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王屠夫本来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但，架不住卫城提前做的调查准备工作太充分，就差没把他家底具体有多少钱查清楚了，加上人证物证俱全，很快落到下风。

那接生婆史氏是被长相凶神恶煞的卫海亲自“接”去的衙门，上了公堂，自然也不敢打诳语，直接把王屠夫给卖了。

原来，王屠夫要她作伪证，在云桃按计划被害后出面替其验身，佯称后者有身孕，只是在被害时意外没了。

大中午的，县太爷有点犯困，脑子没转过来，不禁纳闷提问：“谎称身孕？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还不快如实招来！”

史婆子开始喊冤：“大老爷，民妇真的不知道啊。民妇帮人办事都讲规矩的，从来不问那么多，人也不是我害的，我连过场都来不及走，这事真跟我无关啊！”

县太爷见她这边问不出来，转头去问王屠夫，后者却不肯配合，嚷嚷着说史婆子跟云家人勾结了故意陷害他。

云巧冷笑着开口：“大人容禀！我们要是真有心要害王屠夫，何至于费这么大劲去买通个接生婆子？直接买通他那情人，谋财害命不是更直接？他一死，我大姐还能继承全部家产，岂不爽快？”

云桃神情郁郁：“大人，家产那些我可以分文不要！我只想跟这恶棍和离，省得哪天又被他给害了性命！求您主持公道！”

以县太爷的性子，本不耐烦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尤其是，原告家人的面孔实在太熟悉，这桐花村云家有事没事就来打官司，都快把衙门当自家了，就很烦。

但，恰恰是因为前几个月的“励精图治”，县太爷临时抱佛脚，狠干苦干，倒也真在百姓中博得些许美名，还误打误撞抓到了个路过的外地江洋大盗，在上峰那里大受好评。

前几天，他还收到上峰来信，信里头暗示他的去向，大几率是升迁，只是具体升到哪还不确定。

再联想江家因为云家女的八字好认了干亲，县太爷难免也有些神叨叨，觉得云巧身上可能真有些福运在，审起案子来态度也好了不少，还觉得云巧那番看似“大逆不道”的话挺有道理，直接让人给王屠夫用刑。

这时，恰巧马氏被衙役带到，见了王屠夫被堵了嘴打得呜哇乱叫、皮开肉绽的惨状，心里害怕，快速权衡过后，立刻将责任往王屠夫头上甩。

偷情的事是瞒不住的，她老实认了，还不忘指责王屠夫主动勾引她。

至于云桃这案子，反正她没给王屠夫出过害人的主意，那都是王屠夫自己的打算，她只是跟他在一块时偶然听出点话风罢了。

王屠夫被她背刺，气得差点没从长凳上跳起来打人。

一时间，场面颇为混乱。

前两天还你侬我侬的有情人，现在成了两只斗鸡，疯狂攻击对方，撇清自己。

县太爷打了个呵欠，再扫一眼师爷汇总的案情综述，懒得听这些噪音，很快做出决断。

王屠夫长期辱骂、殴打妻子云氏，又勾结外人意图谋害，虽然没能得手，却也犯了大燕律法，判两年徒刑。

同时，碍于其心性险恶、手段狠毒，出狱后可能会再次加害云氏，且云氏和离意愿强烈，故判二人义绝，从今往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干系。

县太爷还做了个顺水人情，将王家一半的家产判给云桃，算是对她遭罪的补偿。

听到这一判词时，王屠夫死死瞪向云桃，还有云巧、卫城等人，仿佛想要用眼神将他们撕成碎片。

云巧并不害怕，勇敢回视过去。

她看着的，不只是被捆住双手、裤子还在渗血、狼狈不堪的王屠夫，也有上一世在大姐葬礼上的那个神色无甚波澜的王屠夫。

上一世的真相已经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再也无人能够主持公道，但，这笔账，她总算替大姐讨回来了。

“大姐，我们走。”她弯下腰去扶还在发呆的云桃。

云桃并没留意到王屠夫的愤恨瞪视，脑子里一片空白，起来时踉跄了下，走出公堂时，还抓着云巧胳膊喃喃问。

“真的离了？我不是王云氏了？我不用回王家了？他再也打不着我了，是不是？”

云巧心头一酸，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

卫城却冷不丁来一句：“不对，这王家还是要回一趟的。知县大人不是说了，王家一半家产给你吗？还有大姐你的行李，也得回去收拾带走。”

说话间，郝捕快也大步流星出来，笑眯眯表示要跟他们一块去半坡村。

“哎呀，本来以为捉到贼人了，谁知道是个乌龙。还得跑一趟你们那，知县大人说了，怕你受刁难，让我过去做个见证。”

云桃回过神来，感动不已，连连道谢，说着说着哽咽起来，话都说不全了。

云巧也是千恩万谢，正琢磨着，王家那边事了之后是不是将大姐先送到卫家，又担心云父云母听说义绝一事后杀到山上为难大姐。

卫海突然挠着头开口：“三哥，云大姐折腾了这么一天，也怪辛苦的。我想着，要不，让大姐先回我那歇息，可以让南姑娘和林妹子陪着。咱们一块儿去王家，万一半坡村的人有话说，咱俩也不怕他们。我那院子隔壁还空着呢，一进的，屋主我认识，房租好商量~”

云巧一愣，忽然意识到，卫海的言下之意是，让大姐暂时别往半坡村王家那边去，省得在风头浪尖上被村人指指点点，说不定有些人还会骂大姐太绝情、谋夺家产之类的难听话。

云桃也听明白了，感动之余，方才乱糟糟的心绪也渐渐变得清明，开始认真思考后路。

爹娘那边多半是回不去的，跟妹妹妹夫住也不合适，自己拿钱买地更不现实，还不如到城里赁个小宅子先住着，再找份零工打。能跟妹夫的好兄弟当邻居，彼此有个照应，简直再完美不过！

“海子说得有道理。郝兄，你看这么办成不成？”卫城客气地问郝捕快。

郝捕快毫不犹豫拍了拍胸脯：“这有啥不成的？我有判决文书在手，盖了红印的，就算当事人不在，那也不能成假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离开县衙，大部分人并没留意到，斜对角巷口有个妇人噙着笑悠悠离开，深藏功与名。

只有卫城跟她交换了个眼神，并暗暗点头。

为了替兰氏打掩护，卫城报案时并没提及她，只说自己跟妻子、兄弟置办婚礼用品时，偶然看见王屠夫跟史婆子鬼鬼祟祟接头，听到只言片语，这才撞破其阴谋诡计。

以至于，此时此刻被推进昏暗牢房的王屠夫，愤恨咒骂着云家一众人、以及马氏之时，居然还在暗自庆幸，这事并没波及心上人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