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俎豆
“他们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这，这得几万人了吧……”
元悛看着远处黑压压一大群的蠕蠕军队，面如白纸。
祁功却不说话。
他此时站在一辆大车上，手中拿着一根长矛，身后则站着手持长剑的祁深礼。
祁功不是没想过来个偷袭。但是，他先前已经和几百名蠕蠕骑兵交战了。那些人再怎么英勇，看到战局不利，还是能有一些人掉头而去，然后报信的。所以，当祁功加紧进军，来到蠕蠕人的聚居地时，已经有一大群蠕蠕骑兵慢慢汇合起来，如同乌云一样横压在前头。
祁功身处军队正中，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庞大和己方军阵的渺小。
“没有几万人的。”祁功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你不识军阵，看到人多就估不出数量了，所以觉得有几万人。对面最多也就一万，其中不少，兴许还都是老弱。”
“咱们直接进攻么？”
祁深礼站在祁功后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不太懂军事，结结巴巴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军主，你吩咐大家下马列阵，可对方都是骑兵，若是不和我们交阵，游走骚扰，我们抓不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他们会交阵的。”祁功摇头说道。
此时，祁功手下的军队也在整理因为行军而松散下去的队列。祁功命令把运送辎重的车辆全都推在军队的前面，又把军队分成左中右三个部分，形成了一个半圆弧的阵势。其中，李黄须统领左军，宿勤先担任军副；李胡儿统领右军，祁定担任军副。而葛南则率领着三百名骑兵一人双马跟在军阵后头，剩下的牲畜马匹全都被军阵包围于中间。
此时，祁功的军队和蠕蠕人的军队都还没有完成整理，所以祁功趁着这个空隙，顺便给身边的人解释了起来，也算是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我们逼近了他们的营帐，逼近了他们的牲畜和马匹。他们就算自个游走而去，却带不走畜产，也绝对不敢丢下畜产！我们朝着前面列阵而去，他们只能来应战我们！”
他说到此处，瞄了眼身后的一面大鼓，又扫视了一下身边的队伍，发现这些人已经都列齐了，再度目不转睛看向蠕蠕人。
“一万人，一万人也还是太多了……”高仁仲的声音也是发颤。他觉得眼前的草原都黑下去了，对面的骑兵像蚁群一般的多。“这帮人扑过来，不是直接就把我们吞没了吗？”
“你再扰乱军心，我先把你斩了！”祁功大喝起来，把高仁仲吓得一哆嗦。“你只害怕对面的蠕蠕人，却不害怕我的军令吗？！对面的蠕蠕人要杀你，还得跑过来，我的军令要杀你，现在就剁了你的头！你须是该畏惧我多一些才是！”
祁功说到此处，呼出一口气来，随即越发提高了声音，非但让高仁仲，也要让众位士卒都听到。
“诸位！我还是那句话，此时我们是在死地，乃是前进则生，后退必死的死地！等会交战的时候，我鼓声响，你们就要前进！我鼓声停，你们就要止步！我每一通鼓，你们就要行进五步，却不许多，也不许少！我若连敲三通鼓不停歇，你们便原地齐整军阵！可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皆是大呼：
“如令！”
祁功略微顿了顿，再度冷笑和大喊起来：
“诸位！如今我们两军交战，乃是两支陷入死地的困兽搏斗，谁的勇气比对方多那么一丝，谁就是活下来的那个！诸位！对面乃是你们最鄙夷不过的蠕蠕人！你们说，我们若是能舍死忘生，步步前行，休说对面不到一万人，便是有数万虏骑，难道我们这三千徒兵，就击破不了吗？！”
饶是元悛惶恐难安、高仁仲战战兢兢、祁深礼忧心忡忡，听了祁功这一番话，也到底是有些热血沸腾了！而那些军士们，此时此刻，更是山呼万岁！
祁功的军阵，一时间士气极盛。
“军主，大家都准备好了！”有传令的游骑来向祁功汇报。祁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对面的蠕蠕人，发现对面也有一些人站在马背上，大声呼喊着什么。
“擂鼓吧！”
祁功吩咐起来。
顿时，军阵里鼓声大作。
而几乎是同时，对面的蠕蠕人中涌出一小波人，怪叫着策马奔腾了起来！
祁功依然立在战车上，令人在后面推着行动，而他的身后，则插着一面极高的旗帜。
在鼓声中，军队不紧不慢地向前坚定而行。
而对面的蠕蠕人，也很快接近了。
今天风有些大，本就尘土飞扬，此时对面的马匹奔跑起来，更是飞扬起尘土，显得越发声势浩大。而那些蠕蠕人骑在马上，并没有直接冲阵，乃是先试探性地用手里的弓箭射击柔玄军队的军阵。不过，根本都不用祁功发令，军阵前方的弓箭手只是一轮齐射，就把那帮蠕蠕人射下去两成有余。他们赶紧拨马，兜了个圈子，又转回去了。
“继续击鼓。”
祁功淡淡下令。
鼓声依旧，军阵继续前进。
蠕蠕人骚动了一阵，很快，队伍里涌出了比刚才那一波多得多的人，少说也有数千。这些人分散成三波，一前一后，乃是拿着长矛，怪叫着朝柔玄军队冲来！
看得出，这帮蠕蠕人也都是发了狠的。若不是太多骑兵同时行动会过于拥挤、施展不开，对面说不定，会直接全都压上来！
“鼓声停下！”
祁功喝令一声，眯起了眼睛，手里攥着的长矛，也不由自主地攥得更紧了。他昨日也是这样迎接蠕蠕骑兵的冲锋的。不过，昨天的时候，对面不过数百人冲锋，而今天，冲击的敌军数目只怕翻了十倍！
元悛眼见着蠕蠕人像潮水一样逼得越发近了，他手里原先也攥了根长矛，可此时几乎攥不住，口里也越发干涸，生不出唾沫来了。
再看对面的蠕蠕人，此时又是和昨日一样，抽出腰刀，奋力朝自己的坐骑身上扎去。而这么一来，几千头疯马，便呼啸而至了！
“太祖乃勃然变色曰：‘今我渡绝域、临朔漠、陷死地，以乞活之士，击羸弱之敌，虽以徒兵三千，当破虏骑数万！’”
——《赵书·帝纪一太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