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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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帝斥群臣,身不由己

王体乾急急忙忙进入东暖阁,跪伏在地,喊道:“皇爷,东阁大学士韩爌,率京官近两百人,在左顺门外跪谏!”

朱由校镇定自若,此刻还有闲心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没办法,宫中的御医他并不能完全相信,万一生了小病,给治死了,他可没地方哭。

朱由校抬头瞥了一眼王体乾,方才他在东暖阁中,就听到王体乾在阁外的声音了。

“都有谁?”

王体乾抬头说道:“东阁大学士韩爌,吏部尚书周嘉谟,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涟等近两百人。”

朱由校将医书放下,问道:“近两百人是多少人?将官员名单,都写上来。”

这下子,王体乾就支支吾吾起来了。

他看到如此多朝官在左顺门跪谏,哪里还敢细看,急匆匆的就跑回来了。

“他们也没有写联名奏章?”

朱由校嗤笑一声,这个跪谏,有点不专业了。

而王体乾闻言,那是被惊得浑身发麻。

不是,朝官罢工,跪谏左顺门,这是天大的事情。

若是传到外面,被有心人写下文章,那陛下你岂不是要背上昏君之名了?

陛下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皇爷,臣慌忙之间,并未细看。”

而就在此时,魏朝急匆匆跑过来,说道:“皇爷,这是司礼监送来的联名奏章。”

魏朝小跑滑跪到朱由校面前,双手高举过头,将奏章递到御前。

朱由校打开这份联名奏章,发现上面的人名确实不少,足有一百九十二人。

朱由校记忆不错,这个名单里面,不仅有东林党,还有齐楚浙党的人。

并且大多是背有弹劾奏章,或是其关系莫逆者。

“你们看看。”

魏朝与王体乾跪伏在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理石板地面,说道:“回皇爷的话,这里面写的都是些狂悖之言,奴婢等不屑一看。”

朱由校没有勉强他们,说道:“不看也好,便让他们跪着罢。”

喜欢跪?

那就多跪一会。

跪累了,朕再来会会他们。

“陛下,难道不要对他们做些或说些什么?”

魏朝心中忐忑,问道。

朱由校已经重新拿起《本草纲目》了,闻言用余光瞥了魏朝一眼,问道:“你要朕做什么?说什么?”

魏朝闻言,当即磕头告罪。

“奴婢失言,请皇爷责罚。”

朱由校没有治魏朝的罪,他右手食指在案牍之上轻敲,脸上的表情很是淡定。

“王体乾。”

“奴婢在。”王体乾向前爬了一步,双手撑着身体,头微微抬看向御座,不敢面刺君上。

“过个时辰,你去左顺门,传朕口谕:尔等若是我大明之臣,便莫要误国事,此时离去,朕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勿谓朕言之不预也!”

朱由校在里面看到了孙承宗等一些有实才的人,他不想因为此事,而处罚有能之臣。

朱由校的心中很清楚,东林党不是铁板一块,里面有只会嘴炮的言官,也有能力出众的能臣,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便考验他的政治手腕了。

王体乾当即答道:“奴婢遵命。”

王体乾离去之后,朱由校指了指弹劾奏章,问道:“这里面,似乎有几人是查清罪证的,可是?”

朱由校指了其中的几个名字。

魏朝当即点头。

“都察院的这几个御史,都受过晋商汪家的好处,那商贾在诏狱已经全都招了,有人证物证。”

朱由校嘴角微勾,心中已经有对付这些跪谏臣子们的办法了。

而另外一边。

左顺门外的汉白玉石阶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白光,二百余朝臣的绯色官袍连成一片赤潮。

韩爌跪在队列最前端,三梁朝冠垂下的青绶已被汗水浸透,仍倔强地昂首直视紧闭的宫门。

忽听得朱漆铜钉门吱呀作响,王体乾捧着明黄圣谕疾步而出,蟒纹曳撒的下摆扫过石栏上未化的晨露。

左顺门外跪谏的诸臣黑压压的一片,皆衣冠禽兽,一股莫大的压迫感,直压王体乾脑门。

但王体乾并未忘记自己的任务。

“圣上口谕——“尖细的嗓音刺破闷热的空气,前排几个年轻御史的膝盖不自觉地颤了颤。

“尔等若是我大明之臣,便莫要误国事,此时离去,朕既往不咎。”

王体乾的目光扫过杨涟绷紧的后颈,刻意将最后八字咬得极重:“若执迷不悟,勿谓朕言之不预也!“

人群中顿时泛起涟漪。

齐党工部侍郎张凤翔的笏板当啷落地,沾了尘土的獬豸补子随急促呼吸剧烈起伏。

他正是被弹劾的臣子,自家的清白,自家心里清楚,此刻他内心挣扎无比。

此刻退却,陛下会饶了他吗?

与张凤祥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后列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声,三个六科给事中正欲起身,却被韩爌猛然回头的目光钉在原地。

“诸君岂忘正德朝左顺门血谏!“杨涟突然高呼,前额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血珠顺着石纹蜿蜒成细流。

“吾等头颅可断,大明脊梁不可折!“

话音未落,吏部文选司郎中已踉跄退至廊柱阴影中。

王体乾眯眼看着人群裂隙渐生,注意到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刘廷元悄悄抹去额间冷汗。

诏狱里汪家账册上那个朱砂圈,正落在此人名字上方。

西风忽起,将孙承宗官袍上的云雁补子吹得猎猎作响,这位东林党的干臣始终垂首凝视石缝里的野草,布满老茧的手掌缓缓收紧了膝上玉带。

离开,得罪同僚,得罪党臣,便是重用,也无施展余地。

留下来,惹怒陛下,恐有杖毙之危。

孙承宗深深叹了一口气,党争党争,谁又能脱离这个旋涡呢?

王体乾见众臣之中,有人起身了又坐下去,知晓火候还差一点。

他心中忧虑。

不知道陛下还有什么招式,否则任由这些朝臣跪谏,内廷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而朱由校的招式很快就使出来了。

左顺门外,走出魏朝,以及一行锦衣卫。

魏朝一甩蟒袍洒金袖,从锦匣中抽出的青皮奏折哗啦展开。

十六名锦衣卫自庑廊两侧鱼贯而出,飞鱼服鳞甲刮过石阶的声响令跪列后方骤起骚动。

魏朝当着跪谏百官的面,说道:“都察院云南道御史房可壮、山西道监察御史刘重庆、河南道监察御史夏之令...尔等收受晋商王家孝敬,人证物证具在,今竟敢在左顺门外聚众闹事,陛下有命,对于此等蠹虫,先廷杖八十,再押入诏狱,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