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云巧抱着小夏夏，刚走进正房，就听到大姐的声音。
“巧儿，你怎么把我外甥女也带来了？小家伙路上没哭闹吧？”声音虽然还谈不上中气十足，却也不算虚弱，还挺有精神的。
云巧加快步子入内，只见云桃靠在床头，身后塞了两个厚厚的枕头，一手搭在蓝印花布面薄被底的隆起上，一手正朝她这边招了招，面上带着浅浅笑靥。
若非知道昨天发生了何事，只怕云巧也会被她瞒过去，只当是寻常小恙呢。
“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呀。就你和妹夫来的？那一路上孩子都是你抱的吧？赶紧放上来我这儿，让你那两条胳膊也歇歇。”
云桃若无其事地招呼着，看得云巧心中一酸。
她从善如流将孩子放到床上，动作轻柔，并没惊动嗜睡的小丫头，定定看向云桃眼底并不明显的红血丝，开口时声音很低。
“大姐，都怪我不好，那天没忍住把事情捅出来。不然，她也不会为这事跑来城里找你，差点害了你和我外甥——”
话未说完，便被云桃打断。
“胡说啥呢？这事咋能怪你？要怪，不是该怪咱们那对好爹娘吗？”
云桃本是三姐妹里性子最温柔的那个，即便经历种种苦难，看清爹娘的自私、悭吝本性，平时往来走动时依旧能做到对云父云母恭敬有礼，不似云巧态度冷淡。
但，今日的她语气显然跟以往不同。
迎上云巧讶异的目光，她无奈一笑：“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我又不是傻子。”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云巧却听懂了。
若说当年卖掉三妹换银子救弟弟，这事是无奈之下的权衡，云桃勉强可以接受。但，昨天她出事时云母的表现，却让她彻彻底底寒心。
既然过去几个月的父慈子孝都是虚妄，她又何必继续强求那点根本不存在的父母关爱？
她不会偏激到想断亲，像云巧昨日那样，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可能好声好气跟老两口往来了。
“反正我现在身子重，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坐月子，至少有大半年都没法出门走动。正好趁这段时间淡下来，逢年过节时再多送点礼，总不至于叫旁人说理。”云桃平静地说。
云巧听得出这平静语气背后的暗流汹涌，并没点破，只附和着点头，笑着调侃一句。
“大姐这心思，倒跟我去年这会儿差不离了。果然咱们是亲姐妹，心连心。”
听到这话，云桃不禁回忆起去年此时的光景，再低头看向隆起的腹部，眼中很快浮上丝丝母性柔情。
“好了，不说那些。小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昨天，她来时说小弟身子虚，不好出远门，让我帮着劝……”
云巧脸色一木，摇摇头。
“没有的事。甄大夫的医术，你还不知道吗？他亲口说的，小弟只是前阵子累着了，有些肺热，也跟他从前的老毛病有关。吐的那口血淤积在肺里，不是啥好东西，吐出来正好，还省得开药去化瘀解滞呢。”
为了方便大姐理解，她还举了河道挖淤泥沙的例子。
云桃果然听懂了，看来不出她和林永锋所料，云母只是故意夸大其词，就为了糊弄她出头去劝云鹏程。
至于昨天云母嘀咕的那些名声论，她猜妹夫多半也跟云巧说了，便没再提，只专心致志跟云巧讨论北上一事，又问卫城行囊准备好没，路上须得多加小心，云云。
得知戴春燕送了几个子弟同行，她先是惊讶，而后笑了，悄悄跟云巧咬耳朵。
“你姐夫说，镖行里头有些人从前也是从边关退下来的，这次虽然没够格被朝廷征召，也能跟着过去，多半能比那些大头兵好。只不过，我看他选的那几个都不大稳重，有一个没成家的，还喜欢往那私窠子跑，不是正经人，我就怕妹夫被他们带坏了。反正，路上多几个人手总是没坏处。”
说完卫城，云桃又开始为云巧操心。
“我晓得，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年轻夫妻肯定不可能长久分离。只是，夏姐儿现在也忒小了点——”
云巧不欲让大姐担心，便添油加醋，将小夏夏今天出门后的表现娓娓道来。
云桃原本还不大信，结果，两个人在这儿说了好久私房话，小丫头都睡得香甜，姿势几乎没变过。
卫城二人留下来吃中饭。
差不多到了午饭饭点，也是云巧预估的点儿，小夏夏果然有了动静，先蹬了蹬腿，打着呵欠睁开眼睛。
她既不哭也不闹，视线在亲娘和大姨的面孔之间游离了下，很快锁定云巧，张开小嘴，咿咿呀呀地伸手抓向后者。
云巧眼疾手快，果断将她抱起。
果然，刚离开床，就感觉手里托着的那块渐渐变得温热且湿润。
好在她早有准备，出门时就带上了好几张尿片，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给孩子换上。
“看吧。这孩子精乖着呢，睡得雷打不动，一起来就要尿。她刚刚咿咿呀呀，就是要尿的意思……”
这一系列娴熟的换尿片动作看得云桃叹为观止，同时，她还不忘耐心听着这些琐碎的带娃经验，并暗暗记在心里。
虽说自家孩子未必就有夏姐儿好带，多学点总是好的。
换完尿布，小丫头又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云巧便躲到床帐后喂奶，屋里再次安静下来。
云桃愈发羡慕。
“巷子里有两家人跟你差不多时间生的娃娃，可那俩孩子比夏姐儿闹腾多了。亏得都离我们家有一段距离，不然，晚上简直没法睡觉。一宿宿地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要换了我，连着嚎上几天，这嗓子就该哑了。他倒好，怕不是雷公转世唷~”
云巧也对自己的幸运颇为自得，喂过奶，便趁小夏夏还清醒的这点时间，直接把孩子塞到云桃身旁。
“给！让这小丫头片子帮你说说我外甥，以后出来后，得像姐姐这么乖巧，不然打屁屁。”
云桃摸着肚子笑：“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顿了顿，又喃喃低语，“要是可以选，我倒希望是个男孩子。”
姐妹俩对视一眼，心中所思所想，种种苦涩都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