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以吾之鲜血，为汝之屏障
“搜寻死伤同族，稍作修整，即刻回五色城！”相别离大声道。
“是！”众人道。
相别离已经身负深重，但她没有时间等伤势恢复，更无心体会胜利的欣喜。她知道，真正的大战，尚未开始。她勉力支撑着，让自己腰背显得更挺拔，气势显得更盛足，以最好的姿态，面对众人。
硝烟滚滚不息，此刻已鲜有活着的敌人，即便活着，也会有人乐于补刀。
幸存的血族战士，一寸寸地搜寻着战场，想要从尸山血海中翻找出更多颤动的身体、跳动的心脏，如果哪里有痛苦的呻吟，便是此刻最悦耳的旋律。
胜利的喜悦过后，每个人沸腾的心都渐渐冷却，战场上留下的，只有死亡、诀别与痛苦，对于血族而言，牺牲的是英雄，对于每一个人而言，失去的是亲人、朋友、爱人，能够回报他们的，只要眼泪、哀思，但更多却是沉默。
“陆尘——谢谢你！”相别离走到陆尘面前，勉强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柔声道。看着被邢殳和樊花千寻扶着陆尘，她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
“谢我！”陆尘显然有些惊讶，因为在前一刻，他差点毁了整个九幽玄境。
“这跟你无关，此次大战之后——”相别离说到此处，尽显无尽的伤感，“九幽玄境，恐怕已经保不住了！”
陆尘没有再说什么，说来说去总是于事无补。他突然一怔，笑道：“差点忘了！”然后心念一动，一个身穿银铠银甲，长发飘飘，风华绝代的女子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了英雄救美，命都不要了，哼！”樊花千寻看着面前的洛神冷哼了一声。
陆尘沉默，因为樊花千寻虽然语气不善，但说的都是事实。邢殳没有说话，只是抿嘴一笑，此刻能够陪在陆尘身边，她便觉得自己是这场战役最大的胜利者。
洛神没有说话，美目流盼，望着陆尘，眼睛像一湾秋水，明媚无暇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她只是微微向陆尘行了一礼。
陆尘向洛神抱拳还礼，结果被樊花千寻啪地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
樊花千寻嗔怒道：“你舍命救了人家，难道还受不起一个礼？”
陆尘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却没有离开洛神，就像洛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一样。他们之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不需要语言来表达，或者现在的时机并不对。
“千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樊冥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只是奇怪的是，身受重创的她，一瘸一拐的走路，竟更显风姿。这大约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男人如果步履蹒跚，往往就颓势尽显，而女人却可以更显风姿。
“姑姑，你也来凑热闹！”樊花千寻又是一声冷哼。
“樊大人——”
这是，一个血祖战士正向相别离抱拳汇报着，大抵就是樊夜尸骨无存。众人目光瞬间黯然，尽力伪装出的坚强最是脆弱，当真相一旦被错穿，心痛便如潮涌。
……
“你——还好吧！”风鸣走到月息身边，轻声问道，早已没了战场指挥官的铁血和盛气。
“我很好！”月息道。
然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沉默最是难以理喻，在风鸣看来，能够默默跟着月息，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在月息看来，不知道这个呆木头想干嘛。
一场生死大战最是能够检验人的内心，生死关头首先想到的那个人，多半便是最爱的那个。风鸣在生死关头，想到的是月息，这一点让他甚至忽略了自己。
陆尘最先想到的是樊花千寻、邢殳和洛神，还有承诺过的月息，这也让他忽略了自己。
战场搜寻完毕，原黑山八大镇守者，只有樊夜不幸牺牲。风鸣和岚绛的血之力被吸收殆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樊悦在阵地沦陷的时候，不幸牺牲。一千五百于人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龙骨放呆呆地望着伤痕累累的赤喙枭骑兵团，他花费数百年的心血，训练出的飞行大军，已经十去七八，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但他就是那样呆呆的望着，双眼茫然，看不出痛苦和悲伤。
……
当晚，混沌之海筑起了高高的祭台，祭台之上是高达十数层的庞大木架，然后依据身份的高低，从上之下的摆出一个金字塔木楼。
金字塔木楼的顶端空着，因为牺牲的最高将领樊夜已经尸骨无存。
无数战士手举着火把，嘴里吟唱着咒语一般的东西，声音时而凄厉，时而悲怆。
“舞！”风鸣一声大喝，举剑冲到了前面，然后“呜呵！呜呵！”地唱跳起来，众人随着风鸣一起吆喝，一起唱跳，围着巨大的祭台，用歌声和舞蹈，表达着内心的崇敬和哀思。
然后，所有人一起将火把抛向了祭台，祭台随即升起数十丈高的火焰。
烈焰冲天，恭送将士们灵魂归天。可是，血族并不是人类，他们是否有灵魂，是否还可以归天，没有人知道。
“将士们！今天我们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以我们无所畏惧的勇气，和不怕牺牲的精神，我们战胜了前所未有的强敌，我们不愧为血族儿女，只要有一滴鲜血尚存，我们就不可战胜！”相别离大声道。
“不可战胜——”众人附和道。
“然而，今天，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以族人、战友，我们以亲人、朋友、爱人的鲜血，换来了这场胜利，我们要尊重他们的牺牲，更要珍视这场胜利。我不知道我们还会面对怎样的敌人，还会经历怎样的挑战，我希望大家记住，记住我们今天，记住我们一千五百人击溃数万强敌的荣光，记住我们用鲜血铸就的不朽传奇，记住无论在何时，血族人，将彼此依偎，互为屏障，以吾之鲜血，为汝之屏障！”
“以吾之鲜血，为汝之屏障！”“以吾之鲜血，为汝之屏障！”“以吾之鲜血，为汝之屏障！”
众人不断呼喊这这个口号，喊声响彻整座黑山，热血，激昂，荡气回肠！
“……将士们！就在我们与强敌激战的时候，风之声待来了不好的消息，我们的家，石头城，现在已经被围，危在旦夕，我们可以没有黑山，可以没有白山，但我们不能没有石头城，那是我族生存的根本，更是血族千年的荣耀，明日，我将带领大家，一起杀回石头城，誓与石头城共存亡！”
“誓与石头城共存亡！”“誓与石头城共存亡！”……
“血族必胜！血族必胜！——”
“今夜，大家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明天我们即刻返回——”
……
夜半，战士们纷纷用血晶恢复伤势和体力，整个混沌之海里，都闪烁着紫红色的光。
陆尘仰天躺在一张毯子上，静静地望着天空。天空上没有一颗星星，到九幽玄境这么久，他第一次想念天空的星星。实际上，成都的天空，也看不到星星。
“想什么呢？”樊花千寻脑袋紧挨着陆尘，此刻她脸上有几分倦容，但却甜蜜地笑着。
“什么都没想！”陆尘悠然道。实际上，他不仅什么都没想，更是什么都没看。虽然眼睛盯着天空，但却没有都能入他的眼。
邢殳躺在另一边，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她此刻无比安静，因为她怕被打扰，怕人打扰她享受这平静的时光。
“你该不会是在想洛丫头吧！”樊花千寻调笑道，“要不要我去叫她过来！”
十来丈外，正在一块石头上盘膝打坐的洛神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她一动不动，好像什么也不能打动她，什么也不能影响她一样。
……
黎明，晨曦初绽，血族的战士已经站成了整齐的方队，就连邢殳等都被编进了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士气高昂，威武雄壮。只有陆尘，吊儿郎当的站在队伍侧方。
“出发！”相别离拔剑大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