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任还陷阱？
晨雾散后第七日，金色的阳光洒在晒谷场上，苏妄蹲在那里帮张婶补竹筐。竹篾那尖锐的刺，如细小的针般扎在指尖，疼得指尖泛起了红，触觉上的刺痛感清晰可感。
李婶端着新腌的酸黄瓜慢悠悠地晃过来，那酸香的味道，如调皮的小精灵，混着清新的竹青味，直往鼻子里钻。李婶扯着嗓子说道：“小苏啊，昨儿明轩那混小子在村口说你偷了王三家的鸡蛋——“
竹篾在苏妄手中“咔”地一声断成两截，那清脆的断裂声在安静的晒谷场格外明显。
苏妄抬头时，正撞见王三媳妇拎着半篮鸡蛋从场边匆匆走过。阳光照在她鬓角的银簪子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眼晕。她脚步顿了顿，便加快了步伐，仿佛在躲避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三天前帮王三家修鸡窝时，那汉子还拍着他肩膀，声音洪亮地说“比我家那懒小子强”，那拍肩的力度仿佛还残留在身上。
“婶子您别信他。“张婶把补了一半的竹筐往怀里拢了拢，眼神坚定地说道。“昨儿我家二柱亲眼见明轩往鸡窝里塞碎蛋壳——“
“嗐，当娘的哪能不向着自家娃。“李婶压低声音，手中碗里的酸黄瓜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可你瞧这两天，老李家院儿里总晃悠些外村人，我昨儿听见他们说'要给那野小子点颜色看看'......“
竹篾在苏妄掌心越勒越紧，勒出了一道红印，那勒痕处隐隐作痛。
他突然想起系统三天前发布的新任务：“化解村民矛盾“，当时他还乐呵着跟系统说“这可比偷信物简单“，现在倒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全身一阵寒意。
“小苏！“
粗哑的唤声救了他。
老张头扛着猎枪从村口大步走来，鹿皮靴踩在晒谷场的碎石子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沿途的景色从晒谷场的金黄逐渐过渡到村口的绿树，再到后山的翠绿。老人鬓角沾着草屑，猎枪上挂着串野山椒，红得像要滴出血，在翠绿的背景中格外显眼。他大声说道：“走，跟我去后山打野兔，我新做的套子准得很！“
苏妄刚要应，余光瞥见墙角闪过道灰影——是李明轩。
少年穿着簇新的青布衫，正扒着老槐树，眼睛偷偷地往这边看，脸上带着一丝狡黠。见他望过来，立刻别过脸，一脚踢飞块石子，那石子“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明轩这孩子......“老张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重重哼了声，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上回我在林子里拾到半块玉牌，刻着老李家的族纹，他倒好，非说我偷的！“老人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灌了口，酒气混着山椒味直往外冒，那辛辣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你别往心里去，这村儿里谁眼瞎谁不瞎，咱走着瞧。“
苏妄喉间发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跟着老张头往村外走时，听见身后李婶拔高了嗓门：“王三媳妇！
你家鸡蛋我帮着数过，二十三个一个没少——昨儿我家狗还在明轩院儿墙根扒拉出来俩呢！“
当晚月上柳梢头，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苏妄蹲在草棚外的老槐树下擦猎刀。刀身与布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
系统突然蹦出条提示：“检测到宿主被恶意中伤，是否触发'嘴炮反杀'功能？“
“省省吧。“他用刀背敲了敲系统空间里那株蔫巴巴的狗尾巴草——上回任务奖励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上回给的'神药'是治脚臭的，我可不敢信你。“
夜风裹着山松香轻轻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拂过他的脸庞。草棚里传来老张头均匀的鼾声，如低沉的乐章。
苏妄刚要摸黑回屋，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危险在逼近。
他猫着腰绕到墙根，心脏紧张地跳动着，正听见李明轩的声音：“后半夜去村外老槐林，把那破草棚点了——让他知道跟我作对是啥下场！“
“可那草棚里住着老张头......“另个声音迟疑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老东西耳背！“李明轩冷笑，笑声中充满了恶意。“再说了，烧的是苏妄的窝，关他什么事？“
苏妄的手指攥紧了猎刀，刀柄被攥得微微变形。
刀鞘撞在石头上发出轻响，墙外的脚步声猛地停住，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屏住呼吸，直到那几人骂骂咧咧走远，才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系统送的，说是“紧急逃生道具“，结果上次用它点灶火差点把厨房烧了。
跟踪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秋夜的草叶上全是露水，凉丝丝的，苏妄的裤脚很快湿到膝盖，鞋里灌着水，冰冷的感觉从脚底传来，像踩着块冰。
他盯着前面晃动的火把光，听着李明轩的骂声越来越清晰，突然想起导师说过的“历史上的阴谋家都爱选月黑风高夜“，差点笑出声。
“到了。“李明轩的声音在前方炸开。
苏妄猫在棵老松树后，透过松针缝隙望过去——月光下的老槐林空地上，堆着半人高的干柴，柴堆旁立着块破木板，歪歪扭扭写着“苏妄贼窝“。
李明轩的同伙正往柴堆上泼油，油星子溅在月光里，像撒了把碎银子，发出细微的溅落声。
“点火！“李明轩掏出火折子，手却突然抖了抖，脸上露出一丝慌张。
松针簌簌落在苏妄后颈，那轻微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刚要冲出去，忽然听见林外传来人声——是李婶的大嗓门：“明轩！
你娘说你偷了她腌菜的坛子！“接着是王二的吆喝：“我家大黄狗在林子里闻见油味儿，该不会是......“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周围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苏妄望着空地上突然亮起的火把——不是李明轩的，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村民。
张婶举着擀面杖，满脸愤怒；王三扛着锄头，眼神坚定；连最胆小的小媳妇都攥着烧火棍，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像群举着武器的巨人。
李明轩的火折子“啪嗒“掉在地上，声音清脆。
他望着围过来的村民，又转头看向苏妄藏身的松树，脸色白得像被霜打过的萝卜，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苏妄摸着被露水打湿的衣襟，冰冷的触感传来，突然听见系统贱兮兮的提示音：“叮——任务'化解村民矛盾'进度50%！
宿主猜猜看，剩下的50%会是什么？“
他没理系统。
月光重新洒下来时，他看见老张头扛着猎枪从村民后头挤出来，枪杆上的野山椒在风里晃啊晃，红得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老槐林的月光被云层撕成碎片，如细碎的银片，落了苏妄满肩。
他盯着李明轩发白的指尖——那孩子正死死攥着青布衫下摆，指节泛出不自然的青白，像片被踩皱的苦楝叶。
“都围这儿干啥呢？“张婶的擀面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扬起一小撮尘土。“明轩，你不是说要给大伙看苏妄偷东西的证据？“
这句话像根针，“噗“地扎破了李明轩的慌乱。
少年猛地抬头，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突然拔高声音：“他、他根本不是好人！
上回王三家鸡蛋丢了，我亲眼见他蹲鸡窝边——“
“蹲鸡窝边修篱笆呢。“苏妄往前迈了一步，松针从肩头簌簌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虫鸣，却故意歪着脑袋笑，脸上带着自信。“王三婶子，您家鸡窝那根断了的竹条，可是我用红绳捆的？“
王三媳妇攥着烧火棍的手松了松：“是...是有根红绳。“
“明轩兄弟说我偷鸡蛋。“苏妄转身指向柴堆旁的木板，眼神犀利。“可李婶昨儿在你院儿墙根扒拉出俩碎蛋壳，张婶家二柱也瞧见你往鸡窝里塞蛋壳——这戏法儿，是不是跟村东头刘瞎子变戏法儿学的？“他故意拖长音调，“刘瞎子那套'无中生有'的把戏，我上周还见他变给小娃子们乐呢。“
人群里传来几声闷笑。
李明轩的脸涨成紫茄子，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那玉牌呢？
老张头拾的玉牌，刻着我李家的族纹，不是他偷的是谁？“
“哎，老张头叔。“苏妄侧过身，冲人群里扛猎枪的老人招招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您拾玉牌那天，是不是在林子里撞见明轩追兔子？“
老张头灌了口酒，酒气混着野山椒味飘过来，那辛辣的味道让人微微皱眉。“可不咋的！
那小子追只灰毛兔，直往悬崖边跑，我喊他别追他偏不听，摔进灌木丛里——“他突然拍了下脑门，“对了！
我拾玉牌的地儿，正挨着那片灌木丛！“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王三扛着锄头往前挤：“合着是明轩自个儿摔丢了玉牌，反赖老张头？“
“我、我那是...那是考验！“李明轩急得直跺脚，青布衫下摆沾了草屑，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我爹说要当村长，就得会分辨好人坏人！“
“当村长要会分辨好人坏人？“苏妄突然提高声调，故意学他的语气，眼神中带着嘲讽。“那明轩兄弟，你分辨出张婶每天给我送热粥是善意，还是我偷了她的竹筐？
分辨出王三教我修犁耙是帮衬，还是我偷了他的镰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张婶泛红的眼眶、王三媳妇攥着的烧火棍，“你分辨的，从来不是好人坏人，是怕有人比你更得人心吧？“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静潭。
李婶突然把酸黄瓜碗往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要说得人心，上回我家二柱摔断腿，是小苏背他翻了三座山找大夫；明轩呢？
躲在树后头啃糖葫芦！“
“上回暴雨冲垮了村东头的桥，是小苏带着青壮修了三天三夜！“王三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扬起一些尘土。“明轩？
说'泥巴脏了新鞋'，躲在屋里睡大觉！“
七嘴八舌的声浪涌过来，李明轩的脸色比月光还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柴堆上，“苏妄贼窝“的木板“咔“地断成两截。
少年盯着脚边的碎木片，突然嘶喊：“你们都被他骗了！
他根本不是普通人——“
“我确实不是普通人。“苏妄突然笑了，伸手扯了扯沾着露水的衣襟，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我是个修鸡窝补竹筐的手艺人，是个会在老张头咳嗽时偷偷往他酒葫芦里塞枇杷膏的混小子。“他摊开手，掌心还留着补竹筐时被刺扎的红印，“可我知道，真心换真心，比玉牌金贵，比鸡蛋实在。“
夜风卷着松涛滚过林梢，发出呼呼的声响。
不知谁先鼓起掌，接着是张婶的擀面杖敲地声，王三媳妇的烧火棍碰柴堆声，最后连成一片闷响。
李明轩望着这声响，突然转身往林外跑，却被老张头伸腿一绊，结结实实摔进草窠里。
“跑啥？“老张头扛起猎枪，枪杆上的野山椒在月光下亮得像火。“跟大伙道个歉，比烧草棚子痛快。“
李明轩趴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微弱的抽泣声。
苏妄刚要上前，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月光下，个穿青衫的身影翻身下马，腰间玉牌在火把光里晃出冷光：“苏公子？“
苏妄抬头，正撞进双像深潭般的眼睛里。
来人身后飘着面杏黄旗子，旗上“林“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是长老林浩的亲卫。
“长老说，“亲卫抱了抱拳，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柴堆，“请苏公子明日辰时，到言灵阁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