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箱的灯

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屋，阳光透不过那黑压压的玻璃。白色的粉刷无法反射一丝光亮，墙角处的黑暗得不到突显。“刺啦，刺啦”塑料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色的物体走了过来，熟练的打开冰箱门。一个黄色的一闪一闪的光亮将那即将塞到掉落地面的冰箱冷藏柜里的五颜六色的袋子上面结着冰霜的泡面。同时，也照亮了这个黑色的物体--一个人。

他伸手去摸了摸泡面，喉结跳动了一下。正准备用他那一厘米长的指甲去触碰泡面时，他转身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水壶，一只苍蝇在上面停留，摩擦着前肢。他用手驱赶了苍蝇，当伸出手握住水壶时，又松开了。他看了看手指上黏上的灰尘。又转过身面对着刚刚没关的冰箱门，打开了最下面一层，拿出了一根冻手的香肠和一个滴着奶油的面包。用拖鞋擦着地走到了凳子旁边，一脸享受的坐到凳子上。一只手把香肠带包装放到嘴里，熟练的用嘴里左边的一颗虎牙和一颗智齿咬破包装，沿着缝隙一拉，香肠就一摇一晃的没了包装。然后，拿起桌上的面包，扯开包装，用两颗淡黄的门牙将面包一口一口的塞进嘴里。突然他起身了，拍了拍脑袋，继续用拖鞋擦着地，走到了冰箱门前，终于把冰箱门关上了。

一闪一闪的黄灯被封印到了冰箱里，房间再次回归黑暗。只剩下拖鞋磨地的声音，与水壶上哪被粘掉的灰尘留下了的手指饮恨。“咣当”凳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没了，他有点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伸出双手随意的摸着，终于扶住了一面墙，然后抱起自己的小腿。用手指摸了摸刚刚撞到凳子的脚，又“嘶，嘶”吸了几口气。然后把手向左摸了一下，一个光滑的东西触碰到了他的手指。他感觉到了这个物品，然后抬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悬挂在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大大的灯泡。然后弯着腰，抱着刚刚撞伤的脚一跳一跳回到床上。看着那一坨被子，上面那堆着棉球的被套，他将被子盖到身上。那浓密的棉球挑逗着它的脸，他侧过身子。将脸面对着这黑漆漆的空间，终于睡着了。突然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如何，身体一哆嗦。将一只脚伸到被套上的窟窿，接触到了真正的被子。然后，在枕头旁边滴答滴答响的闹钟成为了这黑漆漆空间的唯一声音，但闹钟背后的那个黄色的开关一直在“off”的位置。

当滴答的声音响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后，躺在床上的人，用右手撑起身体是，仿佛是太过用力，右手变得通红。他脚掌在地面摸索，感受着地板透过脚掌传来的冰冷，他快速移动脚掌，终于触摸到了熟悉的拖鞋。他另一只脚却怎么也找不到拖鞋，“踏踏踏踏”拖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他摸了摸不知啥时候碰伤的脚，机智的跳过了板凳。又一次打开了冰箱门，又一次摸了粘着冰霜的泡面袋子，又看了看留着他手指印痕的水壶。可这一次，他没有拿出面包和香肠，他伸长手臂用指甲扣着厚厚的冰层，除了指甲缝里的冰渣，一无所获。他摸了摸肚子，抱起一只脚，耷拉着拖鞋，奋力一跳，完美的跳进了凳子两条腿的夹缝里面。“扑通”一声它的身体与地面来了个接触。但他的脸却碰到了它的脚经常接触的东西--拖鞋，他晃悠了晃悠那只在空中的脚。“刺啦”的声音又回来了，但凳子依旧在那里躺着。

拖鞋终于又成了一双，他穿着那个熟悉的拖鞋走到了电脑旁边，两只手抱着电脑主机同时四处乱按。显示屏亮起的同时，装光盘的槽子也弹了出来。坐上了椅子，看着“ADC”的白光闪过。房间又继续陷入黑暗，他的表情第一次开始失控，奋力的拍打着显示屏，死命的按着开机键。狰狞的表情，扭曲的五官。鼻梁冲破了左眼的右眼角于右眼角的左眼角，额头上的青春痘被深厚的皱纹掩盖，干裂的嘴唇裂到了口腔。拍打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他的脚伸到主机后面将拖鞋勾了出来，看着脚背上电脑主机的尘土。看着周围的黑漆漆的空间，黑漆漆的电脑屏幕，他开始转身了。

他拍了拍已经在胳膊上停留依旧的苍蝇，拿起了在衣柜上挂的留着三个皱曲的外套并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叠起了那个破着洞的被褥，用手将上面的棉球一粒粒摘下。伸长手臂摸索着将跌落在床底的粘着蛛网的袜子捡起，将遮住眼睛的头发划到耳侧。在他做这一切的同时，都有一点微微的黄色灯光为他照耀，那是他未曾关掉的冰箱的灯光，也是他放出来的光明。

他在将头发划过之时，他看着墙壁上从墙角到墙面越来越亮，顺着光亮，他看到了那一点点的光亮。那是反射到泡面袋子上的冰渍而映到墙上的。他看了看冰箱的黄灯，跨过凳子，去将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向他的眼睛刺来。眼睛被阳光刺的流出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流到了胡子里，沿着嘴唇的裂痕，渗过牙缝，滴在了舌面上。同时，眼泪也将原来蒙在眼珠上的灰暗一扫而过。他穿着拖鞋，将脚提起来，再落下，拖鞋擦地的声音没有了。他将凳子扶起，放到桌子旁边，将冰箱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