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乘蹻上天姆
关于两位师兄，许潜的了解不深，且大部分事迹都是从师父口中得知，只知道大师兄叫萧道冲，二师兄叫赵居寿，一个跟他老人家修了四十一年，一个修了三十五年。
两人是同一时间出师下山的。
出师以后，师徒三人便再也没见过面，书信往来也很少，缘分虽未尽，但却是渐渐淡薄了。
得知了此人的来历，许潜也是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虬髯道人赵居寿确认了他就是许潜，心头一喜，哈哈大笑。
“我便料定了是你，你背上这两把剑，我可熟悉得很哩！”
他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态，这般说道。
“好啊，不枉我这两日在这儿候着，总算是迎着了，且随我上山，到观里去见一见大师兄。”
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道袍脱了下来。
许潜面含微笑，向他行罢了礼，一时倒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听他的话语，又不免有些疑惑。
“赵师兄事先知道我要来？”
他按捺不住内心好奇，开口问道。
赵居寿呵呵一笑，没有半点架子。
“前些日子入定通幽见到了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了一些事情，提到了你要来，我等方才知晓。”
“算算时间，估摸着你这两天会到，知你身体不便，上山的路又有了积雪，很是难行，所以专程在此处候你。”
他此时已将道袍摊开，口中念念有词，两手抓住道袍衣领肩角之处，猛地将道袍一抖，但见道袍上绘着的那头云鹿眨了眨眼，前蹄一抬，竟从道袍上一跃而下。
“此术唤作‘鹿蹻’，你且坐上去，我施法将你送上山，也免得一步一步的爬，去受那风吹霜冻之苦。”
赵居寿语气平和，说得轻描淡写，然而这一幕落在许潜的眼中，这些话听到许潜的耳里，却是不由一阵愕然，大为惊叹。
望着身前那头云鹿，不像是幻术幻化而来，倒像真实存在一样，一对鹿角犹如虬枝，周身毛发油光发亮，上面的云纹横七竖八，散发着淡淡辉光，显得极为神异。
回过神来，没再犹豫，在师兄的催促下坐了上去，紧接着赵居寿拂尘一挥，那鹿仰天长鸣一声，撒开四蹄，奔走如风，驮着许潜上山而去。
跋山涉水、登高跃险，俱都如履平地。
许潜只觉得周身风景飞速逝过，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胯下坐骑恍若无物，四平八稳，没有半点颠簸之感，真如腾云驾雾一般。
乘蹻追术士，远之蓬莱山。
乘蹻术是道门飞举之术，凡乘蹻道有三法，一曰龙蹻，二曰虎蹻，三曰鹿卢蹻。
若能乘蹻者，可周流天下，不拘山河。
如此不多时，上得山峦，云鹿速度渐渐减缓下来，一步一步沿路前行。
许潜左右观望，但见树木葱茏，地面以及草木植被上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前方不远，一座偌大的宫观巍峨矗立，门匾上写着“太一宫”三个大字。
宫观门前的一棵树上，拴着一头毛驴，毛驴旁立有一人，虬髯铁面、身宽体阔，不是师兄赵居寿却还是谁。
他竟是比自己还先抵达目的地。
云鹿行至门前，停了下来，许潜下了鹿，赵居寿拂尘一挥，那鹿就地打个滚，化为一道烟气回到他道袍上。
一如既往，与那普普通通的绣饰没什么两样，再没了半点神异之处。
从山下到山上，许潜只觉得恍如梦中，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已至山门，他可算是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内心不由一阵感慨。
这才是神通法术，这才是修真炼道。
不假借于符箓法剑，不局限于开坛作法，心念一动，咒诀一出，即可施展神通，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这才叫做大逍遥、大自在。
许潜这般想着，不经意间，那边却是传来师兄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师弟，随我入观吧！”
许潜反应过来，再不迟疑，撑起拐杖，跟随着他由大门而入，进入到了观内。
适才在外面看，只知宫观整体甚是庞大，墙壁皆由大理石板铸就，山门两边都刻有“道”字，古色古香，极具清净悠然之境。
而今到得里面，放眼望去，方知更是别有洞天。
自大门入，过影壁墙，首先便是正院，院落空旷宽敞，正中央置有一个铜鼎，鼎内香火缭绕，旁边植有松柏翠竹，树木青翠。
主院上首乃是祖师殿，又叫太一殿。
两侧各有宫殿，左侧为三官殿，右侧为五福殿，其余偏殿袇房依次林立，飞檐斗拱，青石道路阡陌交通，真个是好生气派。
院子里有几名年轻道人正在洒扫，见了赵居寿，纷纷站住行礼，口称“师叔”。
赵居寿向他们引荐了许潜，双方各自见了礼，只是待他们走过之后，几人不禁聚在了一起，望着许潜一瘸一拐的背影议论起来。
“这位就是师父的小师弟么？”
“看上去好年轻啊！”
“嗯……似乎身子骨不好，病殃殃的。”
“……怎地是个瘸子？”
“咳咳，没大没小。”
“诶，别说了别说了，赶紧干活吧，一会儿又得挨骂了。”
……
他们的议论，许潜自然听不到了，此刻他跟随师兄穿过主院，来到里面一处偏殿。
偏殿门口站着一个道童，一身浅灰色道服，八九岁模样，脸色白净，头顶扎了两个童子髻，见了赵居寿和许潜，恭恭敬敬稽首行礼，同时打开殿门，将二人请了进去。
殿内一卧榻上，坐有一看似年过半百的老道，身形清瘦，长脸长须，脸上皱纹痕迹较深，但头发胡须都是乌黑发亮，面色红润，目敛精光。
榻前置有一案桌，桌上摆了笔墨纸砚以及一堆书籍，桌子下则有一盆炭火。
老道手持毫笔，以一个自认为很舒适的姿势随意坐着，眉头紧皱，盯着眼前的纸张，似乎很是烦恼，不知该如何下笔。
“师兄，小师弟我给接回来了。”
赵居寿冲着那老道随意告知一句。
不消赵居寿提醒，许潜当即上前，面向他施以稽首礼，带着敬意，开口说道。
“师弟许潜，见过萧师兄。”
无意间目光一瞥，瞥见老道身前的纸张，上面零零散散写有几行潦草的文字，尤其纸上右侧，从上到下六个大字最为醒目。
《太一三元法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