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德”名琴的故事
意大利的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1644—1737)真是能工巧匠,制作的一把把提琴巧夺天工,成了传世瑰宝。如今我们一提起大提琴,就会脱口而出:“斯特拉迪瓦里!”或其简称“斯特拉德(Strad)!”
你最好去一趟意大利,先到米兰去听一场歌剧,既欣赏美妙歌声,又凝神聆听伴奏音乐。你会发现其弦乐之声格外悦耳动听,也会意识到意大利的提琴制作工艺在世界上一直保持领先地位。然后你再去离米兰不远的克雷莫纳市(Cremona),那儿是“乐器之都”,如今有多家乐器制造厂,每天从早到晚,都可听闻试奏新产品的音乐之声。斯特拉迪瓦里就诞生在这座波河之畔的小城。在“斯特拉迪瓦里提琴博物馆”,我们可以仔细观赏他及其家族留下的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样品,也可看到他使用过的工具和图纸。
斯特拉迪瓦里一生制作了约两千五百件乐器,保存下来的小提琴有六百三十二把,中提琴十九把,大提琴六十三把。小提琴的木料和油漆非常考究,音色近似人声,泛音远传,可布满整个演奏厅。大提琴以其优质的枫木、妥帖的琴体结构、深沉宽厚的音色受到演奏者喜爱。斯特拉迪瓦里并非大提琴的第一个制作者,然而是他最后确定了大提琴的尺寸,后来几乎成了所有大提琴的制作标准。
许多把斯特拉德大提琴曾经或如今还在被世界著名的大提琴演奏家使用。
大提琴家罗斯特罗波维奇生前使用的“杜波特-斯特拉德”制作于1711年,更早的使用者是法国大提琴家、作曲家路易斯·杜波特(1749—1819)。他曾用此琴为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演奏了贝多芬的第一、第二大提琴奏鸣曲(贝多芬共写有五首大提琴奏鸣曲),弹钢琴者就是贝多芬本人。为此威廉二世把一个金色鼻烟壶赠给了贝多芬,至于杜波特得了什么礼物,未见记载。
皮亚蒂戈尔斯基将其名琴传给了后代,他的孙子、大提琴家德拉契曼现用的两把大提琴——1714年的“巴塔”和1725年的“鲍迪奥特”,曾分别由荷兰大提琴家巴塔和法国大提琴家鲍迪奥特使用。
大提琴家亚历山大·巴扬斯基曾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用过一把斯特拉德。1983年,这把“巴扬斯基”琴在苏士比拍卖行拍卖,英国大提琴家韦伯以破纪录的价格获得了这把琴。韦伯用此琴与伦敦、柏林等交响乐团一起灌录的乐曲多达七十多首,获得三十多项奖,其曲目几乎包括历来所有著名的大提琴协奏曲和奏鸣曲,演绎得最为出色的是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使韦伯深感痛心的是,他因颈部椎间板病变,右臂无力拉弓,又因有瘫痪危险而不能动手术,不得不结束其四十多年的演奏生涯,拉了三十多年的巴扬斯基琴也就不能再继续使用。2014年最后一次在舞台上演奏时,他哭了。他才六十多岁,许多美好的演出计划尚未实现,他只好卖琴。有人说,一把这么贵的琴,他当然要卖掉。可他说:“这不是钱的问题,重要的是这样好的乐器,要有人继续用下去。如果让它在博物馆里结束音乐生命,那简直是犯罪。我只希望它能到一个合适的人手里,听它再演奏下去。”
1720年问世的“皮阿蒂”也是斯特拉德名琴,现为墨西哥大提琴家卡洛斯·普利埃多所有。皮阿蒂当年以其精湛琴技名扬欧洲,在意、德、俄、英等国均受热烈欢迎,李斯特赏识其才华,赠给他一把“阿玛蒂”琴,制作者阿玛蒂是斯特拉迪瓦里的师傅。“皮阿蒂”在后来一个世纪里多次易主,1978年落脚于纽约,普利埃多兴致勃勃前往卡内基音乐厅附近一家乐器工场,拜访这把他心仪已久的名琴,一试却十分失望,对拍卖商质疑说:“这把琴五音不全,没有光彩,沉闷得很,好像得了贫血症,难道它就是大名鼎鼎的皮阿蒂?”可至翌年初,当他再次应邀去看皮阿蒂时,竟惊喜地发现它已“判若两琴”。经过精心整修,皮阿蒂返老还童,青春焕发,“嗓音”恢复,发出了不同凡响的好声音。普利埃多不由分说,立马成了皮阿蒂的主人,1979年用它开了将近一百场音乐会,墨西哥、波兰、比利时、西德、东德、苏联、日本和中国的听众都听到了皮阿蒂在二十世纪发出的新声,此年,它已两百六十岁。
1712年问世的“达维多夫-斯特拉德”有更多的故事,其名为“达维多夫”,是因为俄国大提琴家、教育家达维多夫用过此琴。卡尔·达维多夫是俄国大提琴学派的创始人,被柴科夫斯基称为“大提琴沙皇”。他曾在莱比锡音乐学院深造,后被聘为教授,1862年回国,任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教授,后升任院长,并任皇家剧院的独奏乐师,琴技炉火纯青,琴音谐和悦耳。彼得堡音乐学院创办者之一维霍斯基伯爵十分器重他的才华,相信他前途无量,于1870年把自己的斯特拉德琴赠给了他,对他说:“我已七十高龄,为庆祝我自己的生日,我把我的大提琴赠送给你。”要知道,维霍斯基伯爵是以极大代价从另一个伯爵手里换来这把斯特拉德的,包括他自己的一把价值四万法郎的“瓜内利”名琴,还加一匹他自己马厩里的骏马。
“达维多夫-斯特拉德”呈橘红色,色泽鲜明,木质优等,琴头漂亮,但在达维多夫使用期间外表有明显磨损。达维多夫去世后,此琴多次转手,曾坐火车到过巴黎,乘“巴黎号”邮轮到过纽约,后来又乘飞机飞往伦敦,其买主有业余大提琴手,也有乐器商行。1964年,一个英国妇人以九万美元购得这把琴,她是杜普蕾的教母,把琴赠给了这位富于传奇色彩的女大提琴演奏家。
关于杜普蕾,本书有写她的专章,这里要说的是她罹患重病后,多年未用琴,“达维多夫”居然也“患病”了,发不出声来,被送到巴黎“治病”。经她介绍,马友友赶往巴黎看望“达维多夫”,试奏后十分喜欢。1983年,杜普蕾把琴借给马友友。经他细心“调教”,琴声越发悠扬,就像一瓶出色的陈年老酒发出阵阵醇香。杜普蕾去世后,“达维多夫”再度进入拍卖行,马友友享有优惠购买权,但他当时毕竟不是大富翁,家里又有幼子要养,所以未曾享受此次“优惠”。到了1987年,“达维多夫”终于回到马友友手里——此琴新主法国路易斯·维亚顿基金会主动将琴借予他,让“达维多夫”在当代最出色的大提琴家手中继续发出它三百年前的美妙声音。
马友友先前有过一把“戈夫里勒”,是法国大提琴家富尼埃用过的,音色非常好;还有一把音量较大的“蒙塔尼亚纳”,是意大利另一个制琴名匠蒙塔尼亚纳的作品。接到“达维多夫”后,马友友欣喜若狂,用它演奏埃尔加的大提琴协奏曲时甚至激动得浑身发颤。他说:“在我演奏过的乐器中,‘斯特拉德’反应最快,加在此琴上的任何指力反射出来的音色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他将“斯特拉德”的特色归结为:各种性能完备,反应极为迅速,轻音极易奏出,各音区音色都丰富,可重可轻,可浓可淡,清纯雅致,富于魅力。
说到这里,我们似乎还得说一说马友友的“蒙塔尼亚纳”失而复得的故事。
那是1999年10月的一天,马友友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表演后,乘坐一辆出租车回旅馆,把他的蒙塔尼亚纳放在了后备箱内。此琴制作于1733年,价值两百五十万美元。由于演出疲劳,他下车时竟忘了取琴。
接着便是一出有纽约全市交通巡警介入的搜寻大戏。“此戏”从马友友向旅馆保安人员报告开始,他忧心忡忡,递上乘出租车的收据,上有司机执照号码。保安人员听后马上报警,有关警察局立刻向全市巡逻警车发出通告,指令搜寻那辆出租车。同时也向市长办公室报告,由市长办公室转告“出租汽车和豪华轿车委员会”,该委员会立马派检查员上街巡查。
纽约皇后区一辆巡逻车开到这辆出租车的公司所在地,碰巧在这个司机出门开车时遇到他。紧张的警察与疑惑的司机相对而站,都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警察叫司机打开后备箱。一打开,就见到一个蓝色塑料大琴盒。
马友友等在旅馆,心急如焚,要知道第二天他还有一场演出,没有琴怎么行?好消息终于来了。把“蒙塔尼亚纳”送回来的有很多人:警官,记者,那个出租车司机,还有许多纽约客。《纽约时报》报道说,人、车之多就如美国总统车队。有过路人不明事由,问道:“谁来了?”有人大声答道:“大提琴!”
马友友向众人表示感谢,并说:“我想,音乐是把人们团结在一起的纽带,而今天,我们见到了团队合作的好范例。”
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要乘坐普通的出租车?他答道:“我就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