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琰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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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崩逝

黄昏时分,姜琰备了晚点,待栾彧回来同食。不一时,栾彧即回府,脸色低沉,姜琰正待询问,栾彧即拉着姜琰回卧房,郑重掩了门。

“彧,何事?”

“阿婧,你听我慢慢说,”栾彧走过来,轻搂住姜琰身子,带至榻边坐下,“今日接密报,宣裕太后崩逝。”

姜琰似未听到栾彧所言一般,愣愣定住,一言不发,眼中滚滚流泪。

“不会,夫君你骗我,千秋节时还好好的,如今不及半月,怎会如此?”

“阿婧,”栾彧心疼的抱住姜琰,“阿婧,放心,有为夫在。”栾彧轻拍姜琰后背,不知该如何安慰爱妻。

“夫君从何处得到密报,会否有误,怎得太后殡天,竟未昭告天下。”

“应是无误,今日飞鸽密报,三日之前夜里出的事。如今皇上也病重,京城恐有变,是以秘而不宣。”

“彧,我要回京。”

“阿婧,依礼为夫该当携你入京服丧,可依大盛律,戍边大将军无旨不得返京。”

“那为妻便一人返京,必要送祖母最后一程。”

“阿婧,你冷静,无明旨你亦不得返京。你且安心,恐圣旨这几日便会传来兴庆。”

“夫君……”姜琰满面泪水横流,抬眼看栾彧,栾彧心痛不已。

“阿婧,为夫笨拙,不知该如何安慰,你莫要过于伤心。”

“夫君,你可知太后疼爱我,更甚于她自己,如今殡天,我竟不能守在身边。”说及此,姜琰仰天道:“祖母,婧儿不孝,只顾自己陪伴夫君便草草离京,如今竟连最后一面也不得相见。”

“阿婧……”栾彧将姜琰紧搂入怀,姜琰无声颤抖着双肩。

未知过了多久,怀中可人儿终于止了哭泣,栾彧方稍安心。

“彧,你说京城恐生变,是何意?皇上已立太子,难道太子继位还会有变数?”

“不得不防,皇上病重,身边只得丞相与贵妃近身服侍。”

“我父亲与贵妃,必会拥太子登基。”

“嗯,但愿是为夫多虑。”

三日之后,圣旨到。命武宁王携王妃,带五万北境军精锐进京服太后丧。

“夫君并非多虑,京城必有大事,带兵入京服丧,前所未闻。”

“夫人以为如何?”

“即有圣旨,必当依旨意行事。所幸早已打点,今日便启程。”

“便依夫人。只是夫人当真要与我等一同骑马?此行千里之遥,日夜兼程,也需十日,为夫恐夫人不耐。”

“夫君,请你体谅我心急如焚,若坐车,必会耽误行程。夫君放心,我必跟得上行军。”

“如此,夫人骑我的‘青玄’,此马甚通人性。”

“‘青玄’?”说着栾彧牵来,扶了姜琰上马。

十日之后,武宁王带兵入京,大军驻扎在京城北郊。

姜琰一刻等不得,与栾彧带了苏清风、呼延霆等几十随从,入宫见驾。

姜婉得了消息,已在宫门内等候。入得皇城,苏清风等人只能在宫门外侍候,栾彧携姜琰两人入宫,随了姜婉赴太极殿见驾。

入得太极殿,殿中空无一人,姜琰甚觉奇怪,不觉回望栾彧,见栾彧轻轻点头,方才稍安。

进了内殿,见光合帝躺在榻上,面如死灰,嘴角正流出血来,丞相姜叱正伏在光合帝身侧,探其鼻息,榻前地上,倒着一只空了的药碗。

“皇上,”姜婉见此情状,扑到光合帝身上,见光合帝已然断气,不觉失声恸哭,“皇上,臣妾来迟一步,你怎得便走了,适才臣妾出殿时您还无事,怎得转瞬间便抛下臣妾。”

哭喊了几句,便回头指着姜叱,“丞相,你给皇上服了何药,你敢弑君谋逆。来人,将姜叱拿下。”姜婉一声呼喊,原本寂静无人的太极殿,竟然有大批御前侍卫一拥而入,将几人团团围住。

栾彧见惯阵仗,一步将姜琰护在身后,抬手便向窗外发了一支响箭,进而大喝一声:“武宁王栾彧在此,谁敢妄动。此事真相未明,且听丞相一言。”

“父亲,到底发生了何事,请父亲明言。”

姜叱怒目而视姜婉,半晌儿无言,终昂首别过脸去。

正此时,苏清风、呼延霆带人冲入宫门,闯入太极殿。栾彧一摆手,众人皆静立不言。

“武宁王,你带兵入宫,是想谋反么?”姜婉怒喝一声。

“贵妃娘娘,本王是奉旨带兵入京,现有五万北境军精锐,驻扎京城北郊。”

“奉旨带兵入京?荒唐,皇上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二人正争执不下,突一人奔进太极殿,姜琰认出是母亲身边的管事,还未问母亲,这管事便道:“丞相,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长公主薨了。”

“什么?”姜琰惊呼,回看父亲,竟发现姜叱似乎并不意外。

那管事兀自接着道:“小人今晨去求见长公主,见长公主倒于血泊之中,身子已僵,身边绢帕上似乎有字,小人一并带来,想请丞相示下。”说着那管事自怀中掏出绢帕。

姜琰不待姜婉上前,一步抢上将那帕子拿在手中,那帕上点点血迹,似乎是母亲临终沾血写下‘谋逆’二字。姜琰目眩,站立不稳,待栾彧扶住定了定神,方举着帕子问道:“父亲,母亲是怎么死的。”

“此事真相已明,姜叱矫旨谋反,被解忧长公主探得,便下手杀了长公主,今日又入宫弑君。如此乱臣贼子,武宁王若不将其拿下,便是同党。”姜婉一改往日温柔可人,厉色道。众侍卫也蠢蠢欲动。

“贵妃娘娘稍安勿躁,谋反之罪非同小可,绝不能听贵妃娘娘片面之辞,且听丞相一言。贵妃娘娘放心,若当真有逆臣,本王一声令下,五万北境军将士即刻入宫勤王。”

姜婉听栾彧一心回护姜叱,不敢再言,盯视姜叱。

“父亲,当真是你杀了母亲么?”姜琰难以置信,父母多年来相敬如宾,父亲怎忍心下手。

众人皆望向姜叱,姜叱从始至终竟一语不发,亦闭目不看姜琰。

“父亲,您为何不开口……”姜琰捉急,怎奈不论如何逼问,姜叱皆不言语。

“丞相无语可辨,武宁王还要护短么?”

栾彧也不知如何是好,转眼看向姜琰,心中暗想,若姜琰一力回护父亲,自己纵是反了,也要护住姜氏一族。

“丞相有谋害皇室公主之嫌疑,理应下诏狱待审。”姜琰面上已收了表情,此刻一张铁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栾彧见姜琰如此,一挥手,苏清风上前,向姜叱一拱手,道:“丞相请。”姜叱依旧不语,昂首而出。

栾彧以‘勤王’之名,接手皇城戍卫,以太子之名昭告天下,光合二十七年正月二十七,宣裕太后崩;光合二十七年二月十三,光合帝崩。宫中治丧七七四十九日后,太子田祯登基,年号‘保定’,尊生母姜婉为皇太后。

丞相姜叱谋逆,连同其子姜玢并党羽,尽下诏狱。武宁王栾彧勤王平反有功,晋爵一等,封太子太师。

在宫中服丧近两月,姜琰清减许多,身体虚弱已极,栾彧心疼不已。出宫回了武宁王府,便日日守在姜琰左右,还命人接了明月前来服侍。

这日栾彧一早出城去北境军营,姜琰日日在房中憋闷得很,便起身至花园游荡。

四月初春,京城乍暖还寒,姜琰本就纤瘦,如今裹在宽大棉袍里,更显盈盈一握。在花园中四处探看,姜琰有些失望,心想这毕竟是武宁王府的花园,守备森严。

正思想着,突闻一声低呼:“公主。”

姜琰抬头,正是高谦,姜琰浅笑道:“姜琰只当兴庆一别,侠士不愿再见姜琰。”

“公主说哪里话。高谦是重义之人,既说过效忠公主,又岂会半途而废。高谦本潜在宫中保护公主,见北境军接手宫卫,方才离宫。这些时日,在下一直隐于诏狱,保护丞相与靖国公世子,见武宁王亦派了人在诏狱中,这才撤回。”

“多谢侠士思虑周全,此事疑点重重,我竟未防备有人会加害父亲与哥哥。我这些时日,一直思量我父亲为何一言不发,似在保护何人。侠士一直在京中,可探得何消息?”

“此事出自令姑母之手。”

“哼,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不牵连姑母,便可保全姜氏一族。那我母亲之死,当真是我父亲动手?”

“我只知那晚丞相确实出宫回过丞相府,是否杀了长公主,不得而知。”

姜琰默然,高谦看着姜琰,眼中无尽怜惜。

“公主节哀,逝者已矣,保重身体要紧。”

“高谦,多谢你。还有一事劳你。”姜琰又嘱咐高谦几句,高谦领命自去。

姜琰这几日嗜睡,用过午膳便在房中小睡,栾彧回府,也不打扰,自在一旁守护。

“明月,拿水来。”姜琰呓语,栾彧急忙起身端茶奉上。姜琰睁眼,见是栾彧。起身之时,又觉一阵目眩,扶住栾彧道:“彧,你回来了,怎不叫醒我。”

“夫人难得安睡,我怎舍得吵你。”扶住姜琰坐起身。

“夫君,这些时日,宫中府中之事,劳你费心,多谢你。”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今日……”栾彧已知姜琰见过高谦,想细探问,见姜琰脸色惨白,终是不忍再责,咽下话头。

“今日如何?”

“今日元勋带西昌使团入京,贺大盛新帝登基。”

“什么?元勋入京?”

“正是。此时正在宫中,明日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命你我赴宴。”

“来者不善呐。”

“为夫亦觉如此。阿婧,你若不想去,我便回禀皇上,你身子不爽,要留府静养。”

“不,夫君放心,为妻无碍,我随你同去。”

翌日栾彧与姜琰一同入宫赴宴。宴会设在未央宫正殿,栾彧携姜琰来至未央宫时,殿中已灯火通明,赴宴者尽皆落座,新皇及皇后亦落座,元勋坐在田祯左手下首。

内侍高宣武宁王驾到,含元公主驾到。一殿人齐齐看向殿外,只见武宁王先下了车,回身揽住公主芊腰抱下车来,放姜琰站定,又回身帮姜琰理好外袍拖尾,姜琰安然受了,丝毫不顾及旁人侧目。

只见栾彧紫冠青簪,依旧一身玄色重缎衣袍,除衣襟用金线绣了纹饰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庄重且肃穆;姜琰挽着宫髻,带一套银丝累金凤镶珍珠宝石头面。脸上雪白,不施胭脂,只画远山,染了朱唇。一身素色流光缎内裙,以银线绣了‘万’字暗花点缀,同色外袍,绣着鹤舞九天,那鹤头鹤眼皆镶宝石,虽通身雪白,亦显得姜琰光彩照人。二人一玄一素,立于一处,俨然一对璧人。

说话间栾彧已携姜琰缓缓步上殿来,跪地拜见皇上皇后。

“微臣栾彧拜见皇上皇后。”

“姜琰拜见皇上皇后。”

“武宁王、皇妹请起。”

“谢皇上。”

“启禀皇上,栾彧与夫人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连日来武宁王与公主辛苦了,无妨,入座吧。”

“谢皇上。”说罢栾彧起身,搀扶姜琰来至田祯右手下首坐定。

一抬眼,便见元勋一双眼流连在自己身上,姜琰不动声色。再扫视殿中,竟见一故人,正目光灼灼盯着栾彧。

如今这朝堂之上,皇后叔父,新任丞相王凤,与勤王有功的武宁王栾彧平分秋色。只见王凤频频举樽,与人隔空对饮;而栾彧却一双眼只有身边的爱妻。

田祯为助兴,传了歌舞上殿,一舞毕,众人皆喝彩。

元勋开口道:“皇帝陛下,贵国舞姬当真技艺高超,不过本王曾见识过贵国一位传奇女子之舞姿,胜过这殿中舞姬千百倍。”

“哦?当真?二王子殿下可知这位女子身在何方?可为朕招来一舞否?”

“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皇帝陛下莫急,终有一日本王必叫她心甘情愿做本王的舞姬。”说完便瞟姜琰,见姜琰兀自与栾彧私语,根本不理会旁人,悻悻别过头去。

此时栾彧站起身,向田祯一拱手道:“皇上,公主连日来身子不爽,微臣先行告退。”

“如此,武宁王便带公主回府吧。”

“谢皇上,微臣告退。”

“谢皇兄体恤,姜琰告退。”

说罢二人挽臂而去,元勋斜睨着姜琰背影,目光贪婪阴狠。

待回至王府中,姜琰困倦,未与栾彧多言,便梳洗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