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家宴
林楷文站在空荡荡的体育场中央，仰头望着头顶交错的钢架。阳光从开阔的穹顶照进来，地上的草皮都染上了一层金茫。
这里是一座偏僻的体育场，少有人来，主要是租给各演艺公司做各种彩排和模拟训练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台下坐满观众的样子，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来自全国各地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楷文，舞台设计图出来了。“
本次的演唱会总监依旧是杜自弛，他一路小跑着递来一叠图纸，林楷文接过来，这是他的第一次全国巡演，舞台设计会随着搬到各个城市，每一个细节都要把控完美。
图纸上，舞台被设计成一个巨大的齿轮形状，象征着工业与城市的碰撞。这是他为《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准备的舞台效果，要让观众感受到那种被时代碾压的无力感，今年全国性的大下岗可就要开始了。
至少从效果图上来看，非常棒。
但穿着深灰色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的杜自弛却说：“按你的要求，齿轮需要转动，这对材质的要求很高，可能整体会过于笨重，到时承重估计会有问题。“
林楷文看着图纸，问：“你觉得这个设计太冒险？“
“多少有点。”
杜自弛说：“不转还好，转动的话，旁边的乐队，台内的工作人员都有风险。而且要在内地的体育场同样做四面台，场地的规划也是个大问题，他们都习惯了坐三面观众，一面靠墙，那样的处理方便也更安全。”
他随不少港台歌手到内地开过演唱会，知道这情况不止是主办方的选择，也是文化主管部门的建议，因为这样确实方便管理又没那么多隐患。
林楷文却摇摇头，这个参照了陈弈迅DUO演唱会的创意不能就此放弃，思虑片刻后他开口道：“先把材质的问题解决，找些结实轻便的材料来分段组装，调试好后方便拆卸。然后把演唱会整体方案做出来，交到内地相关城市的主管部门，看有没有人审批通过，只要一个地方通过，就可以拿去说服其他城市，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换地方，内地有的是市场。”
杜自弛想想觉得林楷文说的有道理，至少先去试一试，于是转身继续找舞台设计师和施工队商量。
林楷文刚想再四处逛逛，控制室那边来电话说：“楷文，灯光师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控制室，在里边打开了一部笔记本电脑，调出《Goodbye My Lover》的灯光设计图。
这歌还没发呢，他可不敢用磁盘装着，还是存在电脑里比较安全。他给这首歌选择了冷色调，要用蓝色的追光打造一种孤独感，表现出歌曲那种黯然神伤的味道。
“这里的光束太集中。“
灯光师看了之后提出了意见：“空旷不等于孤独，太过聚焦形成的强光束会让后排的观众看不清舞台上的人。“
这林楷文倒是没想到，当即点头：“那就按你说的调整，下一首《夕阳无限好》……“
舞台、编曲、灯光、舞蹈、服装造型，虽然杜自弛是总监，但林楷文依旧插手到演唱会的方方面面，连轴转了好几天。
这些日子梁咏祺倒是安分，知道林楷文忙于筹备演唱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跟在身边也是累赘，不如独自留在录音棚练歌。
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两天就录完了国语专辑，收工后梁咏祺没放人，而是拉着林楷文要去她家吃饭。
“我妈妈早就想请你吃餐饭啦，只是之前你都忙，过年的时候又不在港岛，加上我家地方小，也容易暴露，不好意思喊你去。”
咦？
这话里的意思是……
林楷文问姑娘：“怎么，你忙了一年，凑够钱买新房了？”
梁咏祺笑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脸上写满了开心：“已经看好地方，等录完专辑就可以付款搬家了。我妈说今天怎么都要请你再去我们旧屋坐坐，以后搬新家卖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林楷文却说：“先等等。”
梁咏祺一急，拉着他的手道：“我都跟我妈讲好是今天了，她已经做了一大桌的菜……”
林楷文笑着道：“我不是说今天不去，而是让你先别急着买房。”
“啊？为什么？”
“等年底吧，我也不想住公寓楼了，到时再一起看看，大家做邻居多好。”
“好啊好啊！”
梁咏祺听后显得十分雀跃，相比于跟林楷文做邻居，迟个半年住新房也没什么，反正现在港岛房价已经高得离谱，均价都来到了10万的关口。
这可是97年的10万一平啊！
林楷文心底却想着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他虽然搞不懂股票金融那些事，但借这个机会抄底楼市还是可以的。
金融危机和房价大跌是强相关，但不是同时发生，资本的传导也需要时间，97年10月到98年8月是国际资本狙击港岛的时间段，但房价暴跌及其产生的影响主要集中于98年10月至02年之间。
他清楚的记得98年10月的港岛楼市比最高点时下跌了75%，原先1200万购入的豪华海景房开出了300万的售价，当年在京城刚毕业的他看到这新闻简直是目瞪口呆，深深记住了一辈子。
明年10月，大量身背巨额债务的房贷一族纷纷进行抛售，断臂求生，无数优质资产将等着他去白捡。
林楷文心底希望来年的世界杯不要被影响到，那估计是他最后一次中大奖的机会了，随着英文专辑和更多电影参加国际影展，蝴蝶的破坏力随时可能会改变一个他熟知的任意事件。
在路上买了个果篮跟一盒礼品，林楷文驱车载着梁咏祺抵达她家楼下。
咔嚓！
咔嚓！
快门声多到都藏不住了，林楷文还有心情举着手中的礼盒，对不远处的狗仔们展示一番。
“一年了！蹲守那么久，终于又抓到林楷文上梁咏祺家。”
“哎，你是收工了，你们老板估计只要这个画面。我就惨咯，老板要求要一直跟踪梁咏祺，甚至还有她小弟。”
“哦豁，梁咏祺的弟弟也蛮高大靓仔，她的一些粉丝也喜欢，如果出道的对话估计不会混得太差。”
“不是，你们都不好奇林楷文为什么会来她家吗？”
“看时间，大概就是收工后吃个饭而已，跟了一年多，没见他们有什么私密的亲密行动。当然拿到照片，杂志那些编辑怎么写就不关我事咯。”
“估计很难，他那么大方的展示，就是写了也会很快被澄清。以他现在的声望，胡编乱造的负面效果甚至会导致过后一段时间我们的小报会被抵制，得不偿失。”
“这个林楷文也真是，那么红偏偏没有什么花边。”
“别看他年轻，人是真醒水。金像奖那天晚上我见他送梁咏祺上车后，和陈惠琳前后脚出发，以为有情况。偷偷开车跟上去，到地方才发现，他约会都带着记者。”
“哦，你说的是《东方日报》那篇“新人新力量”的报道，我还以为他们的记者运气那么好，一下碰到两个新得奖人，原来是林楷文自己安排的。”
……
上了楼，梁咏祺用钥匙打开大门，
“哎呀，小林来了！“
梁咏祺的妈妈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仿佛看女婿一样：“快进来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阿姨好。“
林楷文很享受这种热情，完全不觉得尴尬，拎着东西走进去：“前段时间刚从内地回来，没来得及来看望你。”
“哎呀，我老太婆了还看我做什么，你帮了Gigi那么多，该我感谢你才是“梁妈妈接过两个盒子放在一边，然后对一个闭着门的房间喊道：“阿骏，快点出来，你姐回来了。“
随后她又对林楷文说：“你先坐啊，我去厨房炒个菜，马上就可以开饭了。Gigi，跟我来，帮下忙。”
这时，那间闭着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酷似梁咏祺的男人，留着短发年轻帅气，身高差不多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这家人的颜值可都不低。
“你是梁咏骏？”
“嗯，文哥你好。”
梁咏骏是梁咏祺的双胞胎弟弟，两人的出生时间就差了几分钟。他们是早产，7个多月便出生了，每个人就两三斤重，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才出院。
姐弟俩小时候的感情很好，但逐渐长大后各有各的想法，加上父母离婚导致家庭破裂，他们曾经矛盾尖锐的顶牛好几年，直到一个上了港岛理工，一个考了澳洲的大学。
分开后，曾经亲密的姐弟情感反倒又恢复了，开始独自生活的梁咏骏才知道梁咏祺这个姐姐曾经替他担负了多么巨大的压力，在得知梁咏祺未毕业就走上了演艺道路后，他表达出前所未有的支持。
同时梁咏祺也懂得要放手给弟弟一些私人空间，得让他拥有自己的自由，不能像父母刚离婚的时候什么都管着他。
对于林楷文，梁咏骏虽然没见过，但心里也是感激的。同时他又怀揣着些许好奇，这一年来报纸没少说林楷文跟他姐的事，但两人都说只以兄妹相称，他一直在思索这个人对他姐到底有没有想法。
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等梁咏骏坐下后林楷文却率先发问：“你不是去澳洲读书了吗？”
梁咏骏说：“我在做最后两个星期的summer internship，工作地点就在港岛。等实习周期结束，回去后就可以申请毕业了。”
“可以问一下你读的是什么专业吗？”
“建筑工程。”
“哦？！”
林楷文来了兴致，98年不仅港岛房价暴跌，内地也开启了商品房时代，就很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港岛的房地产已经没多少空间了，可以回内地搞嘛，梁咏骏是梁咏祺的弟弟，这完全可以发展成一个值得信赖的工具人啊！
“那毕业之后，打算回来吗？”
“回啊，我答应要陪妈妈和姐姐，我们一家人不会再分开了。”
林楷文竖起大拇指道：“有想法，懂得顾家的都是好男人。”
梁咏骏被夸得高兴，把心里想问的话都给忘了。
林楷文则趁热打铁，拉拢关系，甚至说了不少梁咏祺都不知道的事，引得梁咏骏一阵低呼。大学还没毕业的小伙完全不是林楷文的对手，话题一直被牵着走，直到开饭他们才结束聊天。
饭桌上，粱妈妈不停地给林楷文夹菜，“小林啊，试下这个芙蓉虾，Gigi特意学的。“
梁咏祺同样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两个女人却不知道，两个男人在刚才已经达成了战略同盟。林楷文大致猜到梁妈妈可能会试探他，而梁咏祺又想看他左右应对找乐子，不得已只好袒露心声，拉他弟弟入伙。
梁咏骏听了林楷文的表述，知道这个不可能当他姐夫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老妈的性格，接下来的饭桌上估计会有一些套路，为了不让局面变得尴尬，他只好去当那个搅屎棍。
察觉到左脚被轻轻踢了一下，梁咏骏的左边坐着的是林楷文，他一下便知道该自己发挥了。
“啊？你做的？那我也试一只。”
梁咏骏夹起一只虾扔嘴里，嘎嘣嘎嘣的咀嚼着，用一副指点江山的口吻说：“外面不够酥脆，虾子也不是很入味。”
等梁咏骏说完，林楷文才下嘴，吃完发现就普通家常菜水准，没梁咏骏说得那么差，但也没什么突出的亮点，他道：“其实还不错。”
梁妈妈瞪了儿子一眼，又从另外一个盘子里夹起一块排骨放林楷文碗里：“试试这个，豉汁蒸排骨。”
这回不用林楷文示意，梁咏骏又先来了一块，囫囵吞枣一般的吃下后说：“妈，排骨蒸得不够脱骨……”
粱妈妈直接捻起一块咕噜肉塞儿子嘴里，好像是怕再受到干扰，开门见山的问：“小林啊，你一个人在港岛，生活上可能不太方便，有没有想过交女朋友啊？”
梁咏骏依旧充当敢死队，在前面为林楷文顶雷：“妈，你不知道男生一个人住着有多潇洒。”
粱妈妈恨不得拿胶带把儿子的嘴巴给堵住：“你……”
梁咏骏又说道：“而且文哥在内地有追求的对象，你就不要操心啦！”
“啊？！”
梁妈妈和梁咏祺都吃了一惊，显然梁咏骏的话完全出乎二人的意料。梁妈妈是真想撮合女儿跟林楷文，梁咏祺则是抱着看乐子的态度，却没想到挖出了一个大瓜。
“你怎么知道的”梁妈妈很好奇。
梁咏骏耸着肩膀道：“刚刚文哥跟我聊天提到了，他还说内地有很多优秀的女生，想介绍给我。”
梁妈妈这才回味过来，原来林楷文已经给儿子打过预防针，预判了她要说的话。
没想到人家已经有了对象，梁妈妈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感激的心思倒不受影响，她抛去了撮合两人的想法，依旧热情的招呼林楷文。
林楷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可以拒绝，但自己亲自说明白哪有她儿子插科打诨的效果好。眀言拒绝会导致气氛尴尬，最小的孩子用嬉皮笑脸的方式把这事揭过去，对晚餐的氛围没什么影响，还能表现出他俩刚见面就相处得不错。
梁咏祺狐疑的眼光一直在林楷文和弟弟身上徘徊，直到她妈妈去盛饭了才找到个机会问：“刚刚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一下就那么要好？”
林楷文微微一笑：“未来。”
一旁的梁咏骏猛的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