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异象百官觅皇储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同，在甄家小儿女为区区几两碎银发愁时，中洲皇帝姜澄，也在正为着春耕祭祀之事烦心。

种花家的老传统了，上到皇帝，下至生民，都很重视农耕一事。

最开始，祭祀很成功，姜澄毕竟是熟练工，又有个文采出众，擅写青词的弟弟。整篇祭文抑扬顿挫，文采斐然。

就是到了“烧荒”这一步，出了点儿小问题。

中洲春祭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先是主祭登台颂词，再将文章焚烧，然后用焚烧文章的火，点燃预备春耕的土地。

据说是因为先民刀耕火种，所以“烧荒”这一步很重要。

然后大家伙儿会一起登高，根据烧荒烧出来的图案，初步的做个占卜。

很玄学，但是，又很准。

占卜完了，把烧荒完毕的土犁一下，开始翻地皮。

皇帝亲自扶着犁耙，后头按照三公、三师、六部尚书……这种从上到下的等级，来一条流水线作业。

人群哗哗啦啦赶过去，地就耕好了。

也就是说，“烧荒”，是春耕实操的第一步。

这里出了问题，后面就卡住了。

烧的时候还好，春风助燃，呼呼啦啦一片儿。大家都说哎呀，这么大的火势，红红火火，今年一定是个丰年！

占卜的时候就出问题了。

地上黑一道白一道，显示的是一副星图。

最重要的是，紫微星的位置不对！

姜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叫人去后头亲蚕礼现场，把尚寝女官借出来，要看彤史。

一群大老爷们，在春耕大典这么严肃的场合，对着天下之主的x生活日记，围观了半个时辰。

最终得出结论“陛下没有睡错床！”

那怎么解释紫微星位置不对！

出身诸子百家的朝廷百官，当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道士起了个文王八卦，略微推了一下因果，常规操作。

司天监占星的，掏出星盘，这个正常。

六扇门飞鸽传书，调动起探子，开始汇报中洲各地异象，这也靠谱。

佛门开始参禅，起码没有捣乱。

医家给陛下号了个脉，也算毕竟专业对口。

出马仙开始请仙家，虽然没什么用，也算是给同僚中的兽耳控，发一下福利。

蛊师为了显得自己合群，掏出小盒子开始放蛊，反倒令所有人退避三尺。

两个术士对视了一样，四手交叉，试试请一个笔仙……

儒家……儒家看着。

大部分儒生，压根就没考虑过，去修双学位。

经过一番严密的考据，刨去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就是真相。

“陛下！有皇储流落民间哪！”

百官眼睁睁地看着姜澄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不可置信。

“我对梓童一番真心，天地可鉴！”

姜澄立刻条件反射式地举手发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熟练。

“那陛下解释解释，华贵妃、慎贵人，还有婉常在？”

某吃瓜群众替人民群众发出疑问。

姜澄一双大手在供桌上拍得震天响：“那是朕的后宫吗？那是梓童的后宫！天地在上，彤史为鉴！”

所有人一副“懂的都懂”的眼神看着他。

“众爱卿是什么眼神？朕的人品，爱卿们怎会不知？”

户部尚书上前，眼中万语千言：“陛下，你，太令我们失望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还好尚寝女官亲自来了。

姜澄看到了救星：“孟尚寝，你要还朕清白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面前的的五品女官身上。

孟挽贤，目前职位是后宫“六局一司”中，尚寝局的尚寝，执掌“燕寝进御之次序”。

换言之，就是管皇帝为什么睡，在哪儿睡，怎么睡的。

孟尚寝目光清冽，迅速扫过准备吃瓜的文武百官，点了点头：“小君令我传话。”

后宫之中，真正的“君”只有皇帝一人，皇后为“小君”，是自谦，也是尊称。

在没有“懿旨”的情况下，单纯的传话，用不着尚宫局的司言女官，传话人也不必用“皇后”的名义压人。

单纯让管这件事的负责人传句话，既具备信服度，也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姜澄虽然很喜欢老婆的贤惠大度，但是这并不是该贤惠大度的场合。

紫微星祂偏了！偏了你知道吗？

事关朕的清白！老婆你得信我！

“陛下再仔细想想，真的不曾与其他人春风一度？”

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礼部侍郎试图提醒。

然后换来了一众同僚同情的眼神。

这哥们，不会读气氛啊。

文武百官眼神如刀，看皇帝的眼神像是在看渣男。

“我真的没有！”姜澄脸都青了：“为什么都盯着朕看！皇储又不是非得朕的儿子！朕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怎么不去问他们。”

“成仪郡主在长春观清修啊。”

“吴王殿下也立誓终生不娶。”

文武百官目光凝重，看皇帝的眼神，不是在看渣男，而像是在看一个始乱终弃，且不愿负责的渣男。

姜澄将目光挪向蒙着眼的亲弟弟：“澈儿，有没有一种可能……”

“绝无可能。”姜澈斩钉截铁：“大哥你是了解我的，以我的性格，万事不求人。”

姜澄悲愤欲绝：“朕还有个姐姐……”

文武百官心照不宣，看皇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始乱终弃，还想甩锅的渣男。

“恕老臣直言，成仪郡主退隐已有九年，倘若真是成仪郡主之子，八年前，就该被送回白玉京了。”

这些老臣的确不知，流落民间的皇储，还真是成仪郡主之女，我们的天选主角，最近才觉醒了记忆的甄英！

这事儿，是皇家隐秘中的隐秘。

别看陛下平时吊儿郎当很好说话的模样，可他有一片逆鳞，就是九年前无故失踪的成仪郡主。

这事儿得从九年前，也就是甄英出生的前一年说起。

九年前，先皇要退位。

当时的皇储候选中，名列前茅的，就是姜澄和姜澈的亲姐姐，成仪郡主。

这个“名列前茅”，是有笔试、面试、KPI、积分考核等等非常复杂的算法加起来，综合评定的。

所有附和条件的少年修士，甚至是没有修炼天赋的凡人，都可以参加“皇储竞赛”。

每年一度，综合评分。

第一名的积分等于参与人数，第二名递减。

皇帝候选人是过五关斩六将，一步一步升上去的。

前面几轮是淘汰赛，一个不满足就淘汰下去。

标准和要求？

文治武功，德才兼备。

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积分的变动，与参与者的资历，并不完全成正相关。

倘若真的有天才卓绝的人，只需要三五年时间，就能力压群雄证明自己。

当然，参加“皇储竞赛”，有个充要条件，就是要求参赛者本人，能借助国运修炼。

俗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甄英那早产儿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是无论如何都不符合最基本的标准的。

结果，她记忆封印解开了。

记忆和灵脉一起打通，甄英变得符合标准了。

凡人可以是皇帝，但皇帝绝不会是凡人。

只要是被天道认可的人，都能有国运辅助修炼。

无非是数量多少而已。

修士也能反哺国运，两者是相辅相成，良性循环的关系。

假设“天道”是一家上市公司，“国运”就是上市公司发行的股票，而“皇帝”，就是这家上市公司最大的股东，兼职董事长。

其他“皇储”算是董事会成员，至于“修士”，顶多算散户罢了。

大家的目的，就是齐心协力建设美好中洲，把蛋糕做大做强，赚天道给的分红，事半功倍的修炼。

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考编，正是每一位有志长生的修士，追求梦乡的第一步。

当然，倘若天灾人祸不绝，生民心有怨恨。

不需要起义军揭竿而起，皇帝自己就会察觉到自己的衰弱。

正如上市公司的财报是公开的一样，一个国家的“国运”，自然也能被所有国民感受到。

如果是凡人世界，衰老的皇帝会变得多疑，好斗，会牢牢把控住权力不肯放手……

但是，在“国运”体系里，但凡他想活命，第一选择永远是禅位，把位置和机会留给后人。

在全民修仙者一个不科学的世界观里，身为顶尖修者的皇帝，其实还不如凡人长寿。

九年前，受到天道感应，先皇决定退位让贤，把机会留给后来者。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上一届皇储中的“黑马”，无可争议的“皇储竞赛”第一名——成仪郡主。

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失踪了。

六扇门接到密旨，在全国范围发动地毯式搜寻。

那段时间，修士们恨不得打上凌霄殿，掏空枉死城，逼着漫天神佛，把他们的成仪郡主交出来。

中洲甚至阻止了颇为强大的船队，战东海，下西洋，探南沙。

杳无音信。

皇族只能对外放出消息，成仪郡主看破红尘，在长春观出家了。

绝大多数人不信，甚至觉得是个阴谋。

百官上书，希望太上皇延迟退休，等天下共主，成仪郡主归来。

毫无疑问，被驳回了。

太上皇姜瑜气急败坏：“这玩意到底是谁发明的！朕真是，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罢免了自己！！！”

为了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太上皇姜瑜直接罢工。

群龙无首，姜澄黄袍加身。

姜澄冤枉。

他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钦定，要去做皇帝了。

傻孩子留了个心眼儿，为了给自己多条退路，特意在登基大典上声明，自己只是暂摄皇位，待成仪郡主出山。

虽然九年过去，大姐还是没有消息。

但大姐有孩子这件事，还是鼓舞了不想上班，只想躺平的皇帝陛下。

而此刻，把整个中洲朝廷搅成一摊浑水的甄英同志，正在为上学的事情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