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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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

陈悠扫开桌上的食盒,喘着粗气,指着祁淳安:“你到底是谁?事到如今,还装可怜?顶着姐姐的身份,还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被翻倒在地上,祁淳安放下手,无助地辩驳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顶替你姐姐的,请你相信我。”

陈悠听到这话忍不住嘶声大叫:“你个黑心的骗子,到底是哪来的,还我姐姐!”说罢,便掐住祁淳安的脖子。

祁淳安瞪大了眼睛,窒息感缠绕着自己,她用力拍打着陈悠的手,呼吸间断而困难。这具身体不到一个月病了两次,现在昏迷醒来不久,虚弱得很,根本不是一个闺阁小姐的对手。

“陈悠!”

刚请了法师来驱邪的陈邱玹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正掐着自己心上人的脖子,冲上去掰开陈悠的手,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陈悠被拦住后,暗淡的双眸盯着祁淳安,眼底闪烁着汹涌的恨意,说道:“她不是祁淳安姐姐。她是骗子!她是骗子!哥哥,杀了她,找回姐姐!”

陈邱玹没想到自己只是提醒了妹妹几句,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扫向祁淳安脖子上的掐痕,叹了口气:“我知道,但还不能杀了她。悠儿,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陈悠抿起唇,冷哼一声,让出道站在一边。

祁淳安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捂住心口,对着来讨伐她的人们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身体是祁淳安的。而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法师走上前,手持法器对着祁淳安做法。

一顿操作下来,法师并没察觉出什么,对陈邱玹说道:“祁小姐已经往生了。在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她转身对祁淳安说道:“一切皆为法,执念还需放下。你无法回到你的世界了。”

陈悠在一旁呆住了,她的目光撇过去,一时却发不出声响。而陈邱玹看着这个人发出惊心动魄的狂叫,她举起双手死命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睁到不能再大了,目光涣散,跪倒在地上。这是祁淳安的身体,她怎么可以,用祁淳安的身体,做这种事情。

法师嘱咐陈邱玹,现在的祁小姐身子太过虚弱,如果再受什么刺激,可能三魂七魄便丢失了什么,让人去药房拿些安神的药服下。

陈邱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极力掩盖眼底的苦涩应下法师说的话,不死心地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吗?可以让祁淳安的灵魂回到这个身体上。”

法师发出嘶嘶的笑声:“旧人已逝,新生已启。天底下没有这样的法术。你又何必怨恨她呢?她和祁淳安都是被这天命玩弄的苦命人罢了。”

陈邱玹出房门送走法师后,站在门口,他的心砰砰直跳,他不敢面对这一切了。

房间里,陈悠蹲下身子,将打翻的饭菜收好,装回食盒里,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逼你的。”

祁淳安停止狂叫,脸上表情变化得很快,最后转变为一个疯狂的笑容,她跪在地上,一点点挪到陈悠面前,抓住陈悠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杀了我。”

陈悠触电般缩回手,又被祁淳安抓回去。

“你刚才不是要杀了我吗?杀了我,杀了我!”祁淳安怒吼。

“我不知道......”陈悠害怕地看着癫狂的祁淳安,“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情况,姐姐已经死了,不是因为你。我们不怨你。”

祁淳安冷笑,松开手:“怨我?是我杀了她?是我自愿来这个世界?你说这话还要不要脸!”

陈悠捂住自己的手,戒备地看着祁淳安,虽然说话的声音还在发抖,但她想到姐姐已经过世的事,又将情绪丢到眼前人的身上。

“你莫要再做傻事,既然用着姐姐的身体,就不要做出伤害她身体的事。”

祁淳安本来就在气头上,硬是将收好的饭盒打翻,拿起汤碗就泼在陈悠的衣裙上,随即摔碎碗,拿起一片碎片就抵在自己的脖颈间。

“这不是她的身体吗?不是你们认为我害死了她吗?觉得我是小偷偷了她的躯壳?”

祁淳安边说边站起身,俯视着惊恐万分的陈悠:“现在,这是我的身体,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就怎么伤害就怎么伤害!”

陈悠已经被一连串的事情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能坐倒在地上仰视疯癫的人。

“小姐!”采寒端着安神汤闯了进来,走在她后面的月昕趁祁淳安被叫住分了身,冲上去掰下了伤人的碎片,并跪下来紧紧抱住祁淳安的腿。

采寒见小姐已经神志不清成这样了,立马拿起调羹,舀起一勺药汤,吹了几口,凑到祁淳安身边。

“小姐,药刚煎好,奴婢吹凉了些,您趁热喝了。”

祁淳安抿嘴,盯着喂药的采寒,盯得采寒心里毛毛的。

她的主子,真是吃了太多苦。

采寒学着之前方嬷嬷的样子,温言细语地哄着:“小姐您病了那么多次,又碰着大火,身子太虚弱了,这药不苦,奴婢问了医女们,可以加点冰糖,不影响药性的。”说罢,又对坐倒在地上的陈悠说,“陈小姐,我家小姐最近遇了太多事了,脾气难免有些不好,采寒在这先给您赔个不是,还请您多担待。”

一瞬间,祁淳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在下面一直观察祁淳安脸色的月昕赶忙松开手,站起身扶着她:“是奴把小姐弄疼了么?小姐快上塌。”

祁淳安被扶上软榻,慢慢地喝药。

陈悠见状,也不与她再争辩,捡起剩下的食盒,就离开了医馆,刚走出门口,就瞧见自家哥哥在树边站着。

“哥哥。”

陈邱玹站在树影下,浅棕色的瞳孔忽明忽暗。

“悠儿。”陈邱玹看了看食盒,“她吃了吗?”

“没有,她……”陈悠难堪着夹着愤怒,“她把汤倒在我的衣裙上,把碗摔了要割自己。”

“什么?”

陈悠点点头:“她说她不是祁淳安姐姐,也不是故意霸占她的身体。说我们怨恨她,认为是她杀了祁淳安姐姐,她被冤枉了。”

陈悠心里其实都明白,这个祁淳安也是一个可怜人,按法师所说,是被迫来到这里,还没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们都沉浸在失去祁淳安姐姐的伤痛之中,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祁叔叔为国捐躯,祁姐姐忧郁而亡。便将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痛苦倾泻在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身上。

陈邱玹面色凝重,说道:“衣裳湿了就早点回去吧。我去看看她。”

陈悠颔首,行礼后走开了。陈邱玹站在树下又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深吸一口气,挺直身板走向医馆。

医馆内,祁淳安服下法师开的安神汤后,身体更没了力气,脑子也转不动了,只觉得心中莫名发苦。

“小姐,吃点东西吧。这是寺里的药膳,太子殿下嘱咐人专门为小姐定做的。”采寒一边餐食摆放在床榻前的小桌上,一边说着。

“在门外就听见有人在劝你吃饭了。”陈邱玹晃进隔间,自顾自坐在桌边。

祁淳安瞥了眼饭菜,肚子跟着响了起来。她自从昨日午时到现在,未进过一口饭。

祁淳安点点头,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扶我起来,我要吃饭。”

采寒眼睛放光,嘴里应着“诶,好,好。”同时手脚麻利地扶起祁淳安,又细心地将另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

“这蛋羹香滑,小姐尝尝。”

祁淳安吃下采寒喂的蛋羹,一滴一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这是她今天第几次哭了。

蛋羹,每次生病,阿姐都会炖给她吃。

见主子又哭了,采寒拿起随身带着的绣帕,给祁淳安按去眼泪:“好小姐,这金豆子可少掉些,多累啊。

陈邱玹在一旁看着主仆的情景,沉默不语。

“这冬瓜汤清甜,可香了。小姐,喝几口。”

在采寒的服侍下,祁淳安用了不少饭,但也吃不太下全部。采寒将剩菜剩饭收进餐盒,准备送回灶房。

陈邱玹站起身:“正好,我去盯下药。”又传唤隔间外的奴仆,“月昕,过来伺候着小姐。”

“是。”月昕得了命令,进来跪在床榻边。

祁淳安神色从容,躺回床榻上。

医馆外,采寒发觉自己与陈少爷竟是走一条道了,立即退到一边,低头躬身:“陈少爷,药房在西边。”

“我知道。”

“陈少爷,请……”不等采寒说完,陈邱玹就半蹲在她身前,目光如炬:“祁淳安不是祁淳安。”

“陈少爷您是什么意思?”采寒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忽觉冷风吹过,叫她打了一个寒颤

“采寒,你自小就跟在祁淳安身边,与我们一同长大,也算我半个妹妹。有些事,我想你比我知道得更早。”

采寒“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奴婢怎么会比陈公子知道得早。”

“你是不是觉得她变了很多,变得几乎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是。小姐自从老爷离世后,就性情大变。但这么大的变故,小姐又没什么依靠,性情大变也是正常的。”

陈邱玹握住采寒的肩膀,手微微颤抖着,逼迫她抬起头:“可是,她怎么会算账的……”

从前就算是老爷出征小姐管家,家中大小事物基本由夫人的陪嫁方嬷嬷来负责,帮忙操持,自从小姐昏迷数日醒来后,便开始清点家中财产领地等,连算盘都用得极好。

“你知道的。祁淳安已经死了。现在的祁淳安不过是被霸占躯壳的傀儡。”

采寒泪流满面,眼中却不甘示弱,嘴角微微抽搐:“可公子,就当小姐还在好吗?”

采寒早知道现在的小姐不是真正的小姐。她从四岁被卖到人牙子手里,后被小姐买下,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性情,喜欢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可这个身子是小姐的,占了小姐身子的人也不是故意的。

她曾在门外听见那人的害怕,一个人被迫来到新地方的害怕。

她曾在灵堂听见那人的愧疚,对小姐,对老爷,对所有对小姐好的人的愧疚。

她曾在寺内听见那人的心愿,期盼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小姐可以回来。

采寒认真地说道:“现在的小姐是无辜的。”

“是。是。是。”陈邱玹连说了三个“是”,手的力道轻了又重,“可是......“

采寒的肩膀被捏得发痛,咽了口唾沫:“陈公子您失去敬重的师傅和心爱的青梅的心,奴婢虽愚笨,但可以理解您的心情。法师也说了,小姐和她都是被命运戏弄的人罢了。”

陈邱玹脸色一变:“你都听到了?”

采寒忙低下头,在石板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公子饶命!采寒担心小姐,所以在门外偷听了您与法师的谈话。”

等采寒磕完头,陈邱玹松开了放在她肩膀的手,站起身来,眼眸中一片冰寒:“这些事烂在肚子里,知道了吗?”

采寒不敢抬头,脸几乎贴在石子上:“奴婢多谢陈公子大恩大德,今日教诲定铭记于心。”

“起来吧。”

“谢陈公子。”采寒低着头拎着食盒站起来,可陈邱玹已经走开了。

午后日光越过窗棂暖着躺在床榻上的祁淳安,她的目光空洞,凝视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无论月昕如何轻声细语地劝慰,她都一言不发,仿佛隔绝了全世界。

“小姐。”月昕终是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您莫要再做傻事了,方嬷嬷年岁已高,经不起吓了。”

祁淳安微微颤动了一下,喃喃道:“我刚醒来的时候,眼前也是这般光景。”

月昕顺着祁淳安的目光往外望去,顿时寂静下来。

“月昕,我知道,你是陈家的人。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跟着祁家,并没有什么好处。你若愿意,我与你家公子还能说上几句话,放你回陈家做大丫头,以后也有个好出路。”

月昕眼眶湿润,她的眼帘低垂,盯着空中的落叶,很快,她又抬起眼,哑声问道:“小姐是不要奴婢了么?”她跪着往前膝行了两步,伏身在地上:“既入祁家,奴婢死了也是祁家的奴仆。往日是月昕不懂事,还请小姐赐罪,宽宥奴婢。”

祁淳安这几日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心力交瘁,她闭上眼,身子像要陷在床榻里。

“罢了。”她的声音低沉而疲惫,透露着一种酝酿许久的哀伤与无奈。

日落之际,医馆内又来了客人。昨夜走水的消息一早就传入宫中,待陛下派太子来慰问后,一纸圣旨和一份厚礼准备就绪,高烁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国寺。

高烁步入医馆,见到在隔间外侍候的月昕,他弯身行礼:“月昕姑娘,郡主可在里面?陛下仁慈,特令咱家备礼前来慰问。”

月昕福身回礼,答道:“高公公,我家小姐刚睡下。多谢陛下厚爱,奴婢这就进去通报,唤姑娘出来谢恩。”

高烁连忙扶住月昕,一脸诚恳地说:“不可不可。郡主好不容易歇下,咱家怎可叨扰。陛下口谕,务必确保郡主殿下好好休养,若缺少药材,尽管告知宫中。。”

月昕轻轻跪下,双手交叠在额前,恭谨地说:“奴婢代小姐,感谢圣上的恩德!”

“御赐之物咱家已命人搬到医馆旁的小库房内了,天山雪莲还请姑娘问过大夫后给郡主殿下服下。”高烁叮嘱了一番,礼貌地告别,转身前往后院。

庭院内,李仪轩手持闪耀着寒光的利剑,随着他的一招一式,剑起凛冽的秋风,桂花的花瓣随着他的身姿纷飞。高烁站在一旁,抬起双手大力拍击:“早听闻李家长公子朱墨烂然,年少有为,剑术超群,果不其然。”

夕阳西下的日光倾洒在剑身上,持剑者身材挺拔,面孔冷峻,他平静的目光悠悠地望着站在角落的宦官。

铮地一声,剑入鞘。李仪轩的嗓音低沉而有力:“高公公看了那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双瞳凉入天山雪,一剑横磨瀚海云。”高烁上前称赞道,“如此剑舞,如此英才,奴今生难见几回。”

李仪轩的脸棱角分明,肃着一张脸更是远人三分,他的剑眉皱了皱:“高公公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昨夜之事?”

高烁胁肩谄笑:“自是自是。李侍郎救郡主出火海,此乃大功一件。圣上御赐嘉奖,特派奴才来宣读圣旨。”

李仪轩剑悬腰间,双膝跪地,以头着地,聆听圣恩。

高公公从袖袍中掏出圣旨,展开后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仪轩火海救女,英勇无畏,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以张皇家荣宠,钦此!”

李仪轩高声说道:“臣李仪轩谢主隆恩!”

高公公叠好卷轴,屈身将圣旨交给李仪轩:“李侍郎快请起!还有一事,须劳烦侍郎。”

李仪轩接过圣旨后,站起身,神情坚毅的脸上满是认真:“高公公请讲。”

“以宁郡主的情况您也知晓,如今又.......”高公公的眼中闪过一抹同情,但不好再往下讲下去,面上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谄媚:“陛下希望李侍郎可多留在大国寺几日,照看郡主。”

“臣遵命。”

高公公的脸笑开了花:“那便好,奴才这就回宫复命。这几日陛下已批了假,火海凶险,李侍郎好生修养。”

送走高烁后,李仪轩回道自己房中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上一身青色的长衫,束好玉冠后,在房子找了一圈拿的出手的玩意儿,只得拿上前日小弟送来的话本子,前去医馆。

秋风轻拂,带着彻骨的凉意,掠过祁淳安的脸颊,恍若一缕仙气,将她从睡梦中唤醒,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床榻边采寒和月昕俩丫头已经睡着了。

这段时间如此操劳,就让她们好好睡一觉吧。古人都休息得早,医馆内静悄悄的。祁淳安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上一件湖蓝色的狐裘,走出医馆。

李仪轩站在医馆门口梧桐树前,望着走来的少女。月光下,她的小脸格外白皙,有种弱不禁风的病弱感,在风中摇摇欲坠。李仪轩瞧着心中发酸,那也比昨日满面泪容,脸上扑灰,跟焉了的花一样好。

“祁小姐。”李仪轩神色从容地行礼。

祁淳安攥着狐裘,迎上他的视线,她笑眼弯弯,认出了眼前人是昨日救自己出火海的男人。

“李长公子。”祁淳安一步步走近男人,几乎贴着站在男人面前,男人长得太高了,她仰着头,未施粉黛的脸上掩饰不住眉眼的精致,语气微微上扬,“李长公子为何救我?”

李仪轩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长衫遮不住他健壮的身躯,他的额头亮晶晶地浮着一层细汗:“祁小姐,逾矩了。见死不救非君子。”

祁淳安舔了舔因缺水开始起皮的嘴唇,黑曜石般的双瞳里漫出痴狂:“若那人非要死呢?”

“救。”

这句话刺激到了祁淳安,病中的她耍起了性子,眼泪像豆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

“救?一心求死之人根本不配得救。况且如果火势太大,救人者也死在了里面呢?”

李仪轩眉眼冷峻,凑近了,可以看到他的颧骨上有一点红痣。他知晓祁家发生何种变故,眼前的少女孤立无援,无父无母,陛下虽封她为郡主,但也没有什么实权,家中嫡系剩她一人,为了那点家产没被旁系的长辈耍手段吞没尽就是极好的。有这般极端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祁桑东将军生前屡次挥师征战,驰骋沙场,守护宸雁国的安宁,令他十分敬佩。如今他的女儿遭遇如此变故,他理应帮忙。

李仪轩微微垂着眸,认真地回复道:“一心求死之人,亦需要得救。既然选择救人,便是知道自己能从危险中脱身。牺牲自己去救别人,是愚弄。”

祁淳安往前又走了一步,几乎踩在李仪轩的脚上,足尖碾着他的靴子,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拽,迫使他将头颅埋得更低:“李侍郎错了。一心求死之人就该死。公子不是神算,不是仙人,不必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来做这种蠢事。”

李仪轩瞧着祁淳安的样子,目光冰冷如刀:“你很想死?”

“是。”祁淳安眼角挂着泪,嘴角没有一丝笑意,“李长公子可愿帮助桓澜?”

“我愿意帮你。”李仪轩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衣领上的小手,反守为攻,“帮你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