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康熙十九年 皇后之妹
康熙十九年夏
六月初二，赫舍里·茗儿和钮祜禄·秀姝同日进宫，钮祜禄·秀姝被封为僖妃，成为永寿宫的主位。而赫舍里·茗儿仅仅被封为格格，赐居储秀宫。
早在二月初五，乌雅·玛琭生下皇六子胤柞，这个孩子的降生也弥补了她失去胤禛的遗憾。
景仁宫院中。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转眼，胤禛已经会走路了，胤禛跑跑跳跳，乳母和太监的视线不敢离开这个小家伙一时一刻。
“胤禛，慢点跑！”攸宁宠溺地凝视着动如脱兔的胤禛，满脸笑意。
她身着一袭华贵的深紫色金丝滚边宫装，袖口和领口处都绣着繁复的牡丹图案，那精致的妆容下，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妩媚中透着凌厉。
湘湘来报，钮祜禄·秀姝和赫舍里·茗儿在外求见，攸宁走回殿内，坐到景仁宫正殿的雕花椅子上。
赫舍里·茗儿和钮钴禄·秀姝一同走进景仁宫正殿。赫舍里茗儿身着淡蓝色的素锦宫装，身姿婀娜，一头乌发简单地绾起，几缕发丝垂在耳畔，肌肤如雪，眉如远黛，眸子里透着温柔与和善。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微微低着头，态度恭谨，走到攸宁面前，屈膝行礼，柔声道：“储秀宫格格赫舍里氏茗儿见过贵妃娘娘，愿娘娘吉祥如意。”
而钮钴禄·秀姝则是一身张扬的大红色宫装，那颜色鲜艳夺目，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她面容艳丽，一双大眼睛波光潋滟，但此刻却带着几分傲慢。行过礼后，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中带着挑衅，心中想着：“我姐姐当年可是皇后，我如今又是妃位，这贵妃又算得了什么。”她悠悠开口道：“贵妃娘娘，这宫中的规矩，臣妾虽初来乍到，可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景仁宫的排场，似乎还比不上先皇后当年的坤宁宫呢。”
攸宁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自然听出了钮钴禄·秀姝话中的刺。但她毕竟在宫中多年，深谙隐忍之道，只是微微正了正身子，微笑着说道：“妹妹说笑了，坤宁宫是坤宁宫，景仁宫是景仁宫，妹妹既然怀念先皇后，那便多去先皇后的坤宁宫走走，先皇后与妹妹姊妹情深，先皇后也会欣慰的。”
赫舍里·茗儿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着急，她扯了扯钮钴禄·秀姝的衣袖，低声道：“姐姐，莫要多言了，这样会惹祸上身的。”可钮钴禄·秀姝却不以为意，依旧用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攸宁，她在心里冷哼道：“我可不怕她，今日就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贵妃娘娘说的是，坤宁宫就是坤宁宫，皇后就是皇后，岂是他人可比？”秀姝颐指气使地说。
攸宁听了秀姝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锐利地盯着秀姝，缓缓开口道：
“妹妹这话说得可就差了。这宫中的宫殿都是按照规制布置，各有其美。先皇后的坤宁宫自然是极好的，但景仁宫也有它的独特之处。妹妹初来乍到，对宫中之事或许还不甚了解，但这随意比较、言语不敬的毛病，可得改改。”
秀姝被攸宁这么盯着，心中虽有些不服气，但碍于贵妃的威严，也不敢直接顶撞，只是皱着眉头，嘟囔着：“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攸宁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不悦，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实话实说？在这宫中，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妹妹如今虽有妃位，但这宫中的规矩可不会因为妹妹的身份就有所改变。若是妹妹一直这般不知收敛，日后吃亏的可是自己。”
赫舍里·茗儿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她偷偷地看了看秀姝，又看了看攸宁，生怕双方起了更大的冲突。
秀姝被攸宁这么一顿教诲，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咬了咬嘴唇，福了福身，说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记住了，臣妾先行告退。”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去，那背影看起来有些悻悻然。
赫舍里·茗儿见状，连忙也行了礼，说道：“娘娘，那茗儿也先告退了。”随后便匆匆跟上了秀姝。
秀姝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暗埋怨：“这贵妃不过是仗着进宫早罢了，竟然教训起我来。”而赫舍里·茗儿则在一旁轻声劝道：“姐姐，今日是我们来请安的，姐姐的话确实有些不妥，日后还是要注意些才是。”秀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茗儿，你是孝诚皇后的亲妹妹，太子的姨母，怎么见了佟佳攸宁，大气儿都不敢出，你的胆子可真小。”
“姐姐，咱们是二位皇后的妹妹不假，但咱们的姐姐都走了。”茗儿的语气逐渐伤感，“现在后宫位份最高的就是贵妃娘娘，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姐姐，咱们肩负着延续家族荣光的责任，在我们生下子嗣之前，最好要对贵妃客气一些。”
“我才不考虑那么多。”秀姝笃定地说，“不进宫就罢了，既然我进了宫，就要力争上游，我才不夹着尾巴做人。”
说罢，秀姝扬长而去。
景仁宫里，湘湘给攸宁端来一碗燕窝，递给攸宁，嘟囔道：“先皇后那般大方得体，谁知道僖妃竟然如此张狂，才初次见面，就敢跟娘娘正面冲突。”
月婵站在攸宁身后沉默不语，二小姐的性子一向如此，她比谁都清楚。
“她和先皇后，确实不像姐妹。”攸宁叹了一口气，“罢了，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我可以不与她计较。”
“娘娘总是这般大度。”湘湘嘟囔道，“宜嫔以前那么对您，自从她生了五阿哥，您把您的补品都送去了翊坤宫，您知不知道，宜嫔有了皇子，势力就会逐渐壮大。”
“湘湘，这不是大度，是职责！”攸宁严肃地说，“现在六宫无主，我位份最高，享贵妃尊荣，就要承担照拂六宫妃嫔皇嗣的责任。”
“对不起娘娘！”湘湘低语道，“我想的简单了，跟着娘娘入宫这么多年，我还是那么傻。”
“单纯是好事！”攸宁欣慰地摸了摸湘湘的发髻，“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单纯。”
夜幕笼罩着紫禁城，赫舍里·茗儿在宫女的引领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缓缓步入那巍峨肃穆的养心殿。她那身轻薄的寝衣在烛光的映照下，微微飘动，似有若无地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
玄烨在处理完政务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养心殿，看到那熟悉的窈窕背影，一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早逝的发妻赫舍里·萱儿。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茗儿，那双臂膀紧紧环绕着，仿佛要抓住那逝去的温暖，他喃喃低语道：“萱儿，朕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你，你可知道？咱们的胤礽都成大孩子了，已经进尚书房了。”
茗儿的身子猛地一颤，她自然知道皇上对姐姐的深情厚意。在这一瞬间，她的心里有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对皇上的心疼。她微微侧过头，温柔地看着玄烨，轻声说道：“皇上，我是茗儿，我不是姐姐。”玄烨的眼神渐渐从迷离中恢复清醒，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有些愧疚地说道：“茗儿，朕刚刚……”茗儿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玄烨的唇上，微笑着说：“皇上对姐姐的深情，茗儿都明白，皇上不必介怀。”
玄烨凝视着眼前这个温柔如水、大度豁达的女子，心中的怜惜之情愈发浓烈。他轻轻握住茗儿的手，缓缓说道：“茗儿，你和萱儿一样善良，朕会好好待你的。”茗儿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轻声道：“能陪伴皇上左右，茗儿已心满意足。”说罢，玄烨轻轻将茗儿抱上了龙床，两人的身影在烛光中渐渐交织在一起。
而在永寿宫，钮钴禄·秀姝听闻赫舍里·茗儿被皇上召去侍寝，心中妒火中烧。她在寝宫中来回踱步，那精致的面庞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不过是赫舍里萱儿的妹妹罢了，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位份比她高，却被晾在一旁。”她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她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让皇上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此时在皇上的寝宫，玄烨与茗儿紧紧相拥而眠。茗儿静静地躺在玄烨的臂弯里，她的心里想着：虽然皇上一开始把我当成了姐姐，但我能感受到皇上对我的温柔，我定会好好陪伴皇上，不辜负这份情谊。而玄烨则望着帐顶，心中思绪万千，萱儿的离去曾让他心如死灰，如今茗儿的出现，似乎在他的心中重新点燃了一丝温暖的火光。
自从钮祜禄·秀姝入宫，月婵心绪不宁，她静静地站在景仁宫的角落。她的目光有些游离，思绪飘回到了在先皇后身边的时光，那些日子就像一场美好的旧梦。
如今，她在景仁宫伺候攸宁。她还记得，那一次自己不小心在奉茶时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手上，当时她吓得连忙跪地请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可攸宁却立刻起身，亲自扶她起来，满眼的关切，不仅没有半句责备，还温柔地拉着她的手，命人拿来最好的烫伤药膏，仔细地为她涂抹，那轻柔的动作仿佛在对待自己最亲的姐妹。还有一回，月婵在宫中受了其他宫女的刁难，被诬陷偷拿了东西，她百口莫辩，满心委屈。攸宁得知后，亲自出面为她澄清，那严厉的目光扫向那些诬陷她的人，厉声呵斥，而后又轻声安慰月婵，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秀姝进宫那日，她就知道，二小姐势必要联系她。果不其然秀姝让侍女月姮来询问她是否愿意去永寿宫伺候。月婵心中有些动摇。那可是与先皇后有着血脉相连的人啊，仿佛是过去岁月在向她招手。
在一处幽静的回廊，月婵见到了月姮。
月姮微微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月婵姐姐，秀姝主子很是思念先皇后，知晓你曾在先皇后身边伺候，便盼着你能去永寿宫呢。”
月婵的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心中纠结万分。她在心里暗暗想着：那永寿宫有先皇后妹妹的气息，定是亲切的，可这边贵妃对我这么好，这些温暖的关怀就像冬日的暖阳，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她微微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月姮，我知道僖妃娘娘的心意，也很感恩，只是我在景仁宫已有些时日，贵妃待我亲厚，我不能就这样贸然离去。”
月姮的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姐姐，那可是先皇后的亲人啊，去了永寿宫，就如同回到了先皇后身边一般。”
月婵咬了咬嘴唇，脑海中浮现出攸宁那温柔的笑脸，那和善的目光。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深不见底的紫禁城之中，真心待我的主子不多，除了先皇后，便是贵妃，所以我不能轻易离开贵妃。”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月姮，我心意已决，还望你转告僖妃娘娘，她的盛情，我感激不尽，我在景仁宫挺好的。”
在这波谲云诡的紫禁城之中，攸宁的善解人意宛如一道清泉，在月婵的心底流淌。她深知，在这宫廷里，一个和善的主子是多么难能可贵。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辜负了贵妃的那份温柔与信任。月婵微微皱着眉头，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或许意味着与先皇后的那份牵绊会暂时搁置，但在这复杂的宫廷棋局中，她选择留在善解人意的攸宁身边，守护着这份难得的主仆情谊。
月婵回到住处，湘湘正坐在床边等她，把她拉到身边一同坐下，指了指自己发髻上的玉簪：“姐姐，看我的玉簪好看吗？娘娘送我的……”
“好，好看！”月婵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