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历史唯物主义发展与对“西方中心主义”批判(上)
作为一种文化系统和思潮的“西方中心主义”,具有多种形态,但大体可归类为四种:种族主义意义(和自然地理环境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历史观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价值观和政治立场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以及思维方式和话语系统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西方中心主义”这四种形态(特别是前三种与最后一种),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在马克思那里,从方法论角度对第四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是有一个过程的。历史唯物主义创立的基本完成,只是标示着马克思从哲学方法论角度,完成了对前三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科学批判,即“理论批判”(其中也包含“实践批判”)[1],而对作为思维方式和话语系统的“西方中心主义”的方法论角度上的科学批判,尚未完成。其根据是:在马克思那里,对近代德意志民族主流文化及其中的“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其主要指向是前三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从哲学方法论角度上完成了对前三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也就是在逻辑上基本完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只有当马克思把其所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进一步在方法论上用于历史学批判、政治学批判特别是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过程中,第四种意义上“西方中心主义”才更多地纳入马克思的视野中来。因为,西方资本主义发展与东方落后国家演变的关系这一世界历史性问题,至少在当时是由第四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占据主要的“地盘”。而这种“地盘”是在进一步展开历史学批判、政治学批判特别是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过程中,才得到马克思越来越多的关注。换言之,对第四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主要是马克思在发展历史唯物主义过程中所完成的任务。当然,在历史唯物主义创立时期抑或说在历史唯物主义超越“西方中心主义”逻辑的构建时期,马克思所完成的对前三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和实践批判[2],为其发展历史唯物主义,完成对第四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奠定了逻辑基础。抑或说,马克思在发展历史唯物主义过程中,完成对第四种意义上的“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是其在历史唯物主义创立时期,所完成的对前三种“西方中心主义”理论批判和实践批判的逻辑延伸[3]。
当然,发展着的历史唯物主义对“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也有其阶段性。从19世纪50年代初至60年代末期,是发展着的历史唯物主义对“西方中心主义”理论批判的第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上,马克思开始关注西方资本主义与东方落后国家的相互作用,特别是东方国家的变化将会对西方社会发展所产生的影响,从而使其对“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然而,由于种种原因,马克思在这个阶段上还尚未彻底摆脱具有“西方中心主义”成分的历史叙述材料的影响。从19世纪70年代至马克思去世,是发展的历史唯物主义对“西方中心主义”理论批判的第二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上,随着时代的变化和相关著述活动的深入,马克思开始掌握东方国家的第一手资料,对英国殖民主义在印度作用的评价有了合乎“批判逻辑”的变化,把其对资本主义的一般与特殊及其相互关系的认识,有条件地从西欧推及到世界,彻底摆脱具有“西方中心主义”成分的历史叙述材料的影响,超越了“东方社会停滞”说和“欧洲独特”说,并从纵横两个方面拓展和深化了对世界历史的认识。本章这里重点探讨发展着的历史唯物主义,对“西方中心主义”的理论批判,是如何从其第一个阶段向第二个阶段演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