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月下（下）
面对自己随时有可能再次沦陷的精神状态，方毅脸上神色一狠，狠狠的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口。随着一股剧烈到几乎能让人晕厥的疼痛感袭来，以及感受到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终于是压下了心头无名火。
“混蛋啊，现在这丫头才十五岁，自己这是要干嘛？”
恢复理智后，方毅心中暗骂自己定力怎么那么差的同时，轻轻的推开怀里的林初墨。扣上外套的衣领扣子，拉上拉链，把这小丫头裹得严严实实的。
原本男生的身材就比女生的大上几号，在两人身高比例上方毅也比林初墨还要高出一个头。再加上方毅不喜欢制式服装或者太过正式的装束，所以他的衣服大多是宽松悠闲型的。现在方毅的外套穿在林初墨那纤瘦的身上，就像是小孩穿了一件大人的衣服一般极其不相衬。远远望去，仿佛披了一件大了好几码的白大褂。
给林初墨穿好衣服后，方毅上下打量一番，看着林初墨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双手也缩在长长的外套袖子里，不由得一阵好笑。
“讨厌，你笑什么……”
看到方毅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林初墨脸上刚刚被抱在怀里时还没消退的红晕又红了几分。
“我？没笑什么啊，只是看到你这个大美女大晚上不睡觉故意来找我，由衷而发的开心。”
方毅没敢把话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上，半真半假的说道。但看林初墨现在这表现，猜测她应该不知道自己刚刚心里的想法，他内心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听到方毅那貌似调笑的话，林初墨脸上又是一红。随即就想到自己大半夜下来找方毅的原因，又抬起头正色道。
“你呢，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瞎逛干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今天白天那事……”
“说起这个……”方毅神色一动，想到自己宿舍那恶劣的环境，又看了看林初墨。“那宿舍的环境那么差，还有那么多蚊子，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不过话一出口，方毅就想到了和自己一个宿舍的燕山，不也是毫无影响的在呼呼大睡吗？
“嗯？还好啊，我宿舍好像没有蚊子，卫生条件也还不错啦……”很快，林初墨描述了一番她的宿舍环境。尽管比不上四中的宿舍那么全面，但是像方毅宿舍那样墙壁渗水，墙皮脱落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听完林初墨的描述，方毅又是好一阵无语。敢情他还担心过这小丫头会不会和他这样不适应这宿舍的环境，那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方毅又想到这丫头的家庭情况，学校的宿舍环境再恶劣，估计也比她家里好吧。想到这，方毅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林初墨的小脑袋。
前世时，方毅在林初墨病逝后曾去过她的家。一方面他觉得对不起这家人，自己没有尽到照顾好林初墨的责任。另一方面，他觉得作为林初墨的家人，他们有得知自己女儿死讯的知情权。
尽管在病重时林初墨说什么也不肯通知自己家里人，当时方毅还以为这丫头是和家里人有什么矛盾。
所以一直到最后，方毅都没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在病床前照顾林初墨。不过方毅是知道林初墨的老家在哪里的，在自己满怀悲痛的心情来到林初墨的家里时，看到那全村仅有的三间土胚房时，那一刻他心中的自责和愧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方毅后来也见到了林初墨的家人，了解到了一些林初墨和家人不和的秘辛。甚至为此闹了些许矛盾，还打消了原本方毅打算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帮帮这家人的想法。
清冷的月光下，方毅轻轻拉着林初墨的手漫步在操场上。前世方毅在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博览群书，开阔自己的知识面。其实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环游世界，纵情于山水之间。可惜林初墨离世后，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走进他那冰封的心。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身体和心灵总得有一个在路上，于是也就造就了方毅喜欢看书的习惯。
在魔都的别墅里，方毅特地划分出来一个大房间存放书籍，也就是他的书房。他的藏书在数量最多时曾有三万多册，其中囊括文学，科学，名著经典等等。也有一些是从世界上其他地方找来的珍贵典籍，以及古老文献。因此也就造就了他的知识面广博而精深，面对任何话题都能述说不断，能应对各种场合下的交流和陈述。
“好美啊，方毅，你说诗仙那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古诗词，是不是他那时就知道月亮其实一直都是同一个？”
感受到包裹着手上的温度，林初墨感觉自己很是放松。抬头看了看头上圆圆的明月，一个疑惑在她脑海里浮现并脱口而出。
方毅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的确很圆很大，估计今天应该是阴历十五或者十六。华夏民族发展的是农耕文明，古代先人为了更好的耕种，意识到天气变化和农作物种植之间的关系息息相关。因此观测天象变化，在历史上早有记载。
先民们的智慧不可谓不让人感慨，那时可没有人意识到天外是什么样的景象，更无法意料到天外是另外一个庞大辽阔无边的世界。可是他们还是观察出来太阳的轨道变化弄出了一个黄道带的概念，又根据月亮的满月和弦月的变化弄出了月相的概念。于是太阳在黄道带上的不同位置总结出了阳历，又把月相变化总结出了阴历。
太阳在黄道带上走一圈是一年，一年分为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于是根据这个概念，又总结出了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样智慧的结晶。
不过古人可没有什么人意识到，月球本身是不发光的，它的月相变化完全是地球的背影遮挡了太阳的光线所造成的。于是嫦娥奔月，吴刚伐月桂等神话故事盛行于民间。
林初墨话里的意思是说根据古诗里的字面意思理解，就是古时的人看不到今天的月亮，可是月亮从来都是同一个，为何又说看不到同一个月亮。如果概念里每天的月亮不是同一个月亮，那么后一句‘今月曾经照古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啊，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理解。首先就是现实意义上的角度去理解，那就是古往今来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只不过古诗里的意境不一样，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不同一种状态。”
顿了顿，方毅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而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意境，结合文字所表达出来的一种状态。比如你可以把古诗词当成是一个人在看一幅画时一种心理状态的描述，然后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在脑海里具现组合出一幅画来试试。”
方毅笑着说道，他知道林初墨的脑袋瓜很好用，只需要稍微引导一下，很多东西她能自己就思考出来。
果然，在听到方毅的话后，林初墨歪着头想了好一会，随即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嘿嘿，这果然是真的，好好玩哦，好有趣。”
看着林初墨开心的笑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眯成了月牙状，开阖间散发出极具灵性的光。方毅也笑了，眼眸里尽是温柔之色，握着林初墨的手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力气。
“方毅，你说‘我思故我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不思我就不存在了？”
“方毅，如果地球没有自转，是不是就没有这样美丽的夜晚可以看星星了？”
“方毅，如果……”
此刻，林初墨仿佛是一个好奇宝宝一般把心里一个个问题问了出来。而方毅博览群书，知识渊博，自然也从各个角度耐心的给出了答案。有时也会很风趣的结合一些现代人调侃性的词语作为解释，逗得林初墨‘咯咯’直笑。
对于今天白天的误会，两人都没再把它放在心上。因为有些事情，根本不重要。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月上中空，徐徐夜风带来的凉意更甚，哪怕是夏天，山区里的温度变化巨大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感受最为深刻。尽管有些依依不舍，但方毅还是把林初墨送到了四楼楼梯口，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楼梯上，林初墨也是一步三回头。身上依然裹着方毅的那件休闲外套，宽大的袖口里一双小手缩在里面，显得可爱又有点笨拙。
“快回去吧，明天就要开始集训，可别睡过头迟到了。”方毅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的催促道。
“可……可是你……”提起回宿舍休息这个话题，林初墨就想到刚刚方毅跟她说起为何他大半夜不睡觉，反而在操场上散步的原因。突然，林初墨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方毅，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给你拿点东西。”
林初墨说完，也不等方毅回应，急匆匆的就往楼上跑去，她只听到身后传来方毅带着关切的声音。
“诶，你慢点，注意阶梯！”
不得不说，这学校实在有些破败的感觉。即便是楼梯间的灯，也是那种昏黄的老式卤素灯。甚至有些楼层的楼梯灯都是坏的，早就不亮了，那照明效果可谓是极其有限的。
很快，在四楼楼梯口等待的方毅又听到楼上传来急促的，鞋子踩踏在楼梯上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看去，却见到楼梯拐角处林初墨的身影转了出来。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物件，只是楼梯太昏暗，方毅看不清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