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突如其来的爱恋
翌日（星期五），我一边在工厂班车点慵懒地打着哈欠，一边看着车子缓缓停稳。想到马上就要周末，可以睡个懒觉，心里格外舒坦。
罗斯和魏闲在班车上见到我以后，都好奇地问我怎么又回来工厂上班了，他们俩在班车上的座位都没变化，我也就很自然地又坐到了罗斯的旁边。我解释今天是特地来拿工厂福利的，他们都像往常一样友好地打趣我：“我们是羡慕你呀，又可以在总部办公，还能同时享受工厂的福利。”话里话外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我好奇地问：“怎么了？难道工厂的福利比总部的要好嘛？”
“那肯定啊，我们工厂这边有工会，总部没有。”魏闲果断地回答了我，好像是想为自己找一点优越感。
“诶？为什么呢？不都是同一家公司嘛？”
“不是啊，我们工厂这边是【芈海市世墨系统压缩机有限公司】，是中美合资的，中方占了49%的股份，美资占51%；但是总部那边是【芈海市世墨系统投资有限公司】，美资占股100%，怎么能一样呢？”
“嗯......”我听得似懂非懂，一脸懵地继续问道：“那么这两家公司的实质性区别是什么呢？一个是生产机器的，一个是做投资的？”
“哈哈哈，这个你要自己研究一下了，你不是在国外读的大学么，应该比我们懂吧。”很明显魏闲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草草结束了对话，就是他拿腔调的姿态有点阴阳怪气的。
罗斯赶紧出面打了圆场，对魏闲说道：“Gloria大学的专业是市场营销，不是金融投资。”随即又转头安慰我：“这个不懂没关系的，你才刚来不到半年，多接触一下就明白了。”
我感激地朝罗斯点了点头，回想起自己刚入职的时候，林晓也曾经耐心地跟我提到过，工厂这里是合资公司，所以才会有两个厂长。今天才知道，原来外资占比较多。我把音量降低，凑在罗斯耳边问道：“我不是很懂啊，既然总部那边都占比100%了，为什么工厂反而占比才51%呢？我听说工厂效益这几年一直稳定增长，不可能是美资不想赚钱吧？”
罗斯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在专心睡觉，魏闲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于是凑上来小声对我说道：“因为根据【芈海市天幕区经济开发区】引进外资的规定，开设工厂的话，中方必须持股，而且一开始谈的是各持有50%；但是因为美资这边有技术支持，算是芈海市重点扶持的高新技术产业，比较强势，所以最后谈下来各让一步，美资占股比例多一点，但是他们总部派来的厂长并没有实际运营的权力，只是起到监督的作用，主要还是我们中方这边的厂长掌握实际的权力。”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带着金丝边框眼镜，很想与我打招呼却又害怕自己秘书的那位外籍厂长的模样，忍俊不禁却又生怕被罗斯发现，偷笑了一下就赶紧收回。
“那投资公司那边没有占股比例限制吗？”
“对啊，投资公司跟技术不挂钩，主要看规模，公司赚的多，纳税也就多，这些都是跟财务相关的。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总归芈海市政府方面既想多赚钱，又想要引进高新技术。”
“引进高新技术？这个技术容易学吗？我记得之前林晓跟我说，我们机器的主机都是直接从德国进口，学起来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德国这家生产主机的企业，也是「世墨系统」前两年并购的。美资公司为了在某个领域做大做强，一会儿收购这个公司，一会儿又卖掉那个业务模块，挺正常的。自从我们引进了外资的压缩机公司以后，本土的压缩机企业也都做起来了，只不过不在芈海市罢了。芈海市现在就只有两家外资压缩机企业，一家是我们，还有一家是我们全球最大的竞争对手，一家瑞士公司，名字很绕口，好像叫「玻瑞阿斯」，来源于古希腊神话。”
“是古希腊神话的风神。”魏闲突然转头插嘴，吓了我和罗斯一跳。
“喔，对的，就是这个风神的名字。原来你没睡着啊，突然讲句话，吓人咧。”罗斯顺便对魏闲打趣道。
“这不是又被班车颠醒了么。”
“怪我啰？”没想到班车司机也插了一句嘴，我们几个都笑了起来。
这么看来，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我和罗斯的对话，估计班车上真正睡着的也没有几个人吧。不过也难怪，我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也练就了在班车上睡着仍然能保持警醒的本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外公讲的故事：他们红军以前打仗的时候，一边骑在马背上行军赶路，一边睡觉也不耽误，甚至听到远处的枪声还能做到立刻下马，趴在地上进行勘察。
既然人为了生存和生活，是能被训练出来很多技能的，那么我以后应该也能适应总部那几个对我有些许敌意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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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车到达后，在寒风的呼啸声中，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只是几天没来工厂，却已经有物是人非的感觉，也许因为之前并不是冬天吧。想到跟我最熟的几个人都已经不在工厂，仍然一丝失落涌上心头。虽然昨天在迈克面前我极力澄清和林晓的关系，可那些美好的记忆却骗不了人，甚至让我对自己那逢场作戏的态度产生了愧疚的心理。于是我依旧习惯性地去了三楼的办公区域，希望能够回忆一下与林晓发生过的点点滴滴。而当我用力拉开大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这里的工位熟悉而又陌生，几张桌子已经被清空，我鼓起勇气走向林晓的工位，抚摸着桌面上散落的几本产品手册，不由得心如刀割。想到这两天在总部遭受到的来自范颖慧和六月的敌意，我开始怀念起之前在工厂渡过的单纯美好的日子，不禁流下了几滴眼泪。
“诶？你怎么又回来啦？”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发现了风尘仆仆的万工。他黝黑而又瘦削的脸庞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也同时带走了我对林晓的缅怀。我刚才还在念旧，转头就变成了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开始与万工谈笑风生：“怎么啦？我不能回来吗？”语气中甚至带有些撒娇的意味。
万工笑了笑，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不是的，呵呵。”
“喔，对了，你送我的落叶标本不小心弄掉了。不是我故意的喔，是它过了几天就变得又黄又脆，所以我带去总部后就不见了。”万工听我这么说以后，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走过来俯视坐在林晓工位上的我，眼睛往我胸口一直瞄，语气暧昧地说道：“你要是喜欢，那我下次再找一个更好看的给你。”
“真的吗？那谢谢你啊。”我也并不避讳，反而托起腮帮，顺势“勾引”起万工来，仿佛他就像是一头猎物，而我是个心情好的猎人，拉弓引箭，做出了很想把它拿下的架势。
万工心满意足地把包放到自己位子上之后，熟练地开启桌上的台式机电脑，而我则继续坐在林晓的工位上，望着他后背突出的两侧肩胛骨发呆，随着万工敲打电脑键盘，它们随着他胳膊的运动而此起彼伏，显得特别性感，虽然穿着毛衣，却依然很醒目。也许是我自己的身材已经足够丰满，亦或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惧怕心理，具有力量感的男人反而让我望而怯步，反而像万工这样骨感、戴眼镜、话少的斯文读书人更加能吸引我。
如果一定要说万工有什么缺点，那可能就是个子并不是很高。平时我穿五厘米的高跟鞋，看起来和他个头差不多，有时候他若是驼背，还会有点俯视他额头的感觉。再加上他经常发型毛躁，梳的并不平整，准确来说，他的实际身高比视觉上要来的更矮一些。
万工应是感觉到了背后火辣辣的目光，他头也没回就脱口而出：“你在总部做什么工作呢？”
“嗯……我才刚刚过去两天，还没安排工作给我呢。”
“听说你的汇报对象长得很帅。”
“你说Mike吗？”
万工听到这个名字后，赶紧回过头仔细看我的反应，好像Mike跟我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
我见他表情异样，赶忙澄清道：“Mike不是我的汇报对象，我在总部的师傅是一位女性，昨天刚入职。”见他仍旧是一脸狐疑的模样，我继续解释：“Mike是经理，他一般不直接带管培生，我的师傅是主管级别的，她向Mike汇报。”
“哦，这样啊……”万工一脸关切而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让我更加心动了，忍不住想逗逗他：“哈哈，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果然，我这突如其来的打探让他手足无措，他赶紧转过身，背对着我，双击鼠标点开邮箱，点开几封新邮件后，才缓缓说道：“以前林晓不是在嘛……”
没想到万工面对我的逗弄，竟然如此坦诚，并且搬出了在工厂明面上跟我关系最好的异性。我环顾了一眼办公室，除了我和万工，今天三楼没有其他人。于是我也放心地追问：“干嘛？你吃林晓的醋啊？”
万工不再接话，开始继续查看新邮件，从背影看不出他的内心有丝毫波澜，我顿时发现自己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同事的边界，有点交浅言深，觉得很没面子，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赶紧找补了一句：“我去一下二楼人事部。”
万工抬起头看着我的脸，倒是没有透出任何嫌弃的样子，反而两眼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显得对我饶有兴趣。我本来站起身准备快速离开，却被他的眼神拖住了脚步。脱口而出：“你在看什么呀？我今天穿得有问题吗？”
“嗯......不是的，你今天穿得很好看。”万工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清晰有力。我被他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过了半晌觉得气氛过于尴尬，才缓缓问到：“你觉得我好看？那你是喜欢我吗？”
“你觉得呢？”他虽然口头上不正面回答，眼神却十分诚恳。
我低头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突然心里觉得很释然：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喜欢，万工喜欢我不是很正常么？于是自信地大声回答：“我觉得是喜欢。”由于办公室太安静，这句话的尾音还一直回荡了好久，我赶紧捂住嘴巴，毕竟这里是办公场所，我这样显得有些越界了。万工仍旧一言不发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只好再说点什么来给自己解围：“那我们交往看看吗？”
“好啊！”万工紧接着我的问句迅速回答道，就像是刚才一直在等待我说出这“交往的请求”一样。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涨，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应该是万工长在我审美点上的缘故吧，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林晓那么高大阳光帅气，却有着一种另类的骨感美，我甚至觉得他的眼神带着一些叛逆，而林晓却让人一直觉得很温柔，是个人畜无害的存在。
虽然心中充满了少女情怀，可是我仍然不想给舅舅丢脸，于是凑上去对万工小声说道：“那我们交往的事情，谁负责去跟别人讲啊？”
“嗯，我都可以。”万工说完话咽了一下口水，我刚发现他的喉结特别明显，但是由于肤色偏黑的缘故，反而显得他更有男人味了。他转过头看着电脑屏幕里弹出开的消息，虽然看似专心在工作，脸上却是一副开心到说不出话的表情，他平时就少言寡语，埋头干活，很难得见到他表露自己的情绪。于是我忍不住撒娇似的出言逗弄：“什么叫都可以啊？一点也不干脆的诺！”然后我就以飞快的速度走下楼，赶紧逃离了这让人面红耳赤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