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烦并驱
清晨,队里例行点名后,队长布置了今天的农活。其实,这个时候也是庄稼人比较舒适的日子。该收的收了,该种的种了,未收的还在田里长着。按理说,这是个农闲的季节,没什么事做,可以歇一歇,享享乐。庄稼人就是这样,能有哪天没事做?没事还要找事做!这叫人找事情做不完,事情找人没得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事做。小孩六、七岁就下地挑菜拾草,妇女们走东串西都要背个蒌子或挎个篮子,低头挑把菜,弯腰拾把草,到家不是做家务,就是做针头线脑,纳纳鞋底,补补衣裳,打打毛线。就连实在不能做事的老头子们,也会挎个粪兜子拾拾粪,总能长棵好庄稼。抖抖颤颤的老太婆,会抓把棉花,手拿捻砣捻捻线,或大脚麻线地补补旧衣裳。真正是农家无闲人,闲人难为农。今天也同样如此。妇女割青草晒荒草,留做牛的口粮。男子汉积肥造肥,可以单干,也可以搞联合。每天晚上,由记工员收方记工分。上官广、上官勇和东方丹亮几个人,自然而然地就把东方丹阳联合过来了。他们晓得,东方丹阳还不知道怎么造肥呢?他也一从未做过这件事。
他们早就选好地方,只是离家远点。远,去的人就少,路旁的草长得就旺盛,渠上的树多,又不是太高,树叶很是茂盛,抺起来省力又方便。他们是铲路旁的草皮,里面渗拌上树叶,堆起来发醇,以后就成了营养丰富的自然肥料。刚走不远,东方丹阳要解大便,他们三个就放慢了脚步,边走边等,边走边谈,谈东谈西,谈谈就谈到昨晚的事上来了。
“昨晚的酒,喝的舒服是舒服,难怪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这是东方丹亮在说。
上官广接口说:“你没喝多少,把我喝高了,总在八两。开始没感觉,夜里难过死了。”
“都喝的不少,连大叔都没少喝。还有那公鸡,绝对!透烂,鲜嫩,大叔大妈都吃得动。真是痛快,肥嘟嘟的,香喷喷的,稀花烂。”上官勇仍回味着夜里的美味香嫩。
“喔,昨晚我们找了一晚上的鸡子,没找到,做梦也没想到竞然是你们几个小毛贼偷去吃了。”真是大路上说话,草棵里有人。猛然从路旁条丛间冒出一个人来,把他们吓的一跳。原来是支书的侄儿殴阳福。真他妈的倒霉,黑地里冒出个李逵。
“你别胡说八道。谁看见偷鸡啦?”上官广辩解着。“我看你就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像个贼!”
殴阳福越发来劲了,“别废话!还要谁看见?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话说,直接赔钱!你们三个,一个也跑不了。”
“你连几个人都数不过来,还凶什么凶?我告诉你,是四个人,还有我呢!”东方丹阳一把抓住殴阳福的衣领。“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是吃鸡子,没有偷鸡子。你要给我们拔贼名。你说我们偷,那你说我们在哪里偷的?偷哪家的?现在就去对证!你总不会说是你二叔家的吧?走!就上你二叔家去,问你二叔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殴阳福心发慌了,腿发软了,人发怵了。他被东方丹阳的气势吓住只是一部分,单凭东方丹阳一个人跟他打,他都没有上风可占,何况还有三个仇视他的人。他刚才的打击面也太大了,惹恼了在场的所有人,现在个个都横眉冷对,面带怒气,连活剥了他的心都有。只要动手,还不一窝蜂地朝他奔来,不死也让他塌层皮。更重要的是,要去问他二叔这鸡是怎么回事,才是打蛇打到七寸上呢!这就是他殴阳福的七寸。他二叔所做过的事,他基本都知道,这几只鸡他更清楚不过了,是别人送的,来路不正,被人截道了。他能同他们到他二叔那里去吗?那不是去讨霉心吗?如果牵扯到他二叔,再扯出什么事情来,他二叔能饶过他吗?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慌,脸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淌。他后悔了,他懊悔了,怨自己多事。眼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赔礼道谦,他也只有赔礼道谦的份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不停地双手合十,弯腰屈背。“我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的。你吃灯草棒,放的轻巧屁。有这么好玩的吗?那我就跟你多玩会,去找找小公鸡之外的好玩意儿。叫他扯一发动全身。”东方丹阳抓他衣领的手晃了晃,殴阳福也跟着晃几晃。“看看后面到底有啥好玩意儿。走!”说着还要拉他走。
殴阳福那里还肯走,往地上一坐,不住求饶。“丹阳,丹阳,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刚才说的话,全都是放屁。”
此刻的上官广走过来,唱起了花脸。“丹阳,那就饶他这一回吧!他也是无意中说漏了嘴。下次他肯定不敢乱说了。”
殴阳福忙说:“对对对,绝对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东方丹阳用手指着他的鼻尖。“这件事,除了我们四个人加上你,五个人知道,再有第六个人知道,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后果你自负。”
“这个我保证,我可上对天、下对地,赌心发咒。可向***保证,向华主席保证......”殴阳福没说完,在东方丹阳一声“滚”中,慌忙跑走了。
看了殴阳福的狼狈样子,大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东方丹阳有魄力,一下子就把他给怔住了。”上官勇向东方丹阳投去敬佩的眼光。
“这个殴阳福一向狗仗人势,要不怔住他,他岂能善罢干休。”东方丹亮很是赞许的说:“刚才不是他转得快,我真准备揍他几下子。”
“你们说这个殴阳福是不是有毛病呀?大清早露水啦啦的他躲藏在条丛中干嘛?”东方丹阳好奇地问。
“这个嘛,只有上官广最清楚了。”东方丹亮神秘地眨眨眼。
上官勇接过话头:“他们是连襟。上官广你就讲讲吧!”
这时的上官广是又要气又要笑,“话到你们嘴里就变味了,成大变(便)。”
东方丹阳对他们之间的笑话不感兴趣,很想听听殴阳福这是怎么回事,他催促上官广:“你就讲来听听吧!我只知道他大脑缺根筋,好多人都叫他傻子、二百五。”
“大家说的都对。除了傻子、一根筋、二百五,还烧不熟呢!他是个独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再有他二叔这棵大树罩着,更让他成了‘人来疯’、‘武疯王’了。”上官广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开了。“生产队里的活比较苦,季节性强,他二叔就把他安排到科技队,人轻松,又不挖河工。到了科技队,他就鸡蛋壳喝酒,没地方摆了,仗着他叔的威风,自诩副队长,负起责任来了。各事皆管,啥事皆问,对了他洋洋得意,错了与他无关。他最拿手的绝活就逮小偷。逮人偷鱼,逮人偷条子等,这确实是对集体负责。还真出鬼了,被他抓到了好几起呢!说起也怪,他抓这些很有决窍。就像季安给科技队放鸭子,咳,他就能感觉不对劲,就能看出破绽。他看季安每天天不亮就把鸭子赶走了,很是纳闷。于是他也起了个大早,偷偷地尾随其后,终于被他逮了个正着。季安把鸭子放出栏后,不往河里赶,而是在路上一直撵着跑。跑着跑着,他弯腰拣个鸭蛋,放进胸前的包里。又跑着跑着拣起个鸭蛋......他把鸭子一直往前赶,直到自家屋后的水塘里,才让鸭子下河去淘水,自己把鸭蛋要送回家。这次该他倒霉,被殴阳福一头忤到跟,跑不了也躲不了,再怎么求饶也不行,结果,季安被罚款,被开除科技队。像这类事情很多,不断地成功,更激发了他的虚荣心,让他越发忘乎所以。今早他躲在条丛中,不是抓偷条子的,就是逮偷鱼的。你看他鬼精灵呢!”
“看来他原则性很强嘛!怪不得有人叫他‘讲原则’呢!”东方丹阳显露出赞赏的神色。
上官广忙摆手说:“不不不,那是两码事。说到这个,还有个故事呢!那是我们队的上官坤也在科技队。每天上下班都要从殴阳福家门前过,所以就会等他一起走。这天,上官坤还同往常一样到殴阳福家等他。他老大人一点也不着急,慢吞吞地吃着山芋粥,还在谈论着国家大事。上官坤也是个慢性子的人,雷暴雨落头上都不会往前跑,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谈。他可好,嘴里吃着谈着,还左一碗右一碗的,不紧不慢的。他父亲看得都不耐烦,很是发急地说:‘你快点吃!山芋堵不住你的嘴。人家早就在这里等的,你也不着急。’
他回敬他父亲:‘你急什么?真是的,皇上不急你太监急呢!告你说,吃饭是第一件大事。吃好饭,才能有好的身体,有好的身体才能干革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懂吗?你就知道说,就知道饭好吃粥烫嘴!’
他父亲不高兴了,生气了,‘你他妈的左一碗右一碗的,干你妈的屁革命!’
他不紧不慢地说:‘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哪个像你,伸手就打,张口就骂,成何体统?’
他父亲不能忍了,来火了。‘日你个妈妈的,我两个耳光把你掀死了。狗日的,我跟你谈什么原则、风格的。’
他也毫不示弱地说:‘你别嚣张!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中国儿童是受国家保护,你无权打骂!’
他父亲气急败坏地拿起一根木棍。‘保护你妈个头。我打死你个狗日的。’
他看形势不妙,撒腿就跑。他父亲在后面追,他在前面跑,口中喊道:‘千万不要忘记。’......大家说的讲原则讲风格是这件事。”
东方丹阳听后忍不住要发笑,:“太有趣了。就这样的人,也能找到媳妇!好多比他高强的人,都打着光棍。真是好汉没好妻,懒汉娶花枝。人比人,气死人。”
“他的媳妇哪是他娶回来的。是他家,尤其是他叔家用粮食‘堆’回来的。他媳妇家的家境寒酸,总是前腿拔不起后腿,这季赶不上那季。他们家条件好,隔三岔五地送些米呀面呀山芋干啦过去,天长日久的,日聚月累的,时间一长,数字就太多了,数额就太大了,他媳妇家再有什么不自在,也没办法了,不敢改口。”
“怎样?还是上官广清楚吧!”东方丹亮阴阳怪气地说。
“好东西都让猪拱了。”上官勇很是不服气地说。
“不能这么说。那上官广也是猪了。”东方丹亮对上官勇说。
上官勇忙说:“她哪里就上官广一个人。你看殴阳福那个熊样,他能罩得住他的女人?还不是鸡也刨猪也啃的,上她的人肯定很多。上官广只能是当中的一个罢了。”
“随你们说去吧!”上官广显得很无奈。“嘴长在你们身上,实在要说,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认死你们狠!”
说说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刚立过秋的苏北大地,整个还笼罩在绿色世界中。没有高山,没有戈壁荒漠,那是一片平整的绿,妖娆又带有任性。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伸到天边地头,从地平线的这一侧纵横延伸到地平线的那一侧,如同浩瀚的海洋。过去的一片白碱,已换成崭新绿装。
自从实行旱改水后,人们废去多年各自为政用来挡水的官圩,象王圩、张圩等,填去无用的沟塘,开挖出东西南北纵横式的块状型,达到渠道网络化。能排能灌,旱涝保收,自古以来的白碱不毛地,而今变成米粮仓。安东县由过去的‘赤’字县,已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的产粮大县。
眼前已是一片郁郁葱葱,醉人芳菲。具体的说,撑起这片绿色天的无非是一片又一片的叶子。庄稼叶子,树叶子,草叶子。叶子实在是太多了,太茂盛了,把大地点缀成绿色的世界。
庄稼人都知道:“季节要抢,土地要养。”地,除了多耕多耙外,主要的还是施肥。肥料,单单凭借人粪尿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要着眼于其它来处,从而找到了种绿肥的好方法。庄稼人会用苕子、红花草、黄花草来当做绿肥的来源。种下去后,当它们长到半人高的时候,深耕深翻下去,就成了最好的有基肥。它会使田里的土壤舒松,养分充足,少施或不施无基肥,从而也降低农本,一季还长不完。再也不用去捞河淤,挖黑土,那样人也吃辛受苦的,效果又欠佳,劳命丧财。这是庄稼人在党的光辉指引下,认识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结果。
其次就是大积广造自然肥,像此时的东方丹阳和上官勇抺着树叶子,有槐树、杨树、桑树、柳树等各种树的叶子,这些树有高有低,并不齐整又无分寸地长在渠堆上。他们把抺下来的叶子放在小车上,多了推去倒在上官广和东方丹亮已围好的圈子里,这是他们用锨铲好的且带有嫩旺旺草皮所围成的。树叶上加草皮,草皮上再放树叶,树叶上再加草皮,一层一叠,周而复至。经过发醇,所造出的肥料也属有机肥。虽不及人粪尿和种植的绿肥,但它也深受庄稼人的喜爱。施到稻田里,一脚踩下去,同样是四处冒泡,土壤就不会板结,庄稼就能得到丰富的营养,茎粗叶乌不褪色,粒饱籽黄千粒重。
太阳出来了,仍像个火球,火辣辣地照射在大地上,不存有丝毫的温柔,让人感到炎热总是伴随着自己,缠绕着自己,真让人心烦。可烦归烦,也没办法。不过,他们也知道,它也横行不了几天。想到此,他们就好象看到凉爽的时刻就在眼前,毫不畏惧地三、五成群,或两三结对地在一起忙碌着,遍布于这绿色的海洋中。就在东方丹阳他们的前面,上官梅正在埋头割着青草。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初中学生。她现在所割的草,不是交给生产队,而是要交给学校。暑假中,农村的每个学生都有割荒草的任务,勤工俭学。东方丹阳他们以前也是如此,现在见别人还在做,反让自己有种被解放的感觉。
“今天割一天就差不多了,明天再割就留着自家晒荒草,到时交给队里挣工分。”上官梅边割边说:“立过秋了,青草晒的折头也大了。秋前要五斤左右才能晒一斤荒草,秋后三斤就足足晒一斤了。所以,秋后晒荒草划算。”荒草是牛的好口粮。冬天以后,直到来年春天,几个月的时间,没有青草,牛只能靠枯草度日了。
东方丹阳他们怔怔地望着上官梅,看她娓娓地说得跟大人似的,乍乍听起来并不敢相信这是个学生说的话,很是老道,很是成熟。“想不到你个丫头片子,说的还一套一套的,蛮精准的噢!”
“我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连这点都不懂,还老气横秋的叫我‘小丫头’片子。”她白了东方丹阳一眼,又继续割她的草。在她面前的草,绿油油的,嫩汪汪的,犹如一块大毯子盖在大地的身上。她的手抓着草,还会把几个小甲虫从草中吓得窜出,它们是在吮吸着甘甜的晨露。
东方丹阳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妥,有点小瞧人了,就说:“对不起,上官同学,我这厢给你赔罪了。”他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把上官梅逗得“格格”地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嘿嘿”地笑。此刻,树荫中,草丛上,田野间散发出阵阵清香,让人感到清新,凉爽,舒适和惬意。
他们和谐的气氛很快就传到很远的地方,牵引了人的眼球,那就是上官莲。她也在割草,从分工以后,她就暗自不动声响地在找东方丹阳,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跑得这么远,难怪在庄子附近找不到他。不过也好,这里的草茂盛,树叶子多,离家远点也无所谓。关健是能做好活,做到活。刚才还怕他不会积肥而心存挂念,现在也放下心来了。
看他们那边的欢声笑语,上官莲的脚也不由自主地向他们那里挪动。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总觉得,内心有种东西在驱赶着她,身后有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前面有根绳子在牵着她......她迷茫,她朦胧,她恍惚,她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每当看到东方丹阳的身影,她就会显得莫名的兴奋,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涌上心头,无形中就把东方丹阳同自己牵扯到一块。每当听到东方丹阳的名字,她就会全神专注的竖起耳朵,聆听着是怎么回事。不管是东方丹阳的名字还是人,一经出现,便会触动她整个神经,在她的心头泛起涌动的涟漪,这种情愫愈来愈激烈。
在以前,东方丹阳读高中,后来又教书,她感到他们之间有条鸿沟不可跨越,距离又似乎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在她心里,东方丹阳就是凤凰,自己只是个乌鸦。即使头脑中出现这种奇怪的想法,也会立马抛开,暗自脸红,暗自发笑,她笑自己荒唐,笑自己痴心妄想,纯是痴狗想飞食吃,笑过之后,无人时不经意地又会去想。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月两月,起码是一年两年或许是更长时间,确切地说,还是从东方丹阳那次到家来躲雨时起吧,把自己心中的情思推向了高潮。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揪人,让人好像坐在针毡上,坐在热锅上,难受,煎熬。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吃过午饭就奔堂屋去,正准备给表姐写信,被东方丹阳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所打断。“东方丹阳!”当时她惊喜万分,差点叫出了声,猛然间少女之心“砰砰”地狂跳起来,连呼吸都似乎急促起来。她由衷地感谢上苍下了场喜雨,点点滴滴都下到她上官莲的心坎上,把可心的梦中人送到她的面前,此等从天而降的好事纯是上苍的安排,也该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缘分呦!当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奇迹般地出现她面前时,惊喜之余,更让她感到手足无措起来。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了,没见到,心里就空荡荡的,总觉得缺点什么,她会想方设法找出借口,也要到他家周围转一转,目的是能看上他一眼,尽管是搭不上话,那怕是就远远地看一眼,心里也就舒坦了。此刻,人就在眼前,自己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话说不出来还罢了,连自己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手都不知放在哪里是好了,左手拿着纸又要往腿上放又要往凳上放,右手拿着笔手指却不停地拧弄着褂子的下摆。她记得是东方丹阳打破僵局的,至于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她已记不分明。可就从那时起,东方丹阳英俊潇洒又自信满满的倩影也就定格在她的脑海深处,从此永远铭刻在心中,更有那牵人心勾人魂的爱情诗,让她梦绕萦回,神魂颠倒。
她不禁又念叨起这首诗,“不愿连理情,但愿永久心。千年永携手,万载不变心。”眼前又显现出他双手十指不断互叉的动作,嘴里做解释的话,“‘连理’就是一种叫连理的树,不是一个根,可它们的枝杈相互间能交叉地连生在一起,就像这手指交叉一样,比喻夫妻恩爱情深。”直让人思绪翩翩。可想归想,世上能有多少心想事成的呢!最终还是明白,自己应该面对现实,这种火一定要让其熄灭,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其漫延,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会伤死人的。
就在她要按捺忘却的时候,东方丹阳却奇迹般的回来了,让她心中的星星之火又腾燃升起熊熊大火,已成燎原,越发不可收拾的总是朝思暮想,她又魂不守舍,整个人被一个名字给挂起来了,东方丹阳的影子无时不在。
立秋那天砍玉米,她感到与东方丹阳的距离已能触手可及,油然产生出劳燕双飞感觉,更让她荫发出强烈的冲动和激情。她知道,自己爱东方丹阳已入骨髓,难以自拔,而且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深深地爱上了。否则,她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着被人闲言杂语、说长道短的风险头一横去帮东方丹阳的,那是要有足够的气魄和勇气的。她那种胆量从何而来?那可不是简单的一时冲动,而是压抑的情感在爆发,任凭前面是万丈悬崖,还是刀山火海,为了心上人,她也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后来上官华的话中之音,足以证明人眼有半仙的说法不假。她庆幸,当时大家都是红脸,要不,单凭自己的脸就不打自招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上官莲把从远处割来的一蒌草倒在东方丹阳他们积肥的路上。她同上官广他们笑盈盈地打个招呼,故意未同东方丹阳搭话,用余光看到东方丹阳也在看她,脸上毫无根据的涮地泛起红云,如同盛开的桃花。
“你好。”东方丹阳友好地向她问好。
上官莲低着头,羞答答的,口中回敬道:“你好。”就从他身旁轻飘飘地走过去,忙蹲下身子,割起草来。
现在是有男有女,本该充满喜悦和热闹。可眼前的状况却是鸦鹊无声,只有树林中的鸟儿还在发出些不同的喳叫声。也难怪,说什么呢?要是青一色的小杆子,或是姑娘们在一起,就能口无遮拦地说上一气,说错了,之间互骂互笑一气也就丢开手,那里说那里了,全当没说过。此时不行,男女都有,平时也不曾多讲话,还有上官梅还是个学生,是个小妹妹,他们几个小青年哪里能轻易开口,平时在放牛场放散牛放惯了的,一旦说漏了嘴,说出什么不雅的话来,那如何是好!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少说为隹。小伙子们不讲话,姑娘就更不轻易先说话了。上官莲满心思都在东方丹阳的身上,分不开神,只顾想着自己的事,也就什么都不讲了,只是机械地割着草。还是上官梅沉不住劲,打破了这种寂静,“丹阳哥,你今天怎么也一声不吭,在那里闷声大发财!要不你就讲个故事,提提大家的精气神。你看这气氛死沉死沉的。”
她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同。东方丹阳看大家都望着他,也不好冷了大家的心。“好吧,给你们讲一个。话说从前,有个姓陈的财主,他请了一位姓周的先生来家里教儿子读书识字。让他奇怪而又困惑不解的是,这位周先生一直喊他‘东家’。开始,他很纳闷,也想不通,他怎么叫自己‘东家’呢?想了好多天也没能想出名堂,理出头绪来。这天,他的头脑猛然开了窍,终于被他阐悟出了个中的道道。这个周先生太阴触了,骂人竟不带脏字。他很生气,决定要报复周先生。这天,当周先生叫他‘东家’时,他立马满脸堆着笑地问:‘吉先生,何事?’周先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东家,您是跟我说的吗?’他说:‘吉先生,不是跟你说,这屋里还有别人吗?’周先生听后生气地说:‘东家,我姓周,不姓吉!’财主反驳道:‘呦!只准你撕去我的耳朵,就不准我扒了你的皮!’周先生翻着白眼,不知说什么好!”
大家“哈哈”大笑。东方丹亮说:“这个财主心狠呢!变本加利呀!”
“是呀,他少个耳朵照样活,可人家皮被扒了不就完了吗?”上官勇说。
上官广铲了一块草皮放在树叶上,又吐口唾味手心里搓了搓说:“这种人最怕吃亏,遇事总往坏处想。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吃没吃亏,吃了多大亏,怎么报回来?说什么也要报回来!”
上官莲从心里往外喜。东方丹阳的好学问让她的心里如同糖里拌了蜜。“简单的小故事,却这么的逗人,让人回味。”
“承蒙夸奖,承蒙夸奖。”东方丹阳向大家抱抱拳。
上官梅笑了一阵后,仍觉不过瘾。“丹阳哥,再讲一个吧!”她又催促起来。
大家也跟着催促,东方丹阳看各人的兴致很高,也就爽快地说:“好吧!我就再讲一个。从前有个大财主,他是继承祖业,自己不识字,不知吃了人家多少的亏。为了让儿子不再走自己的老路,他不惜花重金请了个先生回来教儿子读书识字。第一天,教了个‘一’字,儿子很快学上了。第二天,又教了个‘二’字,儿子很快又学会了。第三天又教了个‘三’字,儿子没费多大劲又学会了。儿子认为,读书识字不就这么简单吗?有什么难的!太好学了。于是,他就对父亲说:自己都学会了,不要再花那冤枉钱了。财主听后高兴死了,不停地夸儿子聪明,立马辞退了先生。过了几天,财主要请万老板吃饭。因生意上的往来,有求于人家。在十天前,他就让儿子写请帖,好让人家提前有所安排。儿子领了差事,回屋就闭门不出。左一天,右一天,大一天,小一天,财主着急了,眼看日子就到了。看儿子也忙忙碌碌的,除了吃饭,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写。可时间不等人,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儿子‘写好了吗?’儿子很疲惫地说:‘这个万老板也太万恶了。世上多少姓他不姓,偏要姓这么个万字。我不停地写了几天,才写了七千八百多,还差几千呢!’财主再推门一看,满屋都是纸,上面都并排写着‘一’横‘一’横的。财主气昏了。”
“哎呀,我们的丹阳还一套一套的。这么有趣的故事,到现在一直不向我们透露呀!”上官广说。
东方丹亮说:“东方丹阳的故事多着呢!”
经过两个小故事的讲说,大家的相处融洽了,气氛也活跃了,距离明显拉近了。东方丹阳在众人欢笑中,即兴又讲了一个。“有位老汉伤了腰,去医院就诊,他去得最早,挂了第一号。叫号时,他坐在那里丝纹不动。心里还纳闷呢,自己拿的是第一号,眼看别人不断地进去,怎就叫不到自己呢?眼看快到中午了,他实在坐不住了,拿着号头去找医生。医生是个青年姑娘,大不了也就是个少妇,笑着对他说:‘早叫过了。’他说:‘没有呀,我哪里也没走啊,要是叫能听不到吗?’医生说:‘开始就叫多少次1(腰)号1(腰)号的,怎会没叫呢?还是你没听到!’他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噢,腰号就是业号?那业号也就是腰号了!’得到肯定后,他说:‘这以后我就记得了。’给他看病时,这位女医生问他:‘你哪里不舒服?’他说:‘业疼。’女医生再三问他,他总是回答是‘业疼’。人家没办法叫他用手指是哪里?他指指腰。女医生生气地说:‘你腰疼怎么说是业疼?’他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你说业就是腰,腰就是业的吗?我这也就是业了。’女医生气的没法子,气愤地说:‘打针!把裤子脱下来。’他听后,把裤子一下子脱到脚面上。女医生气骂道:‘畜牲!’他立马答道:‘我出身是贫农。’女医生又大骂:‘老畜牲!’他挺起身大声答道:‘我家是三代贫农!’
又是一阵大笑,气氛一下子高涨起来,两个姑娘很快掺合进来。上官莲说:“说的都很有趣,我觉得有点短。”
上官梅马上接上话:“那就说个长的呗!”
东方丹阳在众人的要求下,盛情难却。他继续着故事的讲述:“明朝的时候,有个叫张好古的人,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仗着家大业大,带着一帮打手,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上官广听着听着,忍不住就要插言,“东方丹阳明儿个就去学说书的。”
东方丹亮和上官勇也顺上说:“对呀,要那样,我们的书就有得听了。”
上官梅没容他们说完,正事似地顶了回去,“丹阳哥才不去学那唱书的呢!多没出息。”
上官莲听着东方丹阳在讲,对他们的小声议论很是不以为然。只有上官梅的话才投她的心路,合她的心意,一棒打在她的鼓当心。她感激地望了上官梅一眼,心想:这个小丫头倒说出了自己想说又没敢说的话。怎么能让丹阳去唱书呢?他肚里的故事多,说明他才学好,水平深,见多识广。唱书的算什么?都是些现学现卖的假学问。走书留戏,胡编乱凑,一听而过。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人们也听着、乐着。可丹阳讲的多好啊,绘声绘色的,让他们听得如痴如醉。上官莲更是沉醉其中,她已停下割草的手,就在那呆呆地看着东方丹阳讲。
东方丹阳一边抺树叶一边讲故事,全然没在意上官莲的举动。等他抺足一车树叶要推走时,他望了一眼上官莲,让上官莲打了一个激棱,马上低下头去又去割草,脸涮地红了,心口“砰砰”直跳。心想,肯定被东方丹阳看到了自己的傻样!都怪自己没定性。丹阳的目光直往人的骨子里透,要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多难为情!羞死人了。
她又用眼瞟一下上官梅,只见小丫头干脆停在那里压根就没有割草,蹲在那里动都未动,聚精会神的听讲呢!看她的神情,就像认真听课的学生。可又像是被丹阳所吸引,被他所倾倒,眼神中充满深情,这倒让上官莲的心头猛然产生出嫉妒的感觉。这时的上官莲才幡然醒悟过来,上官梅这个鬼丫头也不小了,也知道用情了,也不过比东方丹阳小三、四岁,就是小个七、八岁,就是十多岁也无所谓,男的大很正常。这在上官莲面前陡然冒出个竞争对手,向她传来了极具危险的信号,对她来说,就是个极大的威胁,搞不好,像她现在这个样子,放不下架子,扯不开脸面,准会让上官梅这个小丫头抢占先机,捷足先登。她心里一阵恐慌,抬头看向东方丹阳:你个冤家,谁晓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能知道人家的心么?恨你!
这让上官莲平添了具大的忧患意识。人一经有了这种意识就会平添无数的烦恼。上官莲就是这样,患得患失。以前不想这些,倒是什么都清清静静,海阔天空,天蓝蓝,水清清,天上鸟儿飞,地上人在笑,倒是快乐自在。自打有了想法,什么都变了,什么事都来了,烦死个人了。原以为东方丹阳非己莫属,现在上官梅出现了,看她那个神色,不得不叫人去多想,让她充分感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漂亮的姑娘跟鲜花似的招蜂引蝶,可好男子也同样是这样,挑动少女的心扉,拔动姑娘的心弦,想得到他的人也是很多很多。东方丹阳就是如此。他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站到哪里,总让人有种清新俊逸,玉树临风的感觉。既有才又有貌,漂亮的体形和处处表现出的大丈夫气质,怎能不让姑娘们的情愫纷绕呢?
上官莲无数次地想象着自己和东方丹阳在一起的情景。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让他搀着,把玩着,在春天的田野里,在夏天的花丛中,在秋天的果林间,在冬天的雪地上,他们肩并肩、手挽手地走走跑跑,说说笑笑。他们相拥相依,还有更多让自己都感到脸红的举动......她认定东方丹阳就是她的白马王子,就该属于自己!转而又想,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她还真不知道东方丹阳是怎么想的,他所写的,到底是真心还是无意,还不得而知。她没有那么大的奢望,就能与他长携手也就知足了,别说千年,就百年足矣。像他那样的人,喜欢他的人,不单单是她上官莲一个人,上官梅肯定也喜欢,还有其他人,很多人,都喜欢他。假如东方丹阳同别人手拉手,肩并肩,假如......,揪心的胡思乱想,让上官莲陷入极度迷茫、烦乱的苦痛中。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仰望星空,口中喃喃地说道:“老天啊,我该怎么办?”
夜幕渐渐变成了天蓝色,晴朗的天空像一匹柔美光滑的绸缎,是那样的迷人。空中闪动着一颗颗小星星,而且越来越多,尽着自己的力量,把点点滴滴的光交融成淡淡的亮色,不像太阳那么的耀眼刺目,也不像月光那么冷淡无情,而是在天空中眨着眼睛,像是跟人在说话。立秋后一直无雨,天气仍然是那样闷热,一点风丝儿也没有。忙活一天的人们,在家里是没法入睡的。除了热,还有更烦人、更歹毒的东西,那就是蚊子。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匆匆洗过澡后,那里凉快就到那里蹲去。男人们带着孩子跳到河里“扑通、扑通”一阵,洗去汗渍,洗去劳累。水是碧清碧清的,让他们分外的惬意和舒畅,既省人工又省烧草。女人们就不行了,她们只能大汗淋漓的在家里用锅烧热水洗,洗好后,赶忙去找凉快的地方。这样,大家不约而同地,零零散散地都聚到斗渠堆上来剩凉。因为堆上敞亮,两边都是水,一边是进水渠,一边是排水渠。水气重,比其它地方明显的凉快,偶尔还会来丝溜溜的风,溜进人的心田,给人带来丝丝快意。“风走河上。”庄稼人都知道这个话。
今天这个天,出奇的反常,全然没有立过秋的味道,一味的闷热,一丝风都没得,树叶一直丝纹不动,水上也不能给人带来一点凉意。遇上这样的鬼天气,人们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承受着,使劲地摇动着手中的大蒲扇。看是自个儿扇,重点要把风扇到孩子身上,既凉快又赶蚊子。他们有人坐在小板凳上,有人坐在自带的塑料薄膜布上,还能吸些地面上的凉气,这些都是队里的化肥用完后,从袋子里取下来的。夏天乘凉铺在地上当席子用,下雨了,披在身上当雨衣用,一物多用。
东方丹阳同上官广、上官勇、东方丹亮几人也来到小堆上。路过排水沟上的石板桥时,看到有个人睡在桥上的小凉床上。他们一走而过,都没有去理会。上官广知道是殴阳福,因他经常这样睡。
东方丹阳扇动几下笆蕉扇,然后往前一指:“走,我们到那边转转。”几个人一起向前走去。
他们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东方全又要唱书了。他们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清静清静,说说他们自己的话儿。刚停下来,上官广说要解大便就走了。他们就用一把扇子轮番拍打拍打,驱赶驱赶蚊子。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蟋蟀从草丛里跳出来,唱着刺耳的歌。蝉在树上,扬开的歌喉要比蟋蟀响亮得多。好多的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夜空中、在柴荡里飞来飞去。看到这么多的萤火虫,东方丹阳口中念起了奶奶教给他的儿歌:“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飞到东。飞到河边上,小鱼在做梦。飞到树林里,小鸟睡正浓。飞到张家墙,姐姐忙裁缝。飞到李家墙,哥哥做夜工。萤火虫,萤火虫,何不飞上天,做个星儿挂天空。”
“丹阳,小时候的儿歌还记的这么熟呀!”上官勇说:“我不行!以前念的书都当小菜子下饭了。哪还记得这些烂芝麻存谷子!”
“人家丹阳想飞上天,做颗星星呢!”上官莲人未到话先到了,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说话。其实她晚上早就来到渠上,坐在那里苦思冥想,最后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当她看到他们几个人过去以后,就悄悄跟随来了。
东方丹阳立刻迎向上官莲走了几步:“你也过来走走啊?”说着,他用扇子刮了几下,“这个鬼天气,咋就不刮风下雨的呢?来,扇扇!”他把扇子递给上官莲。他对上官莲是由衷的感激,在他最为困难的时候,是她伸出了援助之手,要不是她的出手相助,那天自己受罪事小,还要丢人现眼。上午帮,下午帮,要不是上官莲,那天他的戏,不知会唱出什么哭腔呢!她对自己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他一直想表达对她的感激和谢意,苦于没有机会。
上官莲接过他的芭蕉扇,刚扇了几下,就发现上面有字,一块小长方形黑印子中间,印有“东方丹阳”四个字,她用手擦了几下,也擦不掉,就好奇地问:“你的名字怎么长在这上面的。这可是个稀奇事呦!”
东方丹阳说:“不是长上去的,是写上去的。先用毛笔把字写上去,再用纸从中间剪个洞,洞把字套在中间贴好,放在灯头上熏。等熏黑了,毛笔写的墨汁干了就脱落了,然后擦干净就成了。”
上官勇立刻呛白东方丹阳:“噢,上官莲一问你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我问你就是不说。”
东方丹阳被上官勇呛白的还真没话说。几次问他怎么做的,他总是在卖关子,故意激他,就是不说。现在,上官莲问他能不说吗?既说了,就要承受上官勇的呛白,就要吃他二分点子。此时,东方丹亮解围了。“哎呀,那可是细活,你看你那手指,跟猪八戒的耙齿似的,能做这样的活么?你就是有了扇子,还不是丹阳哥给你做!既然给你做了,告诉你又有什么意思?”
上官勇挠挠头说:“也是,也是。”
“你们怎么不去听听书呀?”上官莲岔开话题。她知道,他们现在说的和听的都是无意的,但一味说的多了,就可能产生出其它的意味。
“天这么热。坐在那里热还是小事,蚊子叮咬才是大事。”东方丹阳说:“这么走动走动,蚊子就近不了身,也能感到清爽些。”
“这个天,这么不让人安宁。都立过秋了,还是这么闷热。”上官莲扇了几下扇子,朝东方丹阳跟又近了两步。“按说天这么反常,短期内,肯定能下场雨。”
“能下场雨当然好了。”东方丹亮一下子攀上树膀,左右摆动起来。
东方丹阳半晌才说:“雨不雨的,在眼下并不是太重要的。能请风婆婆现身来点风,也就谢天谢地了。你要是说书人口中的樊梨花,念个咒语,来阵风多好呀!”
“我要有那本事,保证让大家四季如春。夏天刮北风,冬天刮南风。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上官莲索性开起了玩笑。
“那就没有了严寒酷暑,人该多舒畅啊!”东方丹亮感叹之余,随即惊呼起来:“咳!真起风了。”
果然从水面上徐徐刮过来一丝凉爽的风,柔润地划过人们的脸颊,让人的心里有种说不出快意。真是金风送爽啊。在高温强压下的人们好像砸了枷锁,获得了解放,那样地欣喜若狂,他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忘情地欢呼起来:“起风啦!起风啦!”惊动了天,惊动了地,也惊动了世间所有能喘气的。树木摆动起来了,烦人的热气明显地招架不住,被渐渐强劲的风给掳走了。过了好一会儿西北角呈现出一大片乌云,慢慢地爬上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地汇集过来。风渐渐刮大,渐渐刮猛,树梢上已发出悦耳的声响。紧接着,一声隐隐沉闷的雷声缓缓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风随雷声越发抖擞起来,越发肆虐起来,裹着乌云滚滚而来,闪电好似金鞭胡乱挥舞,这里一道,那儿一道,吓得纳凉的人们慌忙逃跑。轰隆隆的雷声像爆炸似的震天动地。东方丹阳他们跑过小桥,看到小凉床上的人仍在呼呼大睡,似乎看到手脚都被绑在小床上。他想去推醒他,被后面赶来的上官广拦住。“快跑。张家长,李家短,人家闲事我不管。”东方丹阳也就不问了,后面的人一个劲地催促,他也不好过问了。原本小桥就不宽,被小床占去一半多,旁边只能容一个人走。此时,哪个不拚命地往家里跑,等着遭雨呀!东方丹阳在离家二、三十米远的时候,天空仿佛被雷声吓哭了,大颗大颗的雨点像泪珠一样落下来。耳边听到从刚才路过的小桥方向传来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