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琰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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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月剑

翌日清晨,姜琰早朝毕,回到相府后房,栾彧仍安睡在榻上。姜琰轻坐于榻边凝视,深悔自己任性,未传信与栾彧,致爱人饱受磨难。不觉俯下身,吻住栾彧额头。刚想起身,却被栾彧一把搂住,二人又厮磨良久。

收拾停当,姜琰出外堂,便见高谦坐在下首案前,抬头见姜琰出来,刚欲开言,竟见栾彧尾随而出,不觉一惊。

姜琰见高谦神态一变,忙道:“陛下何时到访,我竟不知。”

“本王日日都到相府,相国怎得不知?”

姜琰被高谦抢白,一时无语。

“未料到侠士竟是大月国王?失敬了。你日日来我夫人府中,有何贵干?”

“哼,此地是我大月相国府,本王来寻相国,自是商议国事。你又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擅入相国府,必图谋不轨。”

栾彧闻言,不怒反笑:“本王是相国之夫,来寻夫人天经地义。本王倒是想知道,有人擅闯本王之府邸,拐带本王夫人,是否是宵小之为?”

“栾彧,莫再多言,无人拐带于我,我是甘心同陛下回大月的。”

“身为丈夫,竟囚禁自己的妻子,难怪阿婧要离了你。”

“陛下,请您也勿再言,栾彧并未囚禁我,我来大月所为何事,陛下心中明了。”

栾彧听高谦竟唤姜琰乳名,心头有气,刚欲发作,姜琰阻道:“彧,你先回客栈可好?”

“不好。本王既在此,便不能容你与外男独处。”栾彧想起姜琰生辰那日高谦所为,顿时怒火中烧。

此言一出,姜琰瞪视栾彧,栾彧见夫人似有微愠,登时软了:“罢了,我走便是。”说罢栾彧大步出了外堂,离府而去。

“令西昌闻风丧胆的‘北境杀神’,都被相国‘拿捏’至此,更况乎本王?”

“何道‘拿捏’,盖因有情而。因栾彧一言,我三月不出房门半步;因你一语,我不远万里赴西域。如此说来,你二人‘拿捏’我,亦得心应手。”

“我怎能和栾彧相比。”

“陛下,你知我心。”

“罢了,我早知费尽心机也留不住你。相国何时动身回兴庆,可需我代为打点?”

“兴庆?本相何时言说欲回兴庆?”

“阿婧,你和栾彧不是……”

“栾彧来见我,只是想知我身在何方,是否安好,并不是强带我回去。”

“当真?”

“陛下,武宁王并非不通情理之蛮人。”

“罢了,莫提他。”高谦听闻姜琰不会即刻离开,心中稍安。“只是……”高谦话未完,便紧蹙眉头。

“陛下,你我之间百无禁忌,还请陛下直言。”

“冶铁铸剑,是我祖上所传,祖训便是秘不示人,如今,武宁王一把残剑探得大月兵库,这秘术恐要大昭于世了。”

“陛下可是怪我力主建了兵库?”

“不,本王知你用心,又岂会怪你。”

“陛下,我有一事请教。依陛下所见,多年前,大月为何国破?”

“自是西昌之祸。”

“此言原也不虚,但姜琰以为,人性如此,不可更改,没有西昌,亦会有别族。大月若想长久立国,除富民之外,必要强兵。建兵库势在必行,陛下放心,等到大月兵强马壮,纵使天下皆知大月有冶铁秘术,也无人敢觊觎。”

高谦听后沉默半晌,方道:“相国所虑深远。”

姜琰浅笑。

“阿婧,还有一事,我早就想问你,但事关栾彧,还望你莫要隐瞒。”

“何事,你尽管问,我必尽言。”

“你可还记得,我初次到兴庆,你我在兴庆东郊山脚下会面。”

“自然记得,怎无端提起旧事?”

“那日栾彧手中那柄剑,从何而得,你可知来历?”

“那剑是栾彧父母所遗,是他家传之物。已过数年,你还记得,还在今日提起,可是对这剑有疑?”

“难道你就不疑么?那剑绝非凡品,我一见便知出于大月。是以我手绘了图形,秘密寻族人探求这剑的来历,多年来无果。直到一年前大月建兵库,你让我秘密招募铸剑师,有一位耄耋老汉,来兵库自荐,竟称自己是几十年前我大月皇室御用铸剑师,他一眼便看出,那剑名“天月剑”,是当年我的姑母——大月隆昌公主的佩剑。隆昌公主是大月第一铸剑师,“天月剑”即出自她手,也只有她的技艺可以铸出此等宝剑。后来大月国破,姑母为保护自己的幼弟,也就是我的父亲撤离,与西昌人血战,力竭而亡。照理说,“天月剑”该落入西昌,为何会成了栾彧家传之物。阿靖,你可知栾彧父母及祖上之事?”

“栾彧称其父母皆是普通农人,至于祖上,他也不知。父母离世时,他只有七岁,懵懂无知。栾彧说他从未见过父母习武,更未见过父母用剑。他父母离世突然,也未留下遗言。这剑是他成年后在家里老宅地下挖出,他也不知来历,但老宅是他父母所建,这剑必是他父母埋下。”

“普通农人,怎会有宝剑传家?他父母的身份绝不简单。不是与大月有关,就是与西昌有关。”

“栾彧绝不会对我隐瞒,恐怕他也不知父母的身份。”

“还有一事,那老人还说剑的尺寸有异,“天月剑”剑身长一尺六寸,栾彧手中之剑,剑身逾两尺……”

“这就对了。”

“嗯?何事对了?”

“栾彧手中有两把剑,一长一短,长者剑身两尺二寸,短者剑身一尺六寸。这两把剑,除了长短,一般无二。短的一把,栾彧曾做及笄礼送与我。”

“当真?”高谦震惊,“那短的一把,必是“天月剑”无疑,可为何会凭空多出一把长剑。”

“依你之言,这把长剑必是也出自隆昌公主之手。”

二人正言语,忽听见天井中吵嚷,姜琰高谦皆闭口不言。出来便见苏清风带着明月,并几个小子,由天井角门鱼贯抬进箱笼柜橱。

“清风,这是何意?”

“回禀王妃,这是王爷吩咐搬来,日后住在此处方便取用。”

“住在此处?此地是大月相国府。”高谦叫道。

“陛下此言有缪。此地既是大月相国府,亦是武宁王妃府,既是王妃府邸,那便是王爷府邸。”

“你……”

“陛下,息怒。”姜琰出言阻拦。

“清风,军中事忙,王爷盘亘几日便当返回兴庆,实是不必添置这些家什,还是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吧。”

“回禀王妃,王爷在大月有重要军务,已吩咐末将先返回大盛,命明月留下服侍王妃。”说罢苏清风便转入内室,着人安置物件。

“这栾彧是摸准了你的脉,知你绝不会为难他的属下。”

姜琰回眼瞪高谦,叹一声道:“罢了,由着他吧。”

黄昏时分,姜琰打发了明月回客栈,一人坐在内室中,备了晚点,待栾彧归来。不一时,夫妻二人对坐。

“彧,你预备何时回大盛?”

“夫人这是要赶我么?”

“非也。你一人身负北境安危,实是不该流连于此。若有心人知大盛武宁王微服居于此处,恐会有不测。”

“那王妃你一人居于此处,就不怕有心人知道,用你来要挟我么?”

“西域无人知我身份。”姜琰嗫嚅说道。提起此事,她心虚得很。

“说来高谦对你也太不尽心了,简陋也便罢了,只派几个护卫,三两下就被我打发了。”

“难不成我随他住在宫中?他不过是随我的意。”

“也罢,你这妖精,固执得很,为夫劝不住你。是以阿婧,你也莫再多言,栾彧此生,断不会再离了你半步。”

姜琰见栾彧目光坚定,知是劝不动:“可北境军务……”

“放心,北境、京城、西南,还有这西域,尽在为夫掌握。”

姜琰疑惑,“这是何意?清风道你在此有重要军务?是何军务?”

“为北境军督造八万柄轻剑,还不算重要军务么?”

“什么,武宁王这是何意?”

“大月兵库所造之单刃轻剑,甚合本王之意,本王欲向大月购八万柄轻剑,未知相国意下如何?”

姜琰听后苦笑:“承蒙武宁王错爱,大月国小,恐怕十年也难造出八万柄轻剑。”

“相国此言差矣,若本王出银钱出人力,一年可成,相国只说应不应允便是。”

“此事事关重大,我要问过陛下。”

“好,夫人再报与高谦,若得了本王助力,大月军骑兵佩剑也指日可待。”

“好,武宁王放心。”姜琰郑重道。略沉吟又道:“彧,你是何时在大月埋下探子,大月兵库机密,竟被你得了一把残剑去?”

“阿婧,我不瞒你,西域原是西昌掌控,为夫早就想肃清西昌余孽,这几年来一直秘密部署。我一向以为你隐居一地深居简出,没想到夫人须眉本色,竟做了大月相国,当真是‘大隐隐于朝’。倒是给为夫不少便利,正好借此机会留在西域料理。”

“哈,武宁王当真深谋远虑。本相适才以为王爷对我深情,故不舍离去。转瞬方知,是我自作多情,王爷不过利用我掩人耳目罢了。”

“夫人你误会了,我怎敢利用你,我确是对你深情,不舍离开。我知大月事未竟,你必是不肯返回大盛,是以留下陪你,你若现下愿同我回去,我明日即带你离了此地,可好?”栾彧向前探着身子,讨好说道。

“不好,你知我不会离开。罢了,我不恼你,你为了军中事,连拜堂都可委以他人,更况此事?”姜琰嗔怪道。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

“彧,你留下也可,但有一事,你莫要再与高谦斗气。他救过外祖母,也救过你我。他虽对我有意,可从未相强于我,我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之事。我随他来大月,原是……”

“阿婧,你不必解释,为夫从未疑你。”

姜琰听毕,心中大暖。突想起一事,问道:“彧,前次竹里馆,救下我们的青衣人,可有异族?”

“嗯,却是异于中原人,难道……”

“他们是高谦的私卫,效忠大月皇室。”

“嗯,阿婧,你也是因此来了大月?”

“正是。这是你我夫妻,欠了大月族人的。彧,你适才说起西南,可是有何异动?”

“暂时无异动。夫人莫忧心,我自会盯着王家。”

“嗯,如今王氏做大,把持朝政,皇长子又无王氏血脉,长此以往,恐生祸端。”

“你以为王家也会效仿郭氏?”

“王素为人刚直,不会因外戚做大而谋反,但如今皇上也太不像了,保不齐会如何。”姜琰转头看向栾彧:“夫君,决不可掉以轻心,若王家真要反,你和北境军便成他的眼中钉。”

“夫人不必担心,我早有防备。”

“嗯。这连年事多,朝局不稳,亏得有你镇守北境,否则,大盛危矣。”

“我为夫人守北境,分属应当。”

“夫君此言差矣,你是大盛的王,是为大盛守土。”

“为夫不屑为王,只求能好好守护夫人。夫人,若有一日,我辞官不做,归隐山林……”

“我便随你去,做一村妇。”

“婧,你当真愿意么?”

“彧,”姜琰低唤,轻轻依入栾彧怀中,“为你,我愿抛去这世间一切繁华。”栾彧搂紧姜琰,印上一吻。

“彧,西昌内乱,是否是你做了手脚?”

“呵呵,当真何事都瞒不过夫人。就如夫人所用之计,我扶持西昌一部族首领,对付元昊。西昌内乱,国人四散,有些并入大盛,有些向北逃去。短期内,不会威胁大盛。”

“嗯,如此甚好。田祥现今如何?”

“说起田祥,夫人更是高明。那田祥初入军中,负气不肯操练。阿霆怕有负你之嘱托,日日亲自上阵督练,不出半年,田祥便大有长进,现下是阿霆手下的参将。”

“嗯,如此,我便安心了。阿霆是个实心肠,她视我为友,必重对我之诺。且她和祥哥哥一样,毫无心机,喜怒哀乐皆在面上,他二人相处,必是轻松得很。”

“夫人,你是否在带田祥来兴庆之前,便惦记上我的人了。”

“是又如何?再者说来,阿霆何时成了武宁王的人?”

“夫人,为夫不与你玩笑,我视阿霆为亲妹,若田祥敢负阿霆,我必杀他。”

“男女之事,有何谁负了谁。我只知田祥和阿霆,具是痴心之人。”

“但愿如此。”

“军中可知田祥身份?”

“只清风与阿霆知晓。这田祥,夫人欲如何,难道就让他一生隐姓埋名?”

“田祥在竹里馆失踪,皇上一直秘而不宣,大抵亦是怀疑他被我带来兴庆,我与你挟持田祥欲做文章,实则我并无此想。如今大盛朝局不稳,也只得先如此,观后事再定。夫君有此问,是否怕委屈了阿霆。”

“清风一直思慕阿霆,且他二人都是一品将军……”

“夫君当真不懂阿霆。阿霆曾对我言,你未封王之时,她便向你表白。由此便知,阿霆并不慕虚名,只凭自己心中所属。她若当真对田祥有意,又岂会在意他是皇子还是军卒。”

“夫人此言亦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