点经销，如要扩大必须增加人手，一增加人手，就是“雇工”。个体工商业者的地位就发生了质的变化。这样算不算“资本家”？是“红色”还是“灰色”？法律上能不能保证“他”的地位？

高德良还以“周生记”为例，指出当时国家对个体户税收政策的不公平。“国家对新办企业可以免税一段时间，但作为‘私人企业’，新办却没有喘息期。‘周生记’开办花了3000多元，但从第一天起就征收重税：营业额征收3%的工商税，还有所得税，如此重税必然减弱个体工商业的竞争力。”

高德良还反映了当时国家银行对个体户贷款的限制。信中写道：“当时‘周生记’要求贷款3000元，仅贷了1000元就被宣布到政策界限了。要求再贷，答复是‘对周生记的扶持到此为止’。即使银行经过调查，认为需要3000元资金维持经营，也因政策限制，无法再给予贷款。”高德良还提出，他经营“周生记”太爷鸡和饲养出口中猪，实际上是一个人拥有两家企业，按政策是不允许的，这一问题如何解决？

在信的开头和结尾，高德良坦率地道出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尤其重要的一点是建议要有法律去保障私营企业的人身安全和财产所有。文中这样写道：“所有这些，都应该引起社会各方面的重视和深思。因为对个体户的政策也是我国当前经济改革的重要一面。”“我们在政权归无产阶级，社会生产资料国家占绝对支配地位的情况下，是否应该允许一些照目前的理论解释为‘资本主义’的经济形式存在。将来，革命实践和由此而产生的理论对这些经济形式的解释如何，待将来去论断。”“在目前的历史时期，只要这些‘资本主义’经济不以非法的手段去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和触犯国家的法律，我们国家就要有法律保障这类实践活动的人员的人身安全和财产所有，这是我们进行经济改革和探索新路的决定因素。”

成为里程碑事件

当时，很多知道此事的亲朋好友都为高德良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信寄出去不久，中央就派人下来调查。”高德良回忆说。国务院领导在1981年1月就作了批示，并把他的信转回了广州，引起了广东省、广州市领导的高度重视。

在中央调查组到广东调查的同时，广州工商、税务等部门也组成联合调查组展开专门调查。面对各方“来客”，高德良向大家展示了那封饱含个体户心声的信件，并陈述了自己的意见和观点。当时，高德良在文明路上的“太爷鸡”店面成了官员聚集的办公点，常常惹来市民的驻足围观。此时广东媒体也开始连续报道高德良上书中央求解“太爷鸡”一事，引起了社会的极大轰动，高德良由此声名鹊起，成了当时的风云人物。1982年，他被选为广州优秀个体青年，受到时任广东省委书记任仲夷的接见。

高德良上书中央富有远见地提出解决个体经济发展存在的问题，成为国内个体经济发展的里程碑事件。终于，政府部门决定通过试验的形式，着手研究解决这些在实际操作中所遇到的问题。随着政策的落地，雇工人数得到了放开，税收也进行了合理的调整。1983年，国家实施允许个体经营者贷款的政策，广州便是其中的一个试点。高德良成为最先获得贷款的受益者。6月，他第一次获得4000元贷款，太爷鸡的经营规模得以扩大。高德良说，让他吃惊的是，第一次获贷还不用担保，而且利息还低于其他工业用贷款。

高德良，这位仅有初中文化、从国营工厂下海半年就上书中央的个体户，充满了传奇色彩。从历史和今天的角度来看，他1980年上书中央领导人提出的种种问题和观点，充满了政治智慧，可谓极具超前性。年复一年，高德良终于得偿所愿。党的十四大召开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得到确立，明确了多种经济成分长期共同发展的方针，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有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和更加灿烂的前景。在2004年全国“两会”过后，“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被写入宪法。

“太爷鸡”要做强做精做长

如今周生记太爷鸡店在高德良的经营下稳健发展，现有4家分店。2010年，“太爷鸡制作技巧”被评选为越秀区的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唯一一个食品类的“非遗”称号。目前，这个招牌挂在太爷鸡总店的门口。

对于太爷鸡，高德良30多年来始终保持自己的经营理念，就是做强、做精、做长，而不是盲目扩张做大。“专心做外卖，即做即卖，卖完了再做，当天售清。”据了解，一直以来都有人建议高德良开太爷鸡饭店、做包装食品、开加盟店等，但这些都被他否决，除了不想秘方外传外，也担心控制不好品质，会影响太爷鸡的声誉。

当然，太爷鸡品牌的产品现在也多元化了，有乳鸽、猪手、熏鱼等20多个品种，适应不同食客的需要。

为了传承老字号，高德良的二儿子高崚从海外学成归来后，也逐步开始接班，让这个改革开放发展起来的老字号继续发扬光大。

高崚也在考虑做电商推广、微信营销的事。“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无论怎样宣传，关键还是看出品。”

（周生记太爷鸡店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