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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哈德良统治时期(从117年到13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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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看点
哈德良的早年生活——哈德良突然即位导致谣言四起——哈德良的刚毅性格和严苛军纪——哈德良不断巡视各行省——哈德良在埃及——法律和司法领域的积极影响——哈德良厉行节俭——哈德良喜怒无常——安敦尼·庇护被指定为继承人——哈德良驾崩——哈德良的帝陵——132年的巴勒斯坦战争
讲完真诚、坦率的图拉真的生平事迹,我们再来看看他的继任者哈德良的生平。与图拉真不同,哈德良是多才多艺又备受争议的人物。不过,关于哈德良的生平,史书记载得非常少。获得皇位之前的四十年里,他那些微不足道的经历很快就可以讲完。我们先来看看哈德良的早年生活。
哈德良在罗马出生。他的家族来自罗马帝国北部的哈德里亚,家族成员曾在西班牙定居了几百年。因为父亲普布利乌斯·埃利乌斯·哈德里亚努斯·阿菲尔早逝,哈德良便由表叔图拉真抚养。几年后,哈德良在学业上取得了很大进步,得名“小希腊人”。然而,哈德良偏爱打猎,最后到了不得不加以约束的程度。因此,图拉真将他送入军中,并且将他派往战场。涅尔瓦驾崩的消息传来时,哈德良正在日耳曼尼亚北部。尽管这里离图拉真所在的莱茵河营地甚远,但哈德良是第一个通知图拉真即位的人。哈德良虽然步行前往莱茵河营地,却仍然比姐夫
卢修斯·尤利乌斯·尤苏斯·塞维亚努斯派去的信使早见到图拉真,因为对方的马车在途中坏了。
卢修斯·尤利乌斯·尤苏斯·塞维亚努斯曾试图挑拨离间,把哈德良的债务状况和年轻时做的蠢事告诉了图拉真。然而,在宫廷中,哈德良拥有自己的势力。在皇后庞培娅·普洛蒂娜的照顾下,哈德良娶了图拉真的甥孙女维比娅·萨比娜,并且在第二次达契亚战争中获得了一个军团的指挥权。无论是在达契亚还是在潘诺尼亚和帕提亚,哈德良的英勇和自律都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宫廷里有权势的朋友开始向他靠拢,考虑推举他为皇位继承人。不过,哈德良既没有怂恿朋友们这样做,也没有恐吓对手,直到他在叙利亚行省担任指挥官时听说图拉真在弥留之际任命自己为继承人,以及随后皇位空出的消息。此事发生得太突然,因此谣言四起。有谣言说,皇后庞培娅·普洛蒂娜丧失理智,深爱着哈德良,为他篡改了图拉真的遗嘱,甚至一度对图拉真驾崩的消息秘而不宣,还亲自给罗马元老院写信,指定哈德良为继承人。然而,在其他关于庞培娅·普洛蒂娜的故事中,她似乎是一位德容兼备的女性。此时的谣言或许是君主专制经常滋生宫廷丑闻的最好证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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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比娅·萨比娜
初登皇位时,哈德良既温和又谨慎。他给罗马元老院写信,充分表达自己对图拉真的恭孝和对法律法规的尊重,请求罗马元老院原谅士兵们未经批准就匆忙拥立自己为皇帝,还请求为先帝图拉真追封崇高的谥号。哈德良虔诚地瞻仰了图拉真的遗体,随后将其送到图拉真广场上著名的纪功柱里供奉。为了纪念图拉真的丰功伟绩,哈德良把图拉真的肖像挂在大街上,以示敬重。不过,哈德良并不想追随图拉真的脚步。他不喜欢战争,也没有扩张领土的野心。此时,每一条边境线上,敌对的民族都在武装自己。在遥远的不列颠尼亚、东方、非洲及北方部族中,侵略或叛乱的谣言时不时传出。罗马帝国不缺乏战争时机,也不缺乏训练有素的军队。然而,哈德良不想被军功诱惑,始终主张和平政策。他立刻撤出了驻守在帕提亚的罗马军团,并且从底格里斯河以外的所有地区撤军。当时,没有任何西方殖民者宣称对底格里斯河拥有殖民权。在达契亚行省,情况则完全不同。多年来,殖民者在达契亚行省建立了家园,还建立了堡垒来保卫家园。因此,哈德良似乎不太想从特兰西瓦尼亚坚固的山间屏障中撤回军队,让达契亚行省自生自灭。据后来的史学家记载,图拉真昔日任命的将领对哈德良的决定表现出不满,说哈德良确实是故意不撤回达契亚行省驻军的。事实上,哈德良已经开始破坏多瑙河上的桥梁了。然而,不容忽视的是,罗马帝国的语言和艺术在北部边疆稳步推广。哈德良并没有放弃任何值得保留的东西。除此之外,在罗马帝国的其他地方,哈德良致力于恢复秩序,而不是发动战争。
令人惊奇的是,哈德良不仅刚毅、勇敢,还能够像普通士兵一样,在行军途中忍受酷暑与辛劳。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让军团保持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效率,毫不留情地清除了过去的弊端,坚持过去的严苛军纪,并且不遗余力地清除营地的奢华布置。哈德良认为,即使在日耳曼尼亚,奢华生活也会影响士兵的男子汉气概和自制力。更严重的是,叙利亚行省受到了安条克的不良风气影响,从而使放荡不羁的风气向周围扩散。由于传承了古代将领的精神,所以无论是在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地里,还是在非洲大陆的酷暑中,哈德良都不戴冠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展示出超乎寻常的坚强意志。在经过的每个地方,他都仔细检查了堡垒、营地、商铺和军械库,几乎把每个军团的事迹,甚至普通士兵的名字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现在,在阿尔及利亚中心地带,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一个营地的堡垒,这里驻扎过一支保卫边疆的辅助部队。这支辅助部队曾经是文明进步的先驱。在拉百瑟斯营地中央,有一根柱子上面铭刻着哈德良向驻守在营地的士兵发表的演讲内容,详细记载了士兵们精忠报国的事迹。
经过训练和组织,罗马军团已经成为有进取心的领袖手中的强大武器。然而,哈德良只用这个武器镇压暴乱或防御外敌,从未有过侵略别国的意图。即使不列颠尼亚的南部会受到野蛮部族的侵扰,哈德良也没有发动任何征服战争,而是命人建立了一段绵延数英里的长城,以防御野蛮部族入侵。现在,在纽卡斯尔和卡莱尔之间,一些残垣断壁仍可见,证明了哈德良是多么认真地采取防御措施的。
对安逸生活的热爱并没有扼杀掉哈德良的雄心壮志。他没有静静地待在罗马享乐,而是一直奔波于各行省,轮流巡视。为纪念哈德良的功绩而铸造的钱币显示,在巡视途中,哈德良命人在自己的所经之地修建了庄严的纪念碑和公共工程。这些证据可以弥补对他了解不足的缺憾,因为历史学家的粗略记载未能告诉我们哈德良长期巡视的范围到底有多广,以及他为民众带来了哪些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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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长城修筑现场
一直以来,罗马帝国皇帝宣扬自己的统治是为了所有行省的利益,而不仅仅是罗马本身的利益。此时,终于有一位皇帝决心亲眼见证民众实现自己的愿望,为公共利益慷慨解囊,公正地革除旧时代的弊端,并且严厉惩处了软弱无能或不忠君爱国的官员。与这些宏伟目标相呼应的,是哈德良的八面玲珑和多才多艺。几乎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对巡视的所有地方的生活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不做皇帝,哈德良可能会成为“令人钦佩的克莱顿”。对自己所处时代的一切艺术和学问,哈德良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他记忆力超强,几乎可以过目不忘。哈德良还是诗人、几何学家、音乐家和演说家。他研究过自由主义文化的魅力和成就,了解每个民族的历史和天才人物,善于评价文学风格或艺术技巧,也能欣赏前人取得的成就。
在巡视途中,哈德良不只是古文物学家或艺术评论家,还在所到之处留下了永恒的功绩。他命人修缮桥梁、渡槽和剧场,建设新公共工程,清理市政账目,审查行省总督的任职情况,严格筛选和控制公共服务部门等。哈德良强调,国库储备是为了各行省的利益,而不是为了满足罗马的几位浪荡公子或闲散民众的个人需求。为了用引人注目的方式表明对所有臣民的平等关怀,哈德良愿意设立各种各样的地方官,由这些地方官履行在各地的行政职能。
巡视期间,哈德良几乎从不骄奢淫逸,耀武扬威。他身着军服,无论什么天气都不戴冠冕,总是步行或骑马走在卫队的前面,毫无怨言地和士兵同饮同食,并且一起忍受酷暑和疲惫。关于哈德良巡视的确切路线和顺序,尽管史书记载很少,但每片土地上都有记载着他精力充沛的巡视及各行省对他感恩戴德的铭文和石刻。
在不列颠尼亚、非洲和小亚细亚,哈德良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号。不列颠尼亚边境不稳,受多方威胁。尼禄之后,再也没有罗马帝国皇帝到过不列颠尼亚。巡视不列颠尼亚后,哈德良计划对不列颠尼亚北部尚未被征服的部族采取长期防御措施。在非洲,哈德良抚慰了罗马军团镇压犹太人给当地居民造成的恐慌情绪。他的外交政策和开明态度驱散了聚集在幼发拉底河沿岸的战争阴云。当时,事态非常紧急。哈德良出面后,危机才解除。据说,在特洛伊平原上,哈德良以朝圣者的姿态环视周围,庄严地埋葬了自己在幻想中见到的大埃阿斯的遗骸。西亚的大城市以让哈德良看到它们的财富、手工业和众多人口为荣。为了感激哈德良建立的丰功伟绩,西亚人用不同的辞藻和符号在勋章上记录了他的正义和对民众的关怀。
不过,哈德良在雅典最负盛名。因为他在雅典停留的时间最长。也可以说,他经常到雅典休憩,就像在自己最喜欢的家里一样。在这个希腊艺术的中心,他和士兵稍事休整,沉浸在这里的自由文化氛围中。哈德良会想象自己回到了希腊的黄金时代,主持公众比赛,见证文学界的壮举,修葺荒废的剧场和神殿,要求民众接纳并视它们为民族信仰的圣地。在雅典,哈德良设立了一个新区,从此该城得名“哈德良”。他制定了一部可以与德拉古和梭伦
的法典媲美的新法典,用它来统治凯法利尼亚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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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时代的雅典
凯法利尼亚岛享有很高的学术声誉,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其公众学术地位众所周知。哈德良慷慨解囊,为凯法利尼亚岛源源不断地投入资金,不遗余力地鼓励学术发展。讲授修辞学和哲学的学者,即所谓的智辩家,获得了哈德良的宠信,享有豁免权和丰厚的报酬,有时还会被擢升为地方官和高级指挥官。哈德良曾赐予一位学者大笔资金,用于美化一座城市。这位学者充分发挥天赋,为该城市增色不少。另一位学者发现,靠自己的学识所得,足以在饥荒时期养活同胞。还有一位作家,叫卢修斯·弗拉维乌斯·阿里安努斯。他是斯多葛学派学者,被任命为罗马帝国最大行省卡帕多恰的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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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伦
在卡帕多恰,卢修斯·弗拉维乌斯·阿里安努斯效仿哈德良,从特拉佩祖斯出发,开始了一段环绕黑海海岸的探索之旅。他参观了米利都旧殖民事业所在地,仔细研究了尚未被蛮族入侵和破坏的繁荣地区的贸易范围和通信设施。探险之旅结束后,卢修斯·弗拉维乌斯·阿里安努斯给哈德良写了一本意义非凡的回忆录。有趣的是,回忆录里汇集了当时地理学的所有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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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之旅中的卢修斯·弗拉维乌斯·阿里安努斯
还有一块古老的土地也对哈德良充满了诱惑力,那就是埃及。晚年,哈德良似乎在埃及停留了很长时间。他探索埃及艺术的奇迹,研究埃及人的天赋才能。毫无疑问,他好奇地注视过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会唱歌的门农的雕像脸上仍然可以看到粗犷的线条,昭示着维比娅·萨比娜皇后到过此处。在埃及,哈德良的奇思妙想被彻底唤醒。因为他想到了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秘传说,想到了兼具超群智慧与愚昧无知的古埃及人,想到了民众对未知世界和神的道德统治的坚信不疑,以及对动物的崇拜引发的致命纷争等。据说,哈德良统治末期,崇拜猫的埃及人和崇拜圣鹮的埃及人相互敌对,敌对城镇纷纷武装起来争夺饲养他人崇拜的圣牛“阿匹斯”的权利。哈德良非常欣赏托勒密大博物馆,认为它是艺术、文学和科学的宏伟中心,储存着几个世纪以来人类的智慧结晶和学术成果。在奇观层出不穷的亚历山大港,民众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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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唱歌的门农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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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牛“阿匹斯”
从一封哈德良写给姐夫卢修斯·尤利乌斯·尤苏斯·塞维亚努斯的信中,我们可以看到哈德良研究亚历山大港时的情绪变化。哈德良发现,该城到处是占卜师、星相家、庸医和塞拉皮斯的崇拜者。这些人非常善变,可以从忠贞不贰变得无法无天。他们本能上是很勤奋的,所以无法容忍任何懒惰行为。尽管各自崇拜的神互相对立,但他们都对玛门
充满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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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门
哈德良嘲弄埃及的奢华与浮夸,却因受某些埃及思想迷惑而逐渐失去了阳刚之气。据史书记载,巡视尼罗河时,哈德良沉溺于巫术,要献祭一个人。哈德良的随行人员中,有一个异常俊美的比提亚牧羊人,叫安提诺乌斯。一种说法是,他愿意为哈德良的一时之乐献出自己的生命。另一种说法是,安提诺乌斯掉进河里溺死了。两种说法都认为,哈德良深爱着安提诺乌斯,沉痛地哀悼他。安提诺乌斯离世,对哈德良的打击非常大。哈德良虽然无法令安提诺乌斯复活,但可以赐予其前所未有的荣耀。哈德良下令,必须用安提诺乌斯的名字命名他去世的地方,并且在埋葬他的地方兴建一座城市。如果埃及有民众崇拜的守护神兽,安提诺乌斯也要享受同等待遇。哈德良命埃及人为安提诺乌斯建造神殿,并且塑造雕像供世人祭拜,使其在埃及艺术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不久,新宗教活动超越了以前的特定范围。希腊各城市和东部殖民地都染上了这种奴性崇拜的狂热,为安提诺乌斯修建祭坛和神殿,设立纪念日,把他雕刻成古代神灵的模样。雕刻家不遗余力地用各种艺术手法奉承安提诺乌斯,以无数方式刻画他最美的形象。桂冠诗人为他唱赞歌。行省铸币局将他的头像和名字印在钱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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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与安提诺乌斯
哈德良统治时期,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些具有世界性而非罗马式影响力的标志。这表明哈德良的兴趣是世界性的,而不仅仅局限于罗马。由于公开关心各行省的福祉,长期在各地巡视,以及对希腊人的同情和独特品位,哈德良实际上削弱了罗马作为古老帝国城市的吸引力,并且打击了罗马在世人心目中的优势地位。不过,哈德良对罗马并没有明显的怠慢行为。他一如既往地到各地巡视,并且储备足够的物资赐予罗马公民:公共粮仓堆满了粮食,马戏团里挤满了昂贵的动物,街上骄傲自大的穷人几乎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国家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古老的以家庭为扩展模式的宗教形式,不让其受到更深层次恶性竞争的影响或者更令人兴奋的东方仪式的影响。哈德良身穿民族传统服装——长袍——走在大街上,并且要求元老们也这样打扮。因此,一段时间内,旧习俗恢复了。与此同时,各行省由于相继接受恩典,加上拥有公民身份的人逐年增加,所以几乎可以与罗马比肩。
随着各行省的独立,罗马及其语言的优势变得越来越弱。一般来说,历代皇帝都会尽力维护古代都城的特权。然而,哈德良给人的感觉是,他的统治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不会区别对待民众。因为他一生都在各行省巡视,慷慨无私地满足各行省的需要,因此,各行省不再依靠罗马来确定基调和引领潮流。亚历山大港和安条克是繁荣的市场,也是各自独立的文化中心和商业中心。此外,希腊和其他古老城市一样,尽管已经衰落,但仍然恢复了对人们思想的理性支配地位。各地学生蜂拥至希腊的文化大学。自此,希腊诗人、哲学家和演说家说的语言成为世界文学中不可取代的语言。西塞罗和维吉尔
的演讲逐渐失去了纯洁性和号召力,似乎总是缺少时尚品位。此后,著名作家名册中再也没能出现一个伟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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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诺乌斯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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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塞罗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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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维乌斯·朱利亚努斯的雕像
在法律和司法领域,积极的影响日渐显现。长期以来,政治家们一直认为,在法庭能够公正地处理外国人的诉讼或完全不明确的新案件前,罗马律法的古老传统和形式需要以自由精神进行扩充。多年前,成文法不能满足诉讼要求时,罗马执政官发表了一份原则声明。不过,许多原则最初只有一年的约束力。这种制度虽然有些松散、模糊,并且个人臆断和随心所欲的空间比较大,但逐渐形成了一种相对公平的体制,一代代地传承下来。当时,著名的法学家萨维乌斯·朱利亚努斯筛选和调整了一些含混不清的条例原则,定名“哈德良的《永久法令》”,并且将其系统地保存下来。这是一种进步,是向后来的帝国法典迈出的一大步。在这部法典中,全世界的经验、希腊哲学与纯粹的罗马思想潮流交织在一起。哈德良之后,皇帝是唯一的立法者,因此法典是皇帝个人意志的体现。不过,在罗马元老院议事厅为皇帝提供咨询的杰出法学家们来自遥远国度,以多种形式反映了普遍存在的正义感。
从现存史料中,我们只能看到哈德良性格的优点。和平时期,哈德良几乎从未间断组织和训练军队。他治军严明,对军队的影响在其驾崩后多年仍然存在。他会通过私下交流而非正式会谈研究各国政府的问题。在处理周边部族的问题上,哈德良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把罗马统治的强硬铁腕与希腊文化的优雅有机地结合起来。这种做法也许是从奥古斯都的古老传统中借鉴来的,但只有具有非凡灵活性和能力的人才有可能做到。与要实现的宏伟蓝图相比,哈德良拥有的资源非常有限。因此,他效仿历史上最聪明的罗马帝国皇帝图拉真的做法,采取了既开明又节俭的政策。
执政第一年,哈德良免除了民众欠国库多达九亿塞斯特斯的国债,在图拉真广场当众焚毁债券,以示对图拉真的纪念。后来,哈德良出资捐助为抚养贫困儿童而成立的慈善机构。有史书记载,为纪念哈德良的慷慨捐助,罗马人为他铸造了七个代表不同功勋的勋章。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帝国里,因火灾、瘟疫和地震而生计困难的民众得到了及时的援助。为了满足这些需求,也为了维持军队和政府官员的支出,哈德良意识到厉行节俭并保持良好的财政状况的必要性。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会计师一样,他修改了罗马帝国的预算,把细节牢牢记在脑中,既不浪费也不私吞。节约是哈德良治国理政的铁律。他没有贪得无厌的宠臣,也没有盗用国库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宴席承办商们甚至发现,他们必须小心谨慎,因为在国宴上,哈德良有时会派人去品尝为最卑微的客人准备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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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执政期间发行的钱币,钱币上的头像是哈德良
哈德良才华横溢,统治政策始终如一。然而,据说哈德良的优良品质受到了自己阴郁情绪的影响。民间有许多关于哈德良喜怒无常的传说,他的真实性格就像传说中的普洛透斯一样。他似乎是通过某种无法解释的幻想,把从最光明到最黑暗的情绪一一呈现在了世人面前。据史书记载,哈德良掌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一个宿敌谈话。哈德良对宿敌说:“现在,你安全了。”就像是哈德良再也不能屈尊与人争吵似的。哈德良生性多疑,没有听从友人的劝告,除去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三个危险对手。然而,不久后,令罗马人感到惊恐的是,在没有经过任何法律形式审判的情况下,图拉真统治时期最杰出的将领——“阿拉伯征服者”奥鲁斯·科尔内留斯·帕尔马·弗龙托尼阿努斯和当时最有能力的士兵卢西乌斯·奎耶塔斯,以及其他哈德良认为具有潜在威胁的人,被以谋害皇帝的叛国罪悄无声息地处决了。帮助图拉真赢得征服战争,却要屈从于他的继任者哈德良,这令将士们深恶痛绝。他们鄙视这位才华横溢的皇帝,因为当时哈德良的伟大品质尚不为人所知。据说,将士们与罗马的不满分子有共同的目标,一起谋划了一场大阴谋。当时,哈德良尚在达契亚,但很快便匆匆赶回了罗马,并且似乎有充分的理由把已经发生的谋害归罪于禁卫军和罗马元老院。哈德良承诺,除了皇帝的判决,任何人不得追究元老的责任。一直以来,哈德良都信守承诺,直到最后失去理智为止。多年以后,哈德良凶残的本性爆发了。当年老体衰和病痛折磨将自己压垮,当自己逐渐失去对权力的掌控时,出于对遭到背叛的恐惧,哈德良严厉打击了亲朋好友、帮助自己登上皇位的人及毕生对自己忠贞不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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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透斯
据后来的编年史记载,哈德良的个人习惯充满了惊人的矛盾。他能够与各阶层的罗马公民打成一片,毫无皇帝的架子。然而,他又是第一个雇佣骑士担任宫廷中各种卑贱职务的皇帝。此前,这些职务都由自由民担任。在人生最后几年,哈德良再也不愿听到任何与叛国罪有关的事情,要求法院不得徇私枉法。他还组织了一种新型搜查模式的情报系统,阅读官员与友人往来的信,甚至不时地用官员妻子的责备语句来戏弄官员,而这些语句仅适用于夫妻之间。哈德良热爱艺术和文学,喜欢与认真研究艺术和文学的人在一起。然而,这些人认为,对任何假想的竞争,哈德良都会心生不快,充满嫉妒和不合时宜的怨恨。
在哈德良希望大放异彩的地方,别人如果太过耀眼是很危险的,并且哈德良对所有艺术领域了若指掌。有一次,有人问法沃里努斯,在一个关于语法问题的争论中,为什么他的观点明明是对的,他却轻易做出让步了呢?法沃里努斯的回答很有道理:“质疑三十个军团统帅的学识并非明智之举。”招致哈德良嫉妒的知名教授发现自己的学生被抢走了,并且与他们观点相悖的人开始挑衅他们并取代他们的地位。伟大建筑师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更不幸。很久以前,当着图拉真的面,哈德良对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的设计提出了批评意见,还让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照他的意见修改即可,不要做什么设计。这件事令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非常反感。多年以后,哈德良把自己建造阿佛洛狄忒神殿的设计手稿寄给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时,得到的评价极低:“女神的雕像过于巨大,她在自己家里都直不起身来。”这种侮辱性评价令哈德良恼羞成怒。据史书记载,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为自己尖锐的评价付出了生命代价。
对永垂不朽者的荣耀,哈德良也心生嫉妒。他假装喜欢老加图胜过西塞罗,喜欢昆图斯·恩纽斯
胜过维吉尔,喜欢名不见经传的安提马科斯
胜过荷马。据说,哈德良嫉妒图拉真的威望,所以把自己最不得民心的施政措施归咎于图拉真的秘密忠告。为了婉转地贬低图拉真,哈德良不愿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图拉真建造的任何公共建筑上,却允许大约二十个城市争夺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机会。
哈德良的政策有一个显著特点,即注重与周边民族首领保持良好关系,并且用奢华的礼物赢得他们的好感。这可能是罗马帝国后来的统治者向蛮族进献礼物的一个危险先例。有一次,哈德良在罗马以隆重的仪式接待一位蛮族首领,却对蛮族首领送给自己的民族服装——长袍——不屑一顾,认为他的着装与自己派去斗兽场当角斗士的三百名罪犯的打扮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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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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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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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马
有时,哈德良喜怒无常。对朋友,他彬彬有礼,和蔼可亲,随时赐予他们想要的恩惠。然而,哈德良并不排斥伤害友人的流言蜚语。即使是最受宠的人,也没有几个能逃脱蒙受羞辱的命运。哈德良精明、头脑冷静,但相信巫术、魔法和占星术。在竭力保持古老民族信仰纯洁性的同时,他却让臣民把他晚年的同性情人安提诺乌斯奉为圣人。总结了哈德良喜怒无常的性情和阴晴不定的情绪后,一位年迈的史学家说道:“哈德良性格多变,时而一丝不苟,时而漫不经心;时而彬彬有礼,时而声色俱厉;时而慷慨解囊,时而躬行节俭;时而胸怀坦荡,时而假仁假义;时而谨言慎行,时而荒淫放荡。”在古代史学家的笔下,哈德良自相矛盾的多面性情集早期所有统治者独有的优良品质和严重缺陷于一身。不过,我们有恰当理由怀疑这些来源可疑的记载的可信度。就像年代久远的低劣传记和概述让人不得不怀疑其真实性一样,这些记载的致命缺点是缺乏判断、轻信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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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场上的角斗士
哈德良对罗马没有什么好感。与在古老的时尚与权力之都相比,他觉得在学术氛围浓厚的雅典或军营里更顺心顺意。在罗马,游手好闲的贵族总是乐此不疲地重复和渲染毫无事实根据的恶毒故事。在文坛,围绕在哈德良周围的敏感嫉妒之士随时准备反驳他的草率言论,认为他没有认可他们的优点,或者用恶毒的警句挖苦他令人遗憾的品位。哈德良是一位遣词造句的高手,经常妙语连珠。曾经,一位醉醺醺的诗人以诙谐的语调写道:“我不愿成为在不列颠荒野流浪的皇帝,承受着斯基提亚的霜冻。”哈德良用同样的语调说道:“我不想成为在旅馆里闲逛的卢修斯·安内乌斯·弗洛鲁斯,厮混于酒馆之间。”对小人物的虚荣心和文学上的争论,哈德良很可能表现出了不耐烦,或者以此为乐而很少顾及是否伤害了对方的自尊心。然而,如果不看文字记录只看事实,我们就会发现,几乎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哈德良作为皇帝品行不端。哈德良是一位开明的艺术赞助人,慷慨解囊,培养知识分子,提拔他注意到的、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才能转化为实际价值的学者,让他们有机会学以致用。例如,萨维乌斯·朱利亚努斯可能就是在哈德良的指点下开始编制衡平法的。卢修斯·弗拉维乌斯·阿里安努斯也可能是在哈德良的敦促下制定战略,探索了尤克森的堡垒。或许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也是在哈德良的授意下编纂了兵器论著。这本兵器论著的前言是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在流放期间撰写的,但丝毫没有流露出作者饱受冤屈的不满与怨恨情绪。如果说有例外,那就是在临死前的极度痛苦中,哈德良失去了理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明显的冷酷残忍的事例可以玷污哈德良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哈德良的伟大,那就是一些重要文件和哈德良驾崩后留存于世的著作。罗马帝国辽阔的土地上留下了哈德良精力充沛的不朽印记。哈德良统治时期的罗马军团虽然总是忙于训练,但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他对罗马军团的巨大影响持续了几个世纪之久。在未设防的边界,哈德良命人筑起了堡垒和城墙。他重组了内政部门,并因此获得了足够的闲暇时间。他还得到了广大文人的认可,欣赏和引领了那个时代的所有高雅文化。
从哈德良晚年在蒂沃利为自己规划的别墅和花园的布局中,我们也许可以发现其兴趣广泛的某些象征。晚年,哈德良体力不济,再也不能巡游世界了。因此,他想用雕像的形式把每个部族的天才和每片土地上的历史丰碑都聚集到自己周围。按照哈德良的要求,艺术家们带着工具到各地,用大理石和青铜再现了他一生的记忆和各个时代的优秀作品。广阔的天空下,一座巨大的博物馆矗立着,周围有一道十英里左右的环形围栏。在博物馆,人们听到了很多历史悠久的名字,但令人惊奇的是,为了迎合哈德良的品位,各种各样的艺术作品和各个时代的思想相互交融在了一起。公园里和林荫大道上,雕像随处可见,好像是菲迪亚斯、波吕克勒托斯及许多其他著名艺术家刚刚完成的作品。
在一所为纪念柏拉图修建的学院里,有专门供学者与其竞争者演讲的礼堂,有以斯多葛学派学说命名的门廊,还有雅典人生活的中心——城市公共会堂或市政厅。不远处的景观模仿的是坦佩清凉的隐居地。附近山谷的水流让参观者产生了一种被带到克诺珀斯的塞拉皮斯神殿的感觉。不满足于已知的事实,哈德良还为未知世界的朦胧形态预留了空间。冥界的主题设计主要借用了诗人的想象,或者取自厄琉息斯神话中的戏剧形式。这些景象的自由组合,给人一种兼收并蓄的感觉。希腊、埃及和小亚细亚的艺术形式全部展现在这位懂得欣赏美好事物的鉴赏家面前。
现在,哈德良规划的花园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到处是残留的怪异景象。不过,废墟中仍然会开满美丽的花朵,装点着哈德良统治时期人们幻想中的仙境。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座花园一直是好奇者探索的宝库。欧洲美术馆中,许多青铜器、大理石和镶嵌艺术展品都源于哈德良用来展示文明进步历史全景的装饰品和技术。在众多雕像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各种造型的安提诺乌斯像。因为它们展示了当时流行的理想艺术方法及留存至今的创造力,也因为没有比一位皇帝迷恋比提亚牧羊人更有价值的雕塑题材了。
135年,哈德良的精神日渐萎靡。他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备受病痛折磨时,他感觉是时候考虑选择继承人了。然而,一开始,哈德良无法容忍有人将要接替自己位置的想法。对法定继承人或受民众爱戴的候选人来说,哈德良的嫉妒心是致命的。一段时间后,哈德良选中了才华横溢、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卢修斯·埃利乌斯。不过,有人认为卢修斯·埃利乌斯是一个放荡、自私的纨绔子弟,毫无哈德良壮年时的男子汉气概。除了哈德良,很少有人能看出卢修斯·埃利乌斯有什么优点。民众觉得这个世界可不能再出现一个尼禄了。不久后,哈德良发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靠着的是一堵几近崩塌的墙”。此外,对国库来说,任命皇位继承人时向士兵捐赠的大笔款项纯粹是一种损失。138年,卢修斯·埃利乌斯的健康状况迅速恶化,甚至没有力气去罗马元老院发表演说。他服用了刺激神经的药剂,但由于药效过猛,所以还没来得及登上皇位,他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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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修斯·埃利乌斯
之后,令人尴尬的选择再次出现了。不过,这次选择是令人愉快的。据史书记载,有一天,哈德良的目光落在了用强壮手臂搀扶年迈体弱的岳父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走进罗马元老院的安敦尼·庇护的身上。安敦尼·庇护曾在皇帝的议事厅里任职,总是为弱者争取利益,获得了众多荣誉,所以轻松通过了罗马元老院的审查。所有人都认为安敦尼·庇护是最好的皇位继承人选。安敦尼·庇护即位时,人们都高兴地欢呼起来。正式的收养手续完成后,人们怀着轻松的心情等待哈德良的生命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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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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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敦尼·庇护
哈德良的健康状态迅速恶化。疾病缠身令他痛苦不堪,最后使他完全失去理智,陷入间歇性的狂乱情绪中。此时,哈德良变得狂妄猜疑,嗜杀成性。他曾试图通过魔法和符咒来获得解脱。在极度绝望中,他决定结束生命。然而,医师不肯给他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想到要结束哈德良的生命,仆人们就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从哈德良手中偷走了他用来自杀的匕首。哈德良徒劳地恳求仆人帮他结束痛苦。安敦尼·庇护孝顺地守护在床边,一直握着哈德良那只举起来要打向他自己的手,因为所有可能被哈德良用来自杀的物品都被藏起来了。哈德良噩梦不断,总是梦到自己刚刚杀死的卢修斯·尤利乌斯·尤苏斯·塞维亚努斯。卢修斯·尤利乌斯·尤苏斯·塞维亚努斯的遗言一直煎熬着哈德良的心:“我死得太冤枉了,愿神让哈德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偶尔神志清醒时,哈德良不再关注死亡,而是把思绪放在自己最喜欢的、位于蒂沃利家中的花园上。即使在驾崩前,他仍能感受到自己作为诗人对优美词句的热爱。他用诗歌描写了自己苍白、冷淡、坦率的灵魂即将走向毫无欢乐的未知世界的过程。这些诗句留存至今,内容如下:
小小灵魂,
迷人的小流浪者,
我肉体的嘉宾与伴侣,
你现在要去哪里?
没有色彩的地方,
野蛮而荒芜,
再也不能随意玩闹了。
最终,哈德良在巴亚驾崩。其尸身并没有被运回罗马,因为罗马民众早已厌倦了这位统治者。他们忘记了哈德良早年的公平正义和宏伟的帝国目标,无法摆脱他驾崩时的残忍、疯狂带来的恐惧阴影。元老们甚至打算禁止民众参加任何纪念哈德良的活动,取消他通过的法案,并且拒绝给他追封神圣的荣誉称号。然而,元老们曾经轻而易举地把荣誉称号赐给那些贡献远不如哈德良的人。不过,元老们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屈服于安敦尼·庇护的坚定意见,从官方层面给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蒙上了一块遮羞布。元老们之所以这么做,部分是因为他们听到有传言说被哈德良迫害致死的人尚在人世,但更多是出于对新皇帝安敦尼·庇护的尊重。这是一种普遍的反常现象呢,还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大众妥协心态呢?无论怎么说,正是出于这种妥协心态,罗马公民才容忍了罗马帝国第三任皇帝卡利古拉,为尼禄感到遗憾。难道罗马公民就不能宽恕这位统治罗马二十一年、给世界带来公平与正义的皇帝驾崩前的病态暴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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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古拉
哈德良虽然对凯旋仪式等荣誉不感兴趣,但希望死后能得到皇室的庇护。奥古斯都的帝陵已经满了。因此,哈德良决心为自己和后任们建造一方安息之地。在战神广场附近,一座雄伟的大桥横跨台伯河两岸。桥的两边分别矗立着一排雕像。该桥通往存放哈德良骨灰的巨塔。站在巨塔上,可以俯瞰下面的雕像群。它们栩栩如生,令后世的游客惊叹不已。巨塔里有一个墓室。壁龛中放着一个盛满哈德良所有恋人骨灰的大瓮。巨塔由砖石砌成,几乎和埃及的巨型柱一样坚固,与此处的桥一样久经风霜,至今仍屹立在废墟中。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巨塔只用来安放皇帝的骨灰。之后,巨塔一度被当作堡垒、教皇官邸和监狱。哥特人进攻罗马时,战争的浪潮席卷了哈德良的帝陵。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困者把用作装饰的雕像从基座上拽下来,砸向桥下的哥特人。几个世纪后,人们在废墟中发现了几个近乎完好的雕像。现在,它们仍然被保存在欧洲的几大美术馆中。很多艺术作品和带有华丽大理石门边的铜门一起消失了。多年来,除了用天使米迦勒的雕像取代哈德良的凯旋雕像,修复工作基本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一位教皇曾在幻象中看到米迦勒插剑入鞘,预示着瘟疫即将结束。此后,该塔被称为“圣天使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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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的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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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米迦勒
哈德良统治时期,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132年爆发的巴尔·科赫巴起义。在哈德良统治时期,他一直采取和平政策。因此,有一代人几乎从未尝过战争的滋味。只有犹太人不肯安于现状,在激烈的反抗中再次崛起。犹太人的民族希望似乎被图密善的铁腕镇压永远粉碎了。图拉真的部将无情地浇灭了犹太人在非洲和塞浦路斯重新爆发的复仇烈焰。犹太行省见证了罗马军团的铁腕力量。每块土地上的流浪者都深知罗马帝国有多么强大,有多么坚不可摧。然而,奇怪的是,犹太人再次对自己的主人勃然大怒,既不绝望也不屈服。他们无法容忍殖民者在圣城的废墟中安家置业,无法容忍异教徒的宗教建筑建在他们充满神圣记忆的地方,更无法容忍古老的耶路撒冷被由罗马帝国皇帝和罗马主神分别指定一个词组成的乱七八糟的拉丁名字爱利亚加比多连取代。他们压着怒火,直到哈德良无暇顾及耶路撒冷,大批部队才重新点燃战火。随后,战火迅速蔓延到整个犹太行省。犹太人等待已久的救星、未来的救世主弥赛亚终于出现了。他自称是“星之子”巴尔·科赫巴。犹太人热切地聚拢在巴尔·科赫巴的旗帜周围。伟大的犹太教圣人阿基瓦也对巴尔·科赫巴表达了敬意。因为军队需要武器,犹太铁匠为罗马士兵制作武器时故意做成残次品。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把罗马士兵丢弃的武器据为己有。
很快,犹太人重新修筑起已经拆除的堡垒,并且修复了被图密善毁坏的城墙,在要塞下面修建了可以供军队随意进出的秘密通道和走廊。他们不愿在战场上与罗马军团正面交锋,而是试图用游击战分散罗马军团的力量。起初并不受重视的起义,不久就发展到需要罗马帝国最好的将军和铁的纪律来应对的程度。塞克斯特斯·尤利乌斯·塞维鲁被从遥远的不列颠尼亚征调过来,把犹太人赶到海湾,用锐不可当之势击溃了犹太人的武装力量。犹太人顽强地保卫自己的据点。然而,这些据点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被攻陷了。最后,凶猛的狂热分子在比特山陷入绝望,在饥荒的关头缴械投降。付出巨大代价后,巴尔·科赫巴起义被镇压了。即使是向来模棱两可的官方公报,也一反常态地宣布罗马军团损失惨重。
犹太人的圣城耶路撒冷被扫荡一空。关于当地的记忆也都被抹去了。新移民者取代了以前的居民;圣殿旧址树立起一座哈德良的雕像。这个基督教朝圣者钟爱的地方被一座仅仅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建造的雕像玷污了,从此远离了人们的视线。犹太人再也不能在这座祖辈定居的古城里闲庭信步了。每年,他们仅有一次机会,即圣殿被摧毁的周年纪念日,才能在这片神圣的区域停留片刻,亲吻他们敬仰的土地,为这片废墟上毫无希望的荒凉而哀悼。哲罗姆
说,即使是这一点权利,也让犹太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付出了屈辱的泪水,就像从前耶稣用自己的血为代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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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镇压巴尔·科赫巴起义,并且驱逐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