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辨舌之质本

质 者，舌 肉 也；本 者，舌 本 也。《经》云：唇舌者，肌肉之本也。平人察舌本，即知其脾之气血，故无苔则审舌之本色，有苔则凭舌之苔也。皆无苔之谓也，如舌质生点刺，舌生瓣晕，舌生星斑，舌生裂纹，及舌中凹如剥去，及舌生凹块，舌苔之直横，皆燥热伤阴，盲肠有燥矢久留不去，其证多阴。兹将各状汇辨如下。

第一节　点刺

苔点凸而起瘰者，枭毒内伏也。凹而缺陷者，藏形萎顿也。苔点如粞[14]者，内有虫蚀也；若苔现槟榔纹，隐隐有点者，亦属虫蚀也，皆宜祛积杀虫。亦有红舌中更有红点如虫碎之状者，热毒炽甚也，宜苦寒清泄之。若舌绛碎而有黄腐点者，此温热邪火蕴久不宣，蒸腐气血化为淤浊。叶氏[15]云：舌绛而有碎点白黄者，当生疳也，黄连、金汁皆可用。即此症也。满舌红点坟起者，心火燔灼也，宜即清之。若舌紫肿而起大红点者，乃热毒乘心，以导赤加犀、连、金汁。舌红而有大红点者，营热甚也。苔白而带黑点者，亦胃热也。舌苔青蓝杂色，如斑如点者，此疫疠秽邪也。舌本不红，苔滑者，为虚寒；舌本赤而干燥者，为实热。面赤舌红，舌边有一点紫泡如黄豆大，或舌边缺曲如锯齿者，在左属肝胆者重，在右者轻，在中间者更轻。舌赤起紫泡者，心经热极也。又有舌根白苔板厚，如水泡形，而两边现红肉两点者，是下焦寒水甚结，真阳不宣也。如舌黑而灰，或黄而发泡，生虫蚀腐烂，虽为湿热，亦属肝伤，俱为危候。

舌常有刺也，无刺者气衰也。刺大刺多者，邪气实；刺微刺少者，正气虚。叶天士云：舌上生芒刺者，皆上焦热极也。当用青布拭冷薄荷水，揩之即去者轻，旋即生者险矣。章虚谷云：凡舌生芒刺者，苔必焦黄或黑，无苔者舌必深绛。其苔白或淡黄者，胃无大热，必无芒刺。或舌尖或舌边有赤小瘰，是营热郁结，当开泄气分，以通营清热也。如白滑灰刺，如湿润刮之即净，为真寒假热；干厚刮不净，是脾胃湿热困心肺，里症热极也。白苔黑刺满舌者，如刮之黑刺即净，光润不干，渴不多饮，在杂病为真寒假热；若刮之不净，干燥粗涩，乃表经皆热极，传入阳明，里症始有此舌。又有白苔满布，中有朱砂点子者，是暑疫失解，抑郁心阳，宜凉透开泄之。如厚黄苔燥刺，或边黄，中心焦黑起刺，脐腹胀满硬痛，乃阳明里症也。若纯红、鲜红起刺，此胆火炽，营分热，即用犀角、知、丹等清解之。如舌尖独赤起刺，心火上炎之故，犀角合导赤散以凉散之。若舌红极而有黄黑芒刺者，热毒入腑也，调胃承气汤下之。若舌起红紫刺，心经极热，而又受疫邪熏蒸而发也。若舌尖灰黑干燥起刺，是得病后如常饮食，乃热极津枯，宿食不消也，宜调胃承气汤下之。若黑而燥刺，是热邪已入太阴，宜清火解毒，津液枯涸，宜甘露饮。黄而生芒刺黑点者，为热势极；黄而瓣裂者，为胃液干，下证尤急也。舌中红赤点，目黄头汗，小便不利者，将发黄也。

第二节　瓣晕

苔起瓣晕，由脏腑实火熏蒸，见于温湿瘟疫等病为多。瓣则黑色为多，晕则灰黑为多。瓣则一二瓣尚轻，三四瓣已重，六七瓣极重而难治。《石室秘录》云：凡舌见黄苔而隔一瓣一瓣者，乃邪湿已入大肠，即用大黄、茵陈下之。若舌黄而涩，中有花瓣形者，热入胃府，邪毒甚也。石顽云：极黄而瓣裂者，为胃液干枯，宜增液汤即下之。亦有黑苔生芒刺，及燥裂纹隔瓣者，先用青布蘸薄荷汤拭润，以生姜切平擦之，撅去隔瓣，看下瓣底，舌质红者可治，宜即下之；若舌质俱黑为不治矣；舌黑腐烂者，心肾俱绝，更不治。晕则一晕尚轻，二晕则重，三晕必死。亦有横纹二三层者，与此相同。宜急泻火解毒，急下存阴，服至灰晕纹退净，则气津血液渐复可愈。凡灰色苔起深黑重晕者，温热疫毒传遍三阴也。热毒传内一次，舌增灰晕一层。最危之症，急用凉膈散、大承气汤等下之。凡舌有纯灰色，中间独两晕黑者，亦瘟疫热毒将入肾也。亦有舌根淡红，中有红晕一圈，而弦又纯黑者，乃心包络蕴热，后受邪火，二火相逼，故现此舌，宜即下之。亦有舌边黑晕二重，而中心红者，乃阳明热毒传厥阴心包[16]，亦当急下。若舌苔上见圆晕分二三色者，乃燥热内结，燥粪不下之候，其证必险。

第三节　星斑

星者，较大点也，亦属脏腑血分热也。凡纯红舌而有深红星，乃脏腑血分皆热也，燥火疫毒及实热症误用温燥药皆有之。吴坤安云：舌现红星，此因热毒乘心，外证必神昏谵语，宜用苦寒急泻其阴，狂乱者非川连、金汁不解。石顽云：红舌中起红星，心包火炎也，凉膈散[17]主之。若舌淡红，尖起紫色蓓蕾星点，乃热毒中心血也，时疫、酒湿、梅毒等证皆有之，宜犀角、大青、银、翘、金汁等解之。舌红而起白星点者，乃心火有邪也。若红舌上起白星点如珍珠者，乃火极水化之象，较之紫赤黄苔上芒刺者更重，瘟疫多见此舌，即宜解毒清泄。亦有冬月伤寒，白苔呕恶，误用白虎，以致脉伏，舌苔成圆圈如白豹纹者，用正气散加姜、桂数服愈。若舌红而有黑星点者，乃胃热已极，将发斑疹之证。大抵舌上星点鼓起者，皆心火胃热也；在两旁主肝胆；热在尖，主心热。淡而陷下者，胃虚也，在小儿为有滞、有虫。

《正义》云：凡红舌中见紫斑者，将发斑也，宜玄参升麻汤。斑已见，宜化斑汤。舌淡红中见红赤斑点，将发黄也。章虚谷云：舌红极有紫斑及红斑，如遍身发斑者，阳毒入心，宜人参白虎汤加犀、连。若舌浑紫，满舌有红斑，为酒毒内蕴，湿中生热，宜化斑汤、消斑青黛饮。石顽云：舌紫中有红斑，或紫而干黄、紫而短缩，俱宜凉膈散下之。何报之[18]云：若酒毒内蕴，舌必深紫而赤或干涸，若淡紫而带青滑，则为寒证矣，须辨。若白苔黑斑舌，如刮之即净者，为湿热微也；刮不净者，为脏腑皆实热，阴液欲竭也，即以苦寒合甘寒救阴。舌见紫斑，身疼恶寒，发热腮赤者，将发斑也。

第四节　裂纹

平人之舌无纹也。有纹者，血衰也。纹少纹浅者，衰之微；纹多纹深者，衰之甚。舌生横裂者，素体阴亏也。舌生裂纹如冰片纹者，老年阴虚常见之象也。淡白舌有发纹满布者，乃脾虚湿侵也。舌红露黑纹数条而苔滑者，水乘火位，寒证也。舌淡红中见紫黑筋数条，肝经寒证也。全舌绛色无苔，或有横直罅纹而短小者，阴虚液涸也。舌现蓝纹者，在伤寒为胃气衰微，在杂病为寒物积滞中宫。碎裂者，血痕伤迹也。舌衄与抓伤当辨，凡有伤痕血迹者，必问曾经抓挖否，不可见有血而便认为枯证也。如裂纹出血者，血液灼枯也，此因内热失治，邪火炽甚者有之，宜急下存阴。如舌尖出血，乃手少阴心经邪热壅盛所致，宜三黄泻心加犀角治之。凡舌见裂纹断纹，如人字、川字、爻字，及裂如直槽之类，虽多属胃燥液涸，而实热内逼者亦有之，急宜凉泻清火。中有裂纹者，多属胃气中虚，忌用寒凉，宜补阴益气。间有本无裂纹，经下后反见人字纹者，此为肾气凌心，宜纳气益肾。若舌根高起累累如豆，中露人字纹深广者，胃有积也。若舌红而开裂纹如人字者，乃邪初入心，宜石膏、黄连以解之。程杏轩[19]治一农人，伤寒数日，寒热交作，自汗如雨，脉虚神倦，舌白滑，分开两歧，宛如刀划。考《己任编》[20]有阴症误服凉药，舌见人字纹之语。先与六味回阳饮，继进左右二归饮，数剂舌苔渐退而愈。阴证误用凉药，舌赤亦现人字纹，如杏轩医案是也。舌红润而有黑纹，为厥阴之寒候。若舌纯红干燥，中露黑纹两三条，为火极似水，一带纯黑者，俱不可治。舌黄如有虎斑纹者，为气血两燔之候，急宜清泄之。舌红赤、苔腻厚而裂纹者，脏腑实热也，即宜苦寒泄热。如无苔无点而裂纹者，阴虚火炎也，宜苦寒兼育阴。舌红极而裂纹，燥热入肝也，宜清凉兼下。凡舌绛光燥裂纹，为阴液大伤；但裂不光，为胃阴不足，痰热凝结。若舌色绛红，边尖破碎，舌有血痕而痛者，此阴液大亏，心火上炽也，宜费氏大泽汤西洋参、生地、天冬、麦冬、龟版、丹皮、柏子仁、茯神、蛤粉、石膏、灯芯、竹叶、藕汁主之。舌大赤裂，大渴引饮者，上消之证也。

第五节　凸凹

凡舌起瘰而凸者，多见温毒时疫症，多肠胃枭毒内伏，急宜凉泻，速攻其毒。其凹陷而有缺点者，有虚有实。实者，舌间先起麋[21]点，麋脱去则现凹点；虚者由胃阴中竭，气盛则凸，气陷则凹。余如霉点性溃，溃则舌上乳头缩小成凹。亦有舌生疮，久蚀成穴，屡服凉剂不效，用黑锡丹以镇浮阳而得瘥。舌生疮者，上焦热也。舌生疮裂破，引唇揭赤者，心藏热也。舌黑中烂凹陷者，不治。舌中剥蚀，边有腻苔者，湿痰停积也。更有红点坑烂，凸似虫蚀草者，乃水不济火，热毒炽甚也。

第六节　直横

合病舌，则直分二三路者，以表里分，中间为里，两边为表，左主肝胆，右主脾胃。并病舌，则横分两三截者，以三焦分，尖为上焦，中为中焦，根为下焦。再辨其颜色，可以决其寒热虚实也。如伤寒邪入胃经，则白苔中黄；邪中少阴，则白中变黑。若满舌一色，为一经症；边与中间两色，俱传经证。若从根至尖直分两路者，是合病与夹阴寒证舌也。合病则白中兼两路黄，夹阴则白中兼两路黑润及灰色也。若从根至尖横分两三截者，是并病舌也。合病者，一邪而伤两经也。或虽由此经传彼经，而仍是寒邪，谓两经合病于一邪也。并病者，此经寒邪蕴为彼经热病，或一经而有寒热之二病，谓两邪合并于一身也，故尖白根黄、尖白根黑，为并病。以上下焦分，若半[22]苔灰滑者，为半表半里证。白苔多而滑者，黄黑苔少者，表证多也，尚宜和解；若黄黑苔多而白苔少，或生芒刺黑点干燥者，里证多也，必下无疑。虽中心黄黑而润，边仍白者，此表证未尽，风寒尚未全化热也，伤寒则大柴胡汤而解之，温热时疫则凉膈散，或白虎合承气攻下之。张石顽曰：中间一路舌质润，苔黑燥，两边或黄或白者，此因素有蓄血，正气内虚，邪气外实，边黄则调胃承气，边白则大柴胡汤。若中间一路黑滑薄苔，两边白滑，此表里俱虚，胃中虽有留结，急宜附子汤温之。凡黑苔为凶，因心气为瘀血所阻，故见此舌，邪气内溃更神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