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耶利哥的传奇之城
我还未见过像爱丽丝城（Alice）(1)一样的城市，也许爱丽丝城是独一无二的，但是我今天见识了一座如耶利哥(2)一样的城——查沙达（Charsadda）(3)。查沙达是贵霜皇帝迁都白沙瓦以前的帝都，其中有两座土丘，我站在较高一座上。这座土丘像是一只巨大的脚凳，方方正正地坐落在一个庞大的球场中央。球场的三面就是三列山脉，大门口便是磅礴的印度河，占地面积肯定超过40×50（英里，不是英尺）。从我所在的制高点上看，绿色原野一览无余。喀布尔河闲庭信步般流过这片平原，分出的一条支流在白杨和峭壁中穿行。喀布尔河至少有半数河道都分布在喀布尔河与斯瓦特河的两个汇合点之间，后一个汇合点位于卡塔克山脉背风面。这些支流同北欧的支流很像——查韦尔河（Cherwell）、埃文河（Avon）、乌兹河（Ouse）或者易北河（Elbe），像牛车一样缓慢平静地流淌，两岸绿树成荫。在这块降水不定的大地上，它们滋养着无数运河沟渠，灌溉沃土。田里种植着小麦、水稻和甘蔗，果园里轮流栽培杏子、橘子、李子和梨。如果你能想象将伦巴第和大马士革的姑塔绿洲（Ghutah）相混合，那你就能明白什么是犍陀罗。但是犍陀罗还有个独有特征：河流，这些河流在穿越山脉的过程中受到阻碍，随后倾泻在这片原野上。我曾见过喀布尔河在瓦萨克（Warsak）大坝(4)喷薄而出，印度河在阿姆比（Amb）(5)下游突然开阔。今天在阿巴宰（Abazai）(6)，我也见识了同样如此的斯瓦特河：绵延数英里的岩石峭壁曾死死掐住水流，然后突然放手，重获自由的河水像炮弹一样从炮膛中轰鸣而出。平原入口处，人们引出大量河水，下游却丝毫看不出水量减少。远处吉德拉尔（Chitral）(7)的雪水滋养着斯瓦特河，它在此处至少同泰晤士河一样壮阔，可它却是支流的支流。这片平原上水源充足，一个个灌溉系统陆续建立，利用着那些以前从未用过的水利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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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农耕沃土是印度次大陆和古老世界其他地区陆路交通的枢纽。犍陀罗扮演这个重要角色已经几千年了呢？我们可以通过丈量脚下的这座土丘来计算时间。这座山丘是由一层层土砖建筑的废墟垒成的。这座山丘已经有数英尺高，砖石一次次化为尘土，直到如今至少有耶利哥城的土丘那么高。这座山丘的高度代表了一段绵延3000年的人类历史，而在耶利哥，同样的高度却代表着花费了两到三倍的时间，因为在耶利哥，只有一眼泉水灌溉土地，而查沙达却拥有滋养绿野的水网。
大约1500年以前，查沙达的土丘就不再升高了。也许，公元5世纪或6世纪惨遭匈奴劫掠以后，这座城市就再也没能复原。查沙达不再有后来文明的遗迹，但这些遗迹却出现在萨加达堡（Shabkadar Fort）(8)，今早我刚参观过那里。上层遗迹属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人，下层属于19世纪早期的锡克教徒。这座矗立着锡克教侵略者城堡的小山，应该保留着最后到达查沙达的文明的遗迹。今天，巴基斯坦边防军驻守萨加达堡。锡克教徒和英国人来了又走，他们短暂占领的纪念物向我们昭示着，人类的奋斗与成就多么容易消逝。不过有些人类功业却能亘古长存。从查沙达继续向东前往塔赫特巴希（Takht-i-Bhai）(9)，那里有一座战胜了岁月的丰碑。塔赫特巴希是一座孤零零的山，从沙赫尔-伊巴赫洛平原（Shahr-iBahlol）之上拔地而起。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从塔赫特巴希顶峰看见兴都库什山和喜马拉雅山脉闪光的齿状山脊，同它们相比，塔赫特巴希的确不高。如果以平原为水平线，它的高度不会超过1000英尺。但是塔赫特巴希有着险峻的崖壁和刀锋状的山脊，这让它成为货真价实的小型山峰。在它陡峭的山肩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寺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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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侣们在这座佛寺抵达禁欲苦修的目标，挣脱娑婆世界，进入宁静的永恒国度。这种宁静永恒至今充斥着空荡荡的厅堂和禅房，佛寺之下的平原，却仍深陷轮回，庄稼和文化都随时间流转。萨尔依巴赫洛平原是考古学家的天堂，一座犍陀罗时代的城市曾位于这里。从佛寺爬上山顶俯瞰，你会看见一座战后修建的甘蔗压榨厂。平原上的生活正在加速转动，但是山上，万世如一。
(1) 爱丽丝，即爱丽丝泉，澳大利亚北部地区第三大城镇，正好位于澳大利亚地理中心，周围是延伸数百公里的红色沙漠，景色非常壮观。
(2) 耶利哥，位于巴勒斯坦的城市，位置接近约旦河西岸。《圣经》中提到，耶利哥是约书亚率领犹太人渡过约旦河后攻打的第一个城镇。历史悠久，考古遗址极为丰富。
(3) 查沙达，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省查沙达县的首府，距离白沙瓦大约29公里。
(4) 瓦萨克大坝，喀布尔河上的一座巨大混凝土水坝，位于巴基斯坦白沙瓦市西北20公里。
(5) 阿姆比，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省的一座村庄，位于印度河西岸。
(6) 阿巴宰，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省查沙达县的一座村庄，位于斯瓦特河左岸。
(7) 吉德拉尔，巴基斯坦北部城市，位于吉德拉尔河右岸，西经多拉山口通阿富汗。
(8) 萨加达堡（Shabkadar，应拼作Shabqadar），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省查沙达县的一座名城，以大巴扎和城堡著名。该城堡由锡克教徒修建于1837年，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在印度期间曾住在这座城堡中。
(9) 塔赫特巴希（Takht-i-Bhai，应拼作Takht-i-Bahi），位于巴基斯坦开伯尔-普什图省马尔丹的一处古代佛教考古遗址，被视为古代犍陀罗最重要、最精美绝伦的一处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