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踞谷里的桃源梦

龙踞谷在山的边缘。车子七扭八拐了半天，才看到一块小牌子，用铁丝固定在树上，但被另一块强大的广告牌给挤到一边，像个藏猫猫的小孩子，半遮了脸。我们顺着箭头再向山谷冲时，先是一群羊挡住去路——我最喜欢的山羊，雪白细软的毛，脖子里挂着个肉铃铛，棕色温和的大眼睛，满满的是温顺，它们在路边的绿草丛里出没，像开在草丛里的大白花朵。然后是十几头牛，毛皮光滑，步态从容，还有两只小牛卷着自己的尾巴，不停地从路这边奔到那边，看不到妈妈时就哞哞地叫几声。有一只小牛娃，就蹲在车头，愣头愣脑地看着车，好像在研究这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是什么东西。

一家人去看在山里搞农庄的同学。他的农庄的名字就叫“龙踞谷”。车快速掠过一块向日葵地，然后是菜地，一阵狗吠声，我们到了。同学的桃林占满了山谷，空气里都是清甜的味道，圆滚滚的大桃子落在地上，蚂蚁们贪婪地在桃子里钻来钻去，果然是甜蜜的东西都喜欢哪。但大部分桃子开始变色，腐烂，融进泥土，然后明年春天再次变成枝头的花朵重新绽放。“冬天买了几百公斤的鸡粪，一锨一锨围在桃树周围。”同学真的像个农民，他注视这些桃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眼神里有柔情与慈爱，好像那些桃子是他的孩子。我摘了一个，开始吃起来，他跟在后边问：“甜吗？是不是很甜？”再向前走是黑布林和紫布林，都是美国传来的品种。南阳叫“灰子”，其实就是李子，小小的，挂着白霜，六七月份熟透之后，是黄绿色的，吃一口酸酸甜甜的。

他的规划图挂在墙上，未来会在这山谷里冒出小木屋、公寓，让渐渐老去的人在这里一边亲近土地，一边休闲养老。我看了都替他发愁，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现实呢？山居最好如终南山的二冬一样，什么产业也不做，每天就是记录一下大自然的变化，看看花，养养狗，在林子里走几圈。所有的理想一旦与商业联系在一起，就不可避免地变得紧张焦虑。

“好想要一个破旧又洁净的居所啊，空间是小的，视野却要阔大。附近有溪流、耕田、竹林，离山下的集市大概半小时车程。要有屋檐，下雨和起风的时候可以坐在屋檐下发呆。”离开龙踞谷时我对家人说。

我说的是桃源梦，不是龙踞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