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别再吓唬我们
她的话语虽轻，却仿佛被风送到了顾林海的耳中。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褚云锦，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丁林海的妻子见状，忙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安慰道：“别多想，大夫都说了，只是体弱罢了。”
然而，顾林海的面色却愈发苍白，他微微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不安。屋内的气氛似乎也因褚云锦的这句低语而微微凝滞，众人虽未听清她的话，却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顾林海微微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轻声道：“不妨事，只是偶尔有些乏力罢了。”
此时，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目光扫向褚云锦，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丫头，胡说什么呢？林海这身子，贾郎中都瞧过，吃几服药调理调理就好，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褚云锦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微微一红，连忙解释道：“祖母，孙女只是随口一说，见二叔面色苍白，有些担心罢了。”
顾林海见状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宁宁不必担心，我这身子虽弱，但并无大碍。贾郎中开的方子一直很管用，吃几服药就能缓过来了。”
老夫人见状，也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就是嘛，林海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吃些药调理一下就好，你这丫头也太敏感了些。”
顾云锋见气氛缓和下来，也跟着打趣道：“就是，宁宁，以后可不敢给别人瞎瞧病，二叔这身子骨，硬朗得很，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嘻嘻嘻......”
小姑娘笑嘻嘻的声音响起，屋内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方才的紧张情绪瞬间消散，顾林海的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褚云锦抬起眼，目光恰好与顾晓棠对上，小姑娘正对着她挤眉弄眼，眼神中满是顽皮与期待。
褚云锦微微一笑，回应了她一个温暖的眼神。
没料到，顾晓棠当即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久违的宝藏。她一个健步越过老夫人，直接扑到褚云锦怀里，紧紧抱住她，兴奋得语无伦次：“姐姐，你刚才冲我笑了啊，那你就是认识晓棠对吧？我就知道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哇哈哈哈哈……”
顾晓棠的举动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老夫人也被逗得眉开眼笑，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顾林海夫妇也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容，看着自家女儿如此兴奋，眼中满是温柔。
是的，大小姐苏醒却选择性失忆这件事，早已被瑶婉传得人尽皆知。
顾晓棠这半天一直憋着，就等着和褚云锦对上眼，此刻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得不行。
“没忘。”
褚云锦轻声说道，眉眼间染上一层柔和的笑意。
她轻轻拍了拍顾晓棠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怎么会忘了你呢，小机灵鬼。”
这种直白而纯粹的欢喜，真的特别感染人。褚云锦心中感慨万千，这是她当褚家大小姐时从未体会过的。
顾家与褚家截然不同，顾家的亲情浓郁而真挚，仿佛一坛陈年佳酿，让人沉醉其中；而褚家则规矩森严，一切以家规家训为先，人情味儿淡薄许多。
曾经，她被家族的虚伪迷了眼，误以为世家大族的表面风光便是全部。
如今再看，褚家人心何等凉薄？
不说其他，单看褚家自诩书香门第，褚丞相却有两位小妾，除了她这个嫡女，还有好几个庶妹庶弟。家族内部虽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涌动，嫡庶之间的隔阂与算计，如影随形。
然而再看顾家，顾将军年轻时便失去了夫人，多年来却一直独守空房，未曾续弦，亦未纳妾，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两个儿子身上。
二房顾林海与夫人多年相伴，亦只育有一女顾晓棠，从未有过妾室。
在华陆国的贵族圈子里，这样的坚守与专一，实在是难能可贵。
“晓棠，你松开姐姐，她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你别没轻没重的伤了姐姐。”顾晓棠的娘亲许慧卿轻声开口，语气中满是温柔与关切。
许慧卿长相虽属平常，但性情极为温柔，体态也有些丰盈，看起来和蔼可亲，仿佛天生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你这泼皮猴，还不快从你姐姐身上下来。”老夫人也忍不住呵斥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佯装的严厉，却难掩眼底的宠溺。
顾晓棠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松开褚云锦，嘴里还念叨着：“以前泼皮猴这三字都是说姐姐的，现在轮到我了？”她那顽皮的模样，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你还顶嘴……”老夫人抬了抬拐杖，作势要敲打，吓得顾晓棠“嗖”一下躲到褚云锦身后，探出小脑袋，眼神中满是调皮与机灵。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无不被逗得哈哈大笑，屋内顿时充满了温馨与欢乐的气氛。
“醒过来就好，宁宁，你可不知，你这次受伤不醒，咱们顾家的天都要塌了。十多天没有一点儿笑声，还是咱们祖上保佑，让宁宁你醒了过来。”许慧卿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欣慰。
褚云锦睫毛轻颤，眼眶微微泛红，轻声道：“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歉意。
“你这孩子，遭了一次大罪，这性子倒也变了不少，不过挺好的。”老夫人原本还板着的脸，此刻也绷不住了，看向褚云锦的眼神满是慈爱与心疼。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宁宁，以后可别再吓唬我们了。”
“老二媳妇，派人吩咐厨房，今天晚上多做几个菜。”老夫人转头对许慧卿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喜与期待。
“好的，母亲。”许慧卿连忙应了一声，脸上满是笑容。她转身安排下去，动作间透着一丝麻利与干练。
顾家一家人和睦团结，父慈子孝，婆媳和谐，这样的氛围让褚云锦一颗曾经冰冷的心，瞬间升起了无限的温暖。
她看着眼前这些真心待她的家人，心中暗暗发誓，往后定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绝不让他们为自己而担忧。
老夫人见褚云锦初醒，唯恐她过于劳累，只与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催促她回去休息。
顾晓棠原本还想缠着褚云锦陪她玩，却被老夫人一把揪住耳朵，轻轻一拧，便将她拽走了。
小姑娘疼得直咧嘴，却也不敢反抗，只能一边嘟囔着，一边被老夫人拖出了房间：“祖母，我想再和姐姐说会儿话嘛，不多，就一会儿……”
褚云锦回到屋子里，卧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的木格窗户洒进来，落在床榻上，形成一片片柔和的光影。
褚云锦和衣躺下，屋内静谧无声，瑶婉候在外间，不时轻声询问几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小姐，您要不要喝点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褚云锦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如走马灯般回放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从云端跌入深渊，又在绝望中挣扎着爬了出来。褚恩祺、陆熙城、褚霆……这些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人，每一个名字都如刀刻般铭刻在她心上。
她咬了咬牙，试图将这些痛苦的回忆驱散，但那些画面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她其实已经很累了，从醒过来到现在，身体和心灵都像被狠狠揉搓了一番。
白日里还晴空万里，到了傍晚，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色变得阴霾，细雨如丝，密密麻麻地倾泻而下，仿佛银帛一般，覆盖了整个锦色大地，溪流也变得浅浅的，潺潺作响。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雨水淅沥。褚云锦陷入噩梦中，利剑穿胸，鲜血汩汩而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她嘶声力竭，怒声喊叫。然而，褚恩祺的脸上却挂着诡异而快意的笑容：“姐姐，你且安心去吧，这化尸水是熙城哥哥给我的，只要几滴，你便可生生化成一滩血水，自此尸骨无存，世上再无褚家嫡女。”
“——啊……”一声惊怒的叫声划破寂静，褚云锦猛地睁开眼，只见床榻边晃动着一个黑影。
她心中一惊，反手便朝着黑影打了上去，嘴里怒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