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涅尔瓦统治时期（从96年到98年）

精彩看点

涅尔瓦被刺杀图密善的凶手推上皇位——涅尔瓦宽恕暴君图密善的党羽——涅尔瓦的贫民政策——狄奥·赫里索斯托姆平息多瑙河兵变——涅尔瓦选择图拉真为继承人——涅尔瓦驾崩

史料记载，刺杀罗马帝国皇帝图密善前，刺客曾多方考察，想找到一位皇位继承人。他们找到的人或犹豫不决，或畏缩不前。后来，他们想到了涅尔瓦，认为他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涅尔瓦做过两任罗马执政官。他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很少为自己谋利。除此之外，世人对涅尔瓦六十多年的生平事迹了解得很少。根据星相，有一位占卜师曾预言涅尔瓦会登上皇位。因此，图密善视涅尔瓦为眼中钉，将他流放。后来，由于其他占卜师推算出涅尔瓦将不久于人世，涅尔瓦才幸免于难。得知图密善意图迫害自己后，涅尔瓦的危机感日益强烈。因此，别人犹豫不决时，他却激流勇进。

96年，涅尔瓦把自己的想法透漏给了密谋刺杀图密善的人，并且在他们的帮助下登上皇位。年轻时，涅尔瓦喜欢艺术，爱好诗歌。然而，作为皇帝，涅尔瓦既没有宏伟的目标，也缺乏英雄气概。或许因为身体日渐衰弱，他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又有点盲目乐观、自信。或许因为性情温和，对民众的需求，涅尔瓦更加谨慎。历经喜怒无常的暴君图密善长期压迫后，罗马帝国开启了一段新历程，迎来了一位新皇帝——涅尔瓦。涅尔瓦温文尔雅、沉着冷静，不恣意妄为，也不摆架子。他既不骄奢淫逸，也不喜欢盛大游行，通常不会接受为自己塑造雕像和打造华而不实的皇帝配饰的提议。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元老，涅尔瓦为庄严的罗马元老院感到骄傲。每逢国家大事，他都会与其他元老商议，并且承诺绝不无故伤害任何一位元老的性命。不久前，元老们还在图密善的震怒下瑟瑟发抖，有时甚至被近卫军关在罗马元老院内，见证地位最高的元老被拖到自己面前处死。然而，现在有了一位把元老当作同僚的新皇帝。涅尔瓦会耐心倾听元老们的辩论，在日常交往中，还对他们以礼相待。

涅尔瓦并未执迷于至高无上的皇权和青史留名。他甚至曾选择与卢修斯·维吉尼乌斯·鲁弗斯一起担任罗马执政官。当时，卢修斯·维吉尼乌斯·鲁弗斯如果想登上皇位，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涅尔瓦不东猜西疑、惴惴不安，更不会像某些胆小如鼠的执政官一样嗜杀成性。涅尔瓦曾赦免了一位密谋推翻自己的贵族，将他安排进自己的近卫队，还在战场上与他冷静交谈，甚至给过他一把剑，让他试试剑是否锋利，以此证明自己不猜疑他，也没有任何报复心。

对许多人来说，涅尔瓦过于随和、大度，无法满足他们对正义的狂热追求。曾目睹亲友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追杀的人，以为终于可以向图密善的党羽复仇了。涅尔瓦的早期政令似乎满足了他们的所有期望：打开牢门释放无辜的人，收押奸细、作伪证的人和迫害过贵族的人。有一段时间，复仇的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但涅尔瓦的温和性情或者谋士的谨慎建议最终占了上风。很快，涅尔瓦放弃了复仇，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刚刚即位就让国家血流成河。对许多人来说，这种仁慈似乎是软弱无能的表现。小普林尼心地善良、宽厚仁慈，但流传下来的他的书信中依然表露了上层人士的愤慨之情。一想到那些凶犯趾高气扬地炫耀他们手中的不义之财，小普林尼就痛心疾首。他戏谑地讲述了一件发生在宫殿晚宴上的事。当时，有人提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奸细的名字。于是，客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揭发这个奸细的罪行。最后，涅尔瓦问：“如果这个奸细还活着，该如何处置他？”有人大胆地说：“今晚就让这个奸细与我们在此共进晚餐。”然而，实际上，一个同样臭名昭著的学者正懒洋洋地躺在紧挨着涅尔瓦的沙发上。很久以后，在给一位年轻友人的信中，小普林尼说：“在罗马元老院中，我挺身而出，赞颂伟大的赫尔维乌斯·普里斯库斯的功绩，并且指责迫害他的卑鄙小人。”起初，听到小普林尼言论的人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一些心怀鬼胎的人试图用喧嚣掩盖他的声音。在争辩过程中，没有人在意小普林尼批判奸细的动机是什么。有些人请求小普林尼不要再提那些阴魂不散的人，让自己在经历了长期的恐怖统治后能够稍微平静。谨慎的朋友也警告小普林尼小心行事，以免成为未来统治者嫉恨的对象。然而，小普林尼坚定不移。作为罗马元老院领袖，涅尔瓦一开始确实制止了小普林尼。但轮到小普林尼发言时，涅尔瓦还是让他站起来继续讲，替受害者控诉。小普林尼义愤填膺的发言令在场的元老们感同身受，他们不再窃窃私语地为奸细辩护。此时，涅尔瓦介入，终止了罗马元老院的这场辩论。后来，小普林尼回忆起当时的激情演讲，仍备感骄傲。对被控诉者，小普林尼那颗仁慈的心毫无怜悯之情，即使对方将很快噩梦缠身，濒临死亡。

涅尔瓦决定让过去的事情就此落幕，非但没有阻止图密善庇护其党羽，反倒对他们行使了豁免权。

罗马帝国每届政府的安全稳定都离不开三股力量，即罗马公民、禁卫军、驻扎在各行省和边疆的军团。像往常一样，罗马公民是最先需要安抚的对象。因为财政紧张，涅尔瓦又过于节俭，所以他不会在建设斗兽场、竞技场或举行凯旋仪式等事情上挥霍无度，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涅尔瓦一如既往地关心贫民的切身利益，捐给殖民者一大笔钱，让他们可以自由地获得土地，从而改变了长久以来养成的“懒惰闲散”的习惯，成为勤勤恳恳的乡间劳作者。由于国库亏空，涅尔瓦不得不变卖宫殿里值钱的物品，甚至卖掉传家宝。为了实现为臣民谋福祉的愿望，涅尔瓦还放弃了大量房屋和广阔的土地。为了证明这种自我牺牲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涅尔瓦将自己的皇宫命名为“人民的宫殿”，并且在皇家铸币局铸造的钱币上用古罗马语印着“自由”两个字。据塔西佗说，涅尔瓦努力地调和原本相互排斥的专制与自由的关系。

驻扎在各行省和边疆的军团几乎没有受到图密善暴政的影响，因此图密善不光彩的过去很快便从士兵们的记忆中消失了。图密善的父亲韦斯巴芗和哥哥提图斯都是知名将领。他们带领的士兵对图密善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一位慷慨、大度的将领。听说弗拉维王朝已经垮台、罗马有了一位新皇帝——涅尔瓦，这些士兵非常不满。多瑙河河畔的军团发动了兵变，扬言要为图密善报仇。

当时，在多瑙河附近，有一个叫狄奥的穷文人。他是著名哲学家，早先被图密善流放到边境，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为了微薄的收入做着艰苦的园丁工作。闲暇时，狄奥唯一的消遣就是读随身携带的小包里仅有的两篇文章：一篇是柏拉图的《斐多篇》，另一篇是狄摩西尼的独白。军团兵变让狄奥非常愤慨。像《奥德赛》中的英雄一样，狄奥脱下伪装自己的破衣烂衫，请人把粗鲁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对他们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指出了当时人们长期遭受的苦难。他的演讲激起了士兵的愤怒。狄奥还指出，暴君应该人人得而诛之。这次演讲为狄奥赢得了“赫里索斯托姆”的姓氏。《狄奥·赫里索斯托姆传》作者曾满怀敬佩之情，引以为傲地转述这些精彩绝伦的语句。正是这些话安抚了激愤的反叛者，使他们重新遵守军队纪律，规范自己的言行。

禁卫军离罗马很近，具有很大的威胁性，关键是他们具备拥立或打倒皇帝的实力。禁卫军的最高统帅参与了刺杀图密善的行动。起初，禁卫军最高统帅的影响力很大，可以控制军队，让士兵们宣誓效忠涅尔瓦。然而，不满情绪很快在军队中蔓延。与此同时，图密善的党羽千方百计散布涅尔瓦不够慷慨大方、擢升速度缓慢等谣言。星星之火迅速变成燎原之势，士兵们一路狂妄叫嚣着向皇宫进军，扬言要取刺客的首级。涅尔瓦试图平息士兵们的愤怒，主动站出来让士兵们打他，却徒劳而返。叛军首领随心所欲地把皇宫里的仆从拖到软弱的涅尔瓦面前处死。对统治者来说，承认软弱是致命的缺陷。涅尔瓦知道，没有强有力的帮手，很难带领国家渡过难关。于是，他决定立刻选择一个受人尊敬的同僚作为继承人。

可贵的是，涅尔瓦大公无私地选择了一名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军人作为继承人。此人虽然没有罗马贵族血统，但战功卓著，时任上日耳曼尼亚军团统帅。几天后，涅尔瓦一行到达罗马的万神殿，为刚刚从潘诺尼亚传来的胜利消息向诸神表达感激之情。同时，当着众人的面，涅尔瓦收图拉真为养子，并且真诚地祈祷这个行为会给国家带来福祉。后来，在罗马元老院，涅尔瓦授予图拉真“恺撒”的头衔。98年，在位约十六个月的涅尔瓦驾崩。对下一任皇帝来说，涅尔瓦的统治是一个恰到好处的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