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县衙当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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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地辽阔任我徜徉

花落风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裴宿泱见她这幅模样似有些怒气,但没发作,话头一转,指向爬在地上装死的李地主。

“就拿他试试手吧。”

裴宿泱扔给她一口金光闪闪的大刀,金龙盘踞,自刀背延伸而下。手柄端挂着引魂幡配饰。

花落风抬手接过又扔了回去说道:“杀人的不是他,该偿命的是他儿子。”

裴宿泱逼近她道:“所谓父债子偿、子债父偿,杀了他又有何不可。况且,这种败类,早该死了。”

他把刀重重塞她怀里,不容置疑道:“杀了他。”

花落风打了个激灵,迟迟不敢动作,只是僵硬在原地。

少时,她母后因一念之差导致终身悔恨,日日受折磨,每晚不得入睡。每次疯癫时便会拽着她哭喊有鬼,说嫣贵人回来索命了。

她忘不了这些,更忘不了那晚母后捂着她口鼻,说嫣贵人在她头顶看她时的模样。

说的是那么认真,那么详细。

所以,她不敢杀人,也迈不过这个坎。

花落风低头道:“我做不到。”

秦相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懒懒道:“何必这么逼她,不过杀个人而已,谁动手都一样。”

宋晨希明了,抽刀而去,李地主只是短促的惨叫一声便没了气息。

裴宿泱冷哼道:“没用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如何担起你的责任。”

花落风抿唇道:“我本就没那个意愿,这责任我也背负不起。”

裴宿泱脸色一变,猛地抬起手道:“你!”

这巴掌终究是没落下,他叹口气,背手离开,扔下一句:“万物刍狗,人发杀机,天翻地覆。有些事,不是你想不做,便不做的。”

秦相顾凑过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花落风看他道:“没你的事,玩去吧。”

秦相顾“哦”了声。

花落风走的极快,完全不想在这个环境下多呆。

秦相顾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道:“我知道李四在哪。”

花落风问道:“在哪?”

秦相顾笑嘻嘻道:“十两银子。”

花落风冷冷道:“滚。”

秦相顾一本正经道:“这世上可没有白给的东西,我若不问你要钱便是要身要么就是心。几经对比还是给钱的好,你说呢。”

花落风居然有一瞬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暗道闹鬼了。

她道:“先欠着。”

秦相顾笑道:“可以。”

见他没了下文,花落风道:“你还没说人在哪。”

秦相顾伸了个懒腰道:“已经差晨希去办了。”

花落风没再说,宋晨希一早便不见踪影,本还在好奇,没成想是去找李四了。

“为什么帮我。”

秦相顾道:“别自作多情,我是为了自己。贵妃有旨,不得不办。”

沿路无灯,连星与月也没有,眼前的路漆黑一片。

花落风从鼻腔叹出口气,沉寂了好久才道:“其实,这世道再乱又如何,我可以明哲保身亦可保住身边人。我没那么伟大,心怀家国天下芸芸众生这种事,我……”

她没再接着往下说,秦相顾也不追问,只等她想说了便说,不想说便不说。

一束日光悄然撕开了裂缝,蜿蜒铺陈。

花落风站在穿透下来的光外道:“我只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无拘无束、天地辽阔任我徜徉。”

秦相顾看着她道:“我只能说,做你想做的吧,虽然未必可以。”

花落风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说,盲山邵家女儿会去哪里?”

秦相顾道:“人在危险的时候,往往会去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而她又是从未出过那一亩三分地,所以。”

花落风接道:“所以,她还在邵家。”

秦相顾和她相视一笑道:“走。”

没几步,他便又咳嗽起来,见他止不住,花落风道:“你是要把自己咳死吗?”

秦相顾用帕子捂着,咳的眼泪直流。

花落风往前走道:“你回客栈吧,我自己去就行。”

秦相顾拽着她,硬挺着说道:“别想甩掉我,我可是你债主。”

花落风摇头,不情愿的搀着他道:“我也是倒了血霉碰上了你。”

初日升起,远处山间晕出橙光落在两人身上,形成有温度的阴影。

好在盲山只是字面意思,并非是在山里住着,而是山脚下。

花落风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腐烂味?”

秦相顾闷闷道:“早就闻到了,要不然我捂什么。”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都是死尸,墙角横躺着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男女老少。

石臼旁有位妇人在碾磨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花落风看不出也想象不出那里面是何物。还有口气的人们都眼巴巴的躺在旁边期盼着吃上东西。

秦相顾沉沉道:“就像你师父所说,造成这惨绝人褱的并非是天发杀机,而是人。朝廷的不作为和动荡最终导致大饥荒和战乱。”

他扫了眼光秃秃的树干和脚下道:“仅牧溪一地,便饿死了将近十万余人。”

老妇人匍匐在地不知生死,旁边的应该是她孙子孙女,他们爷爷绝望的靠着矮墙。

花落风不忍再看,一路走来这才是正常现象,那到底是什么让她觉得不对。

花落风盯着秦相顾。

秦相顾疑惑道:“看我做什么?这可不是我干的,别想冤枉我。”

花落风问道:“我说哪里奇怪,我在镇溪的时候,看到的是丰衣食足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不等她说完,秦相顾打断道:“那边好像有人要跳井啊。”

花落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位女郎摇摇晃晃的站在井边准备往下跳。

她运力而去,借着墙力飞身把她扑倒一边。

花落风都不敢使劲,这女郎瘦的好像一碰就散,她温和道:“姑娘你别冲动,如果是吃食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你别管我,”她虚弱道,“我不想活了。”

花落风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只得干巴巴道:“活着……是挺艰辛……没有什么比活着还要艰辛。”

秦相顾呼吸困难,喘气时像是什么东西破了的感觉,他乏力倦怠道:“你是打算让她快些死吗。”

花落风把她扶起来道:“你认识邵家女儿吗?”

“我就是邵家那个逃婚的女儿。”邵晴双眼无神道。

花落风抓着她的肩膀急厉道:“你快告诉我,居无是怎么死的?”

邵晴被她抓的生疼,涣散的眼神凝聚片刻道:“我、是我对不起他……”

黑土和残骸交叠,目力所及之处看不见一点绿色,污浊的气息伴随着阴霾的天空,显得格外凄凉。

花落风微微扬起脸,带着点点湿意,她想笑又笑不出,道:“原来是这样,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愚。”

邵晴瘦到凸出的眼珠满是怒火,她有气无力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若非是居无师父救了我,我早就惨死在李四手里。我父母为了口吃的把我卖给李家,可那李四惯会折磨人,我若落在他手里定是生不如死。于是我便逃了,路上遇到居无师父,是他拼死护下我……”

“然后你如今又寻死对吗!”

花落风锐利的盯着她,由于使劲压着火气导致她嗓子微哑道:“你知不知道,他背负着什么,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