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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魔
烈日高高在上,冷漠的打量着下方这众生沉浮的世界:
茂密的树林里,两位少年互相搀扶着,艰难奔逃。
匆忙越过一颗大树旁,其中看着更为年长的少年终是坚持不住了,一个踟蹰摔倒,惊起了满地落叶。
年纪稍小的少年手忙脚乱,赶快把那年纪稍长的少年扶坐在大树旁。
“阿兄,看来我们是不能一起逃了。”
浑身是血的布衣少年神色苍白,对着前世今生都叫做陆方长的少年苦笑道。
他摘下腰间的水壶,胡乱对自己口中灌了几口,随后把水壶和手中长剑塞入陆方长的怀里。
“阿兄,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把那屠户引开。”
“阿兄,你记得往东走,父亲说了,仙人就在那。”
少年颤抖着,轻轻拍了拍陆方长困惑而痛苦的脸,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像是一面黑幽幽的镜子,要把陆方长的模样死死的印在镜面上。
“阿兄,注意安全,好生修炼,为我报仇。”
少年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用手用力的抹了抹红通通的双眼,身体颤抖着,头也不回的向着陆方长方向相反的那处跑走了。
陆方长望着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嘴巴蠕动着,他好想说些什么,干涸的嘴巴却好似那缺少了润滑剂的齿轮般难以让舌头和齿牙咬合。
陆方长的记忆还停留在飞机撞上突兀出现山峰的瞬间,转刻就落到了这逃亡的少年身上。
前世今生的庞大记忆交织碾压着他的大脑,好似一座谁也解不开的屎山代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有些遗憾,遗憾的不仅是坐的安全飞机怎么会突然失事。
更遗憾的,那可是连续四届奥运会击剑冠军的第一天退役生活!
更更遗憾的,那可是自己花了大半辈子积蓄才买的私人飞机,还没开几天呢!
更更更遗憾的,还有那自己那私人飞机上未曾开封过的名酒和模特!
记忆闪动,血液缓缓而充实的流淌在身体里,陆方长的意识逐渐开始接管这具身体:
王朝大乱,兵戈暴动,趾高气昂的武官骑着大马来在村里晃悠了一圈,把征召的文书无情的下达到了陆方长他们这一家勤勤恳恳的农户家。
名额:两员。
父亲接过文书,回头望了眼家中自己两个未脱雅气,面带迷茫惊恐的孩子。
他在家门口坐了一下午,沉默的像是块从未发声过的石头。
那天夜里,陆方长和弟弟听到了父亲在屋后田地里挖掘的声音。
第二天,父亲提着个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灰盒子外出了一整天。
晚上,父亲回来,手上却没了那个灰盒子,他砸吧着嘴,最后一次温柔的抚摸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头。
陆方长的父亲会代替他们兄弟两从军,一如二十多年前他代替自己年迈的父亲那样。
这是他的命,但这不是他两个儿子的命。
他以前从军时,有幸得到一则秘闻,每二十年,在自家村子旁的那片树林里,有仙人会选拔有缘的少男少女。
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该毫无意义的死在王侯们为了实现彼此野心的战场上,他们的生命应该更有意义。
然后....
然后就是,狗日的屠户和他的那个武官叔叔,收了礼金还不够,还他妈想偷偷把陆方长和他的弟弟给抓走,一起充军。
毕竟屠户他天天在村里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想去当被人呵斥的大头兵。
“啊!!!!”
“你他娘的狗东西,冲小爷来啊!”
陆方长刚刚开始消化自己的记忆,一声极为凄惨的痛叫却从弟弟刚才离开的那片树林中传来。
糟了!
陆方长心中一紧,像是被人用手给生生挖走了一块。
弟弟没有跑开,居然这么快就被纠缠上了。
陆方长皱着眉头,迅速评估了下自己的身体状态:
背部有伤口,在流血。
早上走的匆匆忙忙,没怎么吃东西,带的锅巴也已经在方才逃跑时丢掉了,身体很饿。
跑是跑动不动了,跑,会流更多的血,会让饥饿的身体倒下的更快,要不了一会就会被追上。
呆在原地,背靠大树,好像更是坏棋。
但好在,自己还有一把剑,这才是一线生机。
冷静,恢复,等待。
就像是曾经每次训练和比赛前的那样。
陆方长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站了起来,转手握住弟弟刚才递给他的长剑。
并不熟悉的剑柄,但那已经练习了有成千上次指挥如臂的熟悉感,传到陆方长的脑里,抚平了刚才些许的波澜。
他背靠着大树,努力站了起来。
弟弟,你快些跑开吧。
背靠着大树,陆方长努力让自己平缓着的呼吸着,这样可以更好的储存本就为数不多的体力,然后紧紧的盯着那处传来叫声的树林。
会来的,会来的,绝对,绝对不能有侥幸心理。
陆方长在内心喃喃道。
很快,如陆方长所料,树林那交织着的枝木被人狠狠的扒开了。
身高近乎两米的巨汉微微喘着气,提着他那硕长的屠刀,出现在了陆方长的几米前。
看着那熟悉的,被屠户宛如小鸡一般夹在右臂处的昏迷少年,陆方长眉眼一低。
屠户挑了挑眉,他那几乎猩红的双眼得意的瞧了下背靠着大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陆方长。
“没娘养的小兔崽子,中了一刀,还挺能逃。”
陆方长没有回话,现在说话,会浪费体力。
而对手的挑衅,观众的质疑,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不受其干扰。
他握着剑柄,继续站靠着,平缓的,平缓的,呼吸。
满脸横肉的屠户看了眼陆方长持剑的样子,咧开嘴笑了,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饿虎。
“你弟弟也是蠢,把剑让给你了。”
“谁不知道,你们家,也就你弟弟能继承你家那老汉的几招把式,刚打一个照面,你们能溜走,不就靠你弟弟嘛。”
“说来奇怪,你刚刚不是被我那样砍了一刀,现在居然敢不逃跑嘛。”
陆方长平静的看着边说话边缓缓踱步的屠户,像是在看一只蛞燥的蚂蚁。
“要我说,你们跑什么呢?”
“去从军,苦是苦了点,但也是个生计嘛,将来运气好,还能玩玩女人。”
“你们这家里,又供不了读书的,跑......”
“小子,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屠户慢慢踱步着,说着不着腔的话,好像他以为这样能分散陆方长的注意力,找一个接近陆方长的好方位。
于是,他正说着,在离陆方长还有几米的地方突然暴起,丢下刚才夹着的弟弟,三步作一步,举起屠刀,朝着陆方长狠狠的砍了过来。
凌冽的风,传来了屠刀上平日里宰杀肉类的腥臭味。
冷静,恢复,等待。
冷静,恢复,等待。
在屠户挥刀前来的那一刻,陆方长终于等到了时机。
出击!
顽强的意识压榨着刚刚易积攒下来的些许体力,让残破而虚弱的身体在短瞬之间迸发出山裂般的力量。
陆方长从树前暴起,一个俯身,躲过了屠户的霸烈的砍杀。
而后,剑出如电。
迅疾,精准,狠练。
这便是陆方长一直以来遵守的击剑三要素。
无数的手下败将证明了,在体育竞技里,赢家就是要唯快不破,力大砖飞!
剑芒冰寒,直朝着屠户的心口刺去。
挥砍被躲,剑将临身,顷刻之间,攻守异势。
这不由得让屠户的红眼里迸出一抹惊骇:
这平日里四肢无力的废物咋刹那间如此果敢,在半个时辰前,自己那一刀砍在他背上的时候,这废物那婉转的痛喊还像只脆弱的黄鹂。
不过,狮子搏兔,尚用全力,这种关于到自己二十年身家性命的事,屠户和他的叔叔不可谓是不小心。
怎么可能被一个少年可能区区几年的隐忍不拔而翻了盘呢?
屠户怒笑,不退反进,却是稍稍一侧,避开了胸口,把那左肩让给了陆方长的剑尖,同时,竟是左手一抖,将手中的屠刀就这般白白丢在了地下来。
陆方长的长剑贯穿了屠户的皮衣,而后深深的刺入了屠户的骨肉间。
这可比比赛的时候刺到对手的护甲上要柔软和容易的多了。
陆方长突然这样想到。
明明是在搏杀之间,但前世那长久的训练模拟,对战比赛,包括各种所谓民间武术高手的挑战,早已磨练出了陆方长那一颗冷静而又坚强的心。
此间拼杀,不过是一次惩罚严厉的考试。
随着剑身刺入,陆方长的余光也注意到了屠户那丢掉屠刀的诡异动作。
什么情况?
这人就这般放弃抵抗了?
荒诞的念想才刚刚出现,便被陆方长果断掐灭。
屠户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手段,想起这个世界传闻中可是有些的仙家手段,陆方长把心一沉,转而攻势如雷。
他借着刺剑的攻势,把头狠狠的向着屠户撞去。
这样剑,头齐攻,把屠户弄到,赶快多补几刀,就好了。
总所皆知,人被杀,就会死。
但就在陆方长将要头撞到屠户胸口的前一秒,陆方长撇到屠户的右手在自己的腰间迅速的一抹。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烁,有什么东西被屠户引动了
好似春日里炸开了一道天雷,震的陆方长两耳发聩,整个世界一下子嗡嗡作响。
紧接着,陆方长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台高速浪荡的跑车给撞到了一方,他想继续用力握紧剑柄,把长剑给带走,却是旧力难生,只能眼睁睁的长剑插在屠户的左肩,难以继续,而自己整个人被带者直接往身后冲去。
轰的一声,陆方长重重的撞在了自己之前依靠着的那颗大树身上,而后才卸力,整个身体从树身上滑落,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靠!!!
那是什么东西!!
落在地上,陆方长一下子神乱思散,整个身体痛苦的像是被坦克给压过,每一根骨头都在传递痛苦的神经。
剑没了....
跑不了了,不行,身体好疼,没力气,冷静,冷静,还能.....
“废物!”
“老子还差点被你得手了。”
屠户抖动着他那丑陋的面容,用手捂着左肩,对陆方长狞笑道。
“舞剑弄刀,不过是些下流武夫手段。”
“你们这些人,永远不会明白......”
他得意洋洋的宣言还没说完,陆方长便看到又是一道金光闪烁,又是一道平地惊雷!
紧接着,那正说话的屠夫浑身一颤,胸口竟爆开出一朵绚烂的血花出来。
“什...........”
“什么....”
“怎么....”
“怎么....会”
“法器不是只夺一命嘛.......”
“为......”
屠户一脸茫然与震惊,好像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张了张口,努力抬手,指了指自己,又陆方长,想要努力辩论些什么,口里却只吐出了几道血沫出来。
“你.....”
“难道.....你没有....心....”
他颤颤巍巍的,缓缓的跪下,手还死死的指认着陆方长,生机却在毫不留情的从他体内流失,猩红的双眼也在迅速变得暗淡无光。
“你难道...”
“你是.....”
“心魔!”
屠户倒了,又惊起了一大片落叶。
屠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屠户死了。
什么?心魔?
心魔是什么东西,陆方长看着倒下的屠户,脑子缓如泥浆,不解而困惑。
他咬着牙,废了老大的力,重新爬站了起来。
而后,一瘸一拐的的走到了屠户身边,捡起屠户掉落的屠刀,对着死不瞑目的屠户又剁了几刀。
做完这些,他才又走到一旁弟弟的身边,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
他看了眼弟弟,衣着破烂,面带痛苦,但仍有呼吸,看起来是被打晕了。
而后,陆方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屠户的尸体。
如无意外,刚才那道神奇的金光,便可能是屠户用出来的保命手段。
那道金光先是攻击了自己,而后又攻击了屠户。
但不对呀,那有压箱底的宝物不攻击敌人,反而来一击必杀自己的道理!
我,没有心?
陆方长微微喘息着,仔细的在心中咀嚼着屠户临死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人怎么可能没有心呢,人没有心,不就死了吗。
此生的记忆里,陆方长家里别说什么压箱的法器宝物,甚至说这些仙法的传闻都是他们的父亲临行几日才告诉他们的,无心而活,哪来的这般光大的神通!
休息,等待,行动。
陆方长尝试让自己规律的呼吸起来,这些东西,现在一时半会,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现在,赶快恢复一会,救下弟弟,去仙人那边集合才对。
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哪里有些奇异般的痒。
粗麻织成的布衣胸襟口,正有细密的血珠慢慢渗出,像是要把布衣浸泡成一副鲜艳的红底画。
奇怪,刚刚的对战,自己明明没有被屠户砍到呀。
就算是有伤口,那也是在背后,怎么胸前会痒痒的,流这么多血呢。
陆方长呆愣了一会,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匆匆忙忙的扒开自己胸前的衣物。
衣物底下,埋藏着的是少年呼吸而起伏的胸膛,胸膛左侧,却是一个大洞。
哪里没有血红的心脏,取而代之的,血肉交织缠绕包裹着的,是一个像是去掉尾巴的黑色蝌蚪似的生物。
蝌蚪的头部裂开了一条小缝,小缝含着一枚金色的小剑。
它惬意的在陆方长空荡荡的胸腔里摇摆着,却在陆方长扒开衣物看到它的那一刻,整个身体完全的呆滞住,像是一个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吃糖,却被母亲突然开灯抓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