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政治权力的本质
关于人类社会进化的问题是人类学及其他社会科学所面临的一大难题。相关学术史很长、成就极多,涉及社会、政治、经济等不同层面的理论 (如Harris,1968).如果想对此有所了解,我建议阅读最近的一些综合性研究,如詹森与厄尔 (Johnson and Earle,1987),普莱斯与费曼 (Price and Feinman,1995),或桑德森(Sanderson,1995)的著作。大部分理论常常强调人类社会的整合特性 (如Flannery,1972;Service,1962;Steward,1955),认为问题的解决得益于领袖的出现,并继而使群体迎来成功。
然而,一种对社会进程的新认识则强调个体的能动性。布鲁菲尔 (Brumfiel,1992,1994)便着重关注人类群体中多样的利益与动机,以及社会中反映性别、年龄、派别、族属、阶级等的不同群体。复杂社会并没有那么等级分明 (hierarchical),而实际上更像是 “异质性的” (heterarchical)(Ehrenreich,Crumley and Levy,1995),这意味着这些群体会使内在的等级划分产生分裂并反抗社会的整体一致性。这些新观点揭露了将人类社会制度化的问题。然而,尽管关注人类生活中的无政府化倾向是有意义的,但我们也知道,复杂人类社会仍是带有较强制度性的。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将重点关注领导者如何获得权力,以及权力是如何被制度化的。
从政治逻辑出发,我相信领导权带来的个人收益足以解释对威望与统治权的追求。或许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统治他人,但却永远存在有这种想法的个体。为什么?有人会试图寻求生物学意义上的解释,认为这带来了成功的再分配。这种论断简单且具说服力,但却超出了本书想要讨论的范围。追随利奇 (Leach,1954)的观点,我姑且假设在所有社会中总会有人寻求政治上的优势。这当然可能是错的。我们要认识到,不同的文化在根本上具有差异,且都应在各自的体系内去理解。这是人类学家的信条。不过,在人类的多样性之中,显然也存在一些社会生活层面上相似的主题与过程。在这里,我想划定一种一般意义上普遍存在的社会行动——政治统治的制度化及其延续。
尽管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试图建立统治的动机反复出现,但不同社会中的领导者对统治的具体追求却也有所差异。一些文化的价值体系会阻止政治权力的发展,并作为一种文化 (意识形态)工具来反对拥有政治欲望的个体。而在大多数文化中,获取权力的过程也是复杂及多维的。这涉及与其他潜在领导者的竞争,以及社会对领导权的反抗或限制。
我并不是想说明所有社会情境下都会出现领导者。想要建立统治的个体会因为各种原因失败,文化也是其重要因素之一。我并不试图解决动力问题——即为什么人们想做他们做的事,这离我的考古学视角太远。我将集中关注组织问题,其目的是理解酋邦的区域性组织是如何建立,以及如何被潜在精英所统治的 (参见Mann,1986:7)。
在这层意义上,我考察的问题可被简化为:是什么使得潜在领导者成功或失败?本书试图回答这么一个直接的问题,并对政治过程及其在人类社会进化中的位置做出基本的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