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社会网络理论

社会网络理论是随着社会学的发展逐步建立完善的，已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结构研究范式。社会学家很早就开始了人际关系网络的研究，并逐渐把视线转移到社会网络。从20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社会学、社会计量学、心理学、人类学、统计学等学科领域逐步深化“社会网络”的概念，并形成了较完备的理论、方法与技术。而到20世纪90年代才有学者开始利用社会网络方法与理论进行企业领域问题的研究。

20世纪初期，著名的人类学家R.布朗在从事社会结构的研究中最早提及了社会网络的概念，其研究的着眼点是有界群体（如乡村）内部人员的行为是如何受到文化因素制约的，在他的研究里，网络只是一个隐喻。韦尔曼（Wellman，et al.，1990）⁽²⁴⁾给出了相对较成熟的社会网络定义，认为“社会网络是由某些个体间的社会关系构成的相对稳定的系统”，即一系列的连接行动者（Actor）的社会联系（Social Ties）构成了“网络”。随着社会网络应用范围的不断拓展，行动者不再仅仅是个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家庭、组织或者部门等。每一个网络嵌入者占有异质性的稀缺资源，它们的关系因素（如关系的方向、数量、密度等）与行动者的网络位置因素等都会影响资源流动的方式与效率。奥斯特（Auster, 1990）⁽²⁵⁾指出，网络中关系连接的建立往往是嵌入个体为了控制不确定性或获取资源、信息和权力，且网络是这些资源依赖的系统。通过对个体间关系网络的分析可以理解个体间关系，包括连接的强度、方向与结构等，并可以发现获取某种信息资源的途径以及如何控制信息资源的流动。

社会网络理论的主要研究内容包括两大分析要素和三大核心理论。

两大分析要素主要是关系要素与结构要素。关系要素主要分析嵌入个体的社会性关系，如连接的强度、方向、规模等，这些对知识与信息的流动产生重要的影响。结构要素则分析网络整体与嵌入个体在网络中的结构属性，以及这些属性对知识与信息流动的影响。

三大核心理论主要是强弱连接与嵌入性理论、社会资本理论以及结构洞理论（见表2-2）。

表2-2　社会网络理论的主要观点与代表学者

1973年，Granovetter在论文《弱关系的力量》中提出了连接强度的概念⁽²⁶⁾，并从亲密程度、感情力量、互惠交换与互动频率四个维度区分强连接与弱连接。他认为强关系是在社会经济特征相似群体内的个体间建立起来的，而弱关系是在群体之间发生的。群体内部知识信息的相似性较高，通过强关系获得的信息资源常是冗余的，而弱关系跨越了不同的信息源，通过弱连接的桥梁作用将不同群体的信息资源传递到存在相互连接的群体间。即便如此，强关系仍然是个体间传播信息资源的重要途径，因为弱连接获取的资源总是有限的。强关系的个体间的信任以及稳定的合作更能传递复杂的、高质量的或隐性的知识（Hansen, 1999）。当然，过度封闭且缺少桥连接的“圈子”内强连接，限制了外部异质性信息的输入，使得相似的知识与技能局限在“圈子”之中。

1985年，Granovetter认为新古典经济学所假定的纯经济关系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一切经济活动都嵌入在社会关系中⁽²⁷⁾。这一观点让人们重新审视了社会学与经济学的问题，并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经济社会学。Granovetter（1973，1985）的理论贡献在于：一是提出了经济活动是嵌入在社会、宗教、政治之中的嵌入性概念，确立了经济社会学的“嵌入性”理论基础；二是建立了经济社会学研究的基本假定，即社会网络中的个体都是“经济人”；三是确立了网络分析是经济社会学研究的主要方法；四是为用社会学研究经济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吴晓波等，2011）⁽²⁸⁾。

“社会资本”概念是由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Bourdieu）在1985年首先提出的⁽²⁹⁾。随后科尔曼（Coleman）在1988年扩展了其内涵，认为社会资本主要存在于社会网络与社会团体之中，是由构成社会结构的要素所组成的表现为社会结构资源的资本⁽³⁰⁾。一般来说，个人的社会网络规模越大、网络异质性越强，则其拥有的社会资本越丰富；个人参加的社会团体越多，其拥有的社会资本越雄厚。较多的社会资本表明个体摄取社会资源的能力较强。当然，企业也有“社会资本”，体现为企业间彼此连接并获取异质性资源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社会资本代表了一个个体或组织的社会关系，所以，个体或组织拥有的社会资本数量决定了其在一个网络中的地位。

林楠（Nan Lin）1990年基于对社会网的研究区分了社会资源与社会资本，认为社会资本是从社会网络中动员了的社会资源，即人们投资于社会关系，通过镶嵌在社会当中，并进行有目的的行动或流动的一种社会资源。而社会资源（权力、财富和声望等）是嵌入在社会网络中并可摄取的资源，是与个人资源（如个人拥有的财富、知识、地位、体魄等）相对应的一个概念。社会资源的获取依赖于人与人的交往，存在于人际关系当中。他同时认为，人们的社会地位越高，摄取社会资源的机会越多；个人的社会网络的一致性越大，通过弱关系摄取社会资源的概率越高；人们的社会资源越丰富，工具性行动的结果越理想。

“结构洞”的概念是由美国学者伯特（Burt）在1992年提出的⁽³¹⁾。在一个社会网络中，个体或组织之间要么都存在直接的联系，要么一些个体或组织之间发生直接联系，而与其他个体或组织没有直接的联系，伯特认为，从网络整体结构来看，没有直接联系的个体或组织之间出现了洞穴，把它叫作“结构洞”。结构洞之内表现了弱连接关系，因此，在某种意义上，结构洞理论深化并发展了强弱连接理论。同时，伯特认为社会资本与结构洞也有一定的关系，个体或组织拥有的结构洞越多，作为较多中介机会而产生的社会资本往往越丰富。

企业（作为一个组织）对知识、信息等资源的获取与社会网络紧密相关，企业间联盟关系网络是一种由经济活动和利益关系连接起来的组织网络。企业的生存与发展依赖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并处于一定的社会组织关系网络中，企业间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影响着企业的创新绩效（Ahuja, 2000）⁽³²⁾。因此，对战略联盟的研究，我们不能仅停留在两两企业间合作关系问题的分析上，这样会造成“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弊端（李新春，2006）⁽³³⁾。这一“森林”是多重的、相互交织的企业间复杂的结盟关系，因此，用“网络”概念来描述企业间通过正式或非正式契约而结成的关系是比较恰当的。在这一复杂的组织“丛林”之中，企业间相互竞争与合作，网络关系在为嵌入的企业提供资源索取便利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或约束着企业的行为，从而间接影响企业的创新与绩效。同时，嵌入网络的企业行为也会促进网络结构的进化与发展，在某种意义上，企业间关系网络是动态变化的，而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全球制造网络飞速发展的当今时代，建立在社会学基础上的社会网络理论与分析方法逐渐被引入联盟创新网络的研究中，将企业间相互关联的分析层次从两个、三个一组逐渐扩展为一个相互关联的网络，嵌入性、社会资本、结构洞等观点都作为新的研究视角被引入企业网络的研究中，成企业网络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