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消散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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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颜值抛物线

我相信人们有个普遍看法,男人的颜值会随年龄而增长,直至达到某个极值。果真如此的话,想必我已经开始沿着该抛物线下滑了。“保湿!”刚认识康妮的那会儿,她总是这么说,但现在我宁可刺个大花脖也懒得再照办,果然,我的容貌酷似老妖贾霸[3]。从好多年前开始我穿T恤衫就有点儿傻,但在养生方面,我尽量不含糊。我饮食讲究,以免重蹈过早死于心脏病发作的先父之覆辙。医生说他的心脏“说白了就是炸开了”,我觉得他这么津津乐道似乎不甚得体,所以我开始慢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有点儿难为情,因为不知道两只手该往哪里放。也许该背在身后。我以前很喜欢跟康妮打羽毛球,虽然她老是忍不住咯咯笑,没个正形儿,因为她觉得羽毛球有点儿“傻气”。这种偏见十分寻常。羽毛球打不出壁球那种商界才俊的霸气和网球的浪漫花样,但它仍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球拍类运动,顶级羽球选手也同样是具有杀手本能的世界级运动员。“羽毛球时速可达二百二十英里,”我看着弯腰趴在球网上的康妮,“别笑了!”“但它长着羽毛呢,”她说,“我下不了手去狠抽这么个小毛球,好像我们俩想扇死这只小麻雀。”说完,她又笑开了。

还有吗?五十岁生日时,康妮送我一辆竞速自行车,我有事没事就沿着林荫道骑一骑,领略大自然的交响乐,畅想着要是撞上重型卡车,我这把老骨头会变成什么样。五十一岁的礼物是跑步装备,五十二岁是耳毛和鼻毛修剪器——这东西总令我半是惊骇半是膜拜,它如微型除草机般一路窃笑着深入我的头骨。这些礼物有着同样的潜台词:动起来,别服老,不准随波逐流。

话虽如此,可人到中年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套袜子得坐下套;起身时浑身乱响,前列腺核桃似的夹在两臀之间,存在感与日俱增,惹人心烦。我一向以为人之衰老本应泰然、欣然,如同冰山悄然而至。如今我才意识到,这事儿就是呼啦一下子,如同檐上积雪崩落。

人比人,气死人,同为五十二岁的妻子在我眼中还是初见时的美人。要是我说出这话,她准会说:“道格拉斯,那只是客套话。没人愿意长皱纹,没人愿意有白头发。”而我会说:“可我不觉得意外。遇见你的那天,我就早早知道你会越来越老。这有什么可困扰的?我爱的是你这张脸,而不是二十八岁、三十四岁或四十三岁的容貌。只要是你的脸,就好。”

这话兴许她爱听,可我从没机会说出口。我总觉得来日方长,可在这个无须竖起耳朵防贼的半夜四点钟,坐在床沿边时,我突然觉得已经来不及了。

“有多久了,你……”

“有一阵子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不知道。不会马上,在阿尔比搬出去之前不会。过了夏天吧。秋天,要不明年?”

最后:“能问问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