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显摆
泉州号称众神人间办事处,世界宗教博物馆,各种宗教都能在这找到组织。
奉基督教众不在少数,所以每逢各种宗教的节庆,各大酬神活动的仪式感拉满,圣诞节过得是有模有样。
花巷教堂里的仪轨,是很严谨地遵照罗马天主教堂的模版来的,很多商圈广场的圣诞氛围尤为热烈,还有酒店甚至在半个月前就举行了圣诞季启幕活动。
那棵行走的圣诞树,正是袁景初中时期的老同学——卞文静女士。
上学时她就每天装扮得火树银花,只要能往身上穿戴的她从不会落下,几乎天天都把自己装点得很有节庆气氛。
如今配合着这一闪一闪的星星灯,也算闪亮登场了。
一头亚麻色卷发,颇为富态的圆脸脂粉厚重,应该是上了诸如水光肌、玻尿酸一类的科技狠活。
纹得细长的眉毛下眼睛不似年少时细长,也不再是中学时的单眼皮,只是这线埋得不够流线自然,肉肉的烈焰红唇倒是添了风韵和性感。
全身都在用力地展示珠光宝气,洋粉色的香奶奶短呢外套,浅粉色的羊绒包臀裙,这丁达尔风并不算协调。
小腿粗段撑得白色皮靴鼓鼓囊囊,纵是和肤色十分贴近的光腿神器,也勒出了几道褶皱。
十指圆胖戴了六个戒指,尤其是无名指上那颗钻戒熠熠生辉,一双耳朵各挂了一串真多麻珍珠耳环。
一朵大大蜜蜡牡丹在胸前十分显眼,链子看成色像是用南红玛瑙珠子串的,配合这串贵气的项链,内里打底的羊毛衫酷似一个白玉瓷盘,盛着刚出锅的番茄炒蛋。
那只爱马仕橙荔枝纹手拎包,若换成米白色或香槟色或许还能给这套妆造押上一韵,现下实在令人百感交集。
公鸭嗓硬挤出的夹子音叫着袁景的名字,被呼喊的人想躲过去怕是相当艰难,一脸尴尬,举足无措,囧在原地。
卞文静,如今也没变文静,活在台湾偶像剧里的太妹长大了,举止招摇,她兴奋地走上前来,与袁景的距离逐渐缩短,也隐隐散发着一丝不祥的气味。
她伸出一只挂满珠串手镯的胳膊,亲热地搂住袁景的胳膊,话音像极了古装戏里的酒楼老板娘: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班花么?”边说边不住地全身上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老同学。
卞文静看袁景的眼光,仿佛是看到了天外来客,最后落在了袁景隆起的小腹上,一丝笑掠过脸庞,不怀好意。
袁景被这一顿操作弄得似是元神出窍,像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任由这人揉搓,一路被问东问西,恍恍惚惚就被她拉着走进一家茶馆。
坐在酒红色的红咔叽布沙发上,墙上包着英式手绘图案的壁纸,清新淡雅,桌子上计时器从三分半处开始递减。
英式茶壶甚是考究,金色的手柄,天鹅颈般的壶嘴,胖胖的壶身上绘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两只杯身上也分别画着一支玫瑰。
满手的珠翠触碰骨瓷杯壁时,传出一些细碎的叮当声,时不时像小猫的爪子刮过毛玻璃,有些刺耳,但又不好喝止。
卞文静煞有介事地操持着英国下午茶的流程,举手投足间还颇有些英伦贵妇的调调。
橙黄微红的茶汤和莹润透亮的骨瓷杯碟相得益彰,香气清雅悠长,着实赏心悦目。袁景端起杯碟,忍不住抿了那么一口,就像迅速切换进入一个花果飘香的世界。
特别是缕缕荔枝香气的余韵,久久萦绕在齿颊之间,口感甘甜,滋味醇厚,料想这茶应该是近几年火起来的妃子笑。
她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心情大好。
再睁开眼,看见对面的卞文静,恍惚间竟觉得她像是《哈利波特5》里的乌姆里奇,眼睛玩命儿地眨,仿佛多眨几下,就能碾出身体中少量的纯情。
“你不是在上海么?怎么回泉州了。”
卞文静终于开始正式话题,她兴致勃勃地想要从袁景这搜罗出八卦,好在同学圈里筹备谈资:
“刚才我还看见李骁了呢?他老婆你看到没,还挺般配哦。”
她感叹,要不是袁景拣精揬扁,他们俩早好了,还有那女人什么事。
看袁景的表情不太对,她又忙换了话题,从收入到买房,再到结婚生子,经前跟后地打听一通。
袁景百无聊赖地应付着,看看手表,想起身离开。
岂料卞文静竟又热情地拉住她,煞有介事地交代起自己的近况:
她如愿以偿地傍上大款,老公做新能源,目前生了两个健硕的儿子,老公疼她,婆家觉得她有功,安心地做了几年家庭主妇。
然而她觉得女人必须有事业,在小儿子上幼儿园那年,毅然决定出来创业,开了一家生意红火的美容院,目前正打算进军医美圈。
谁也没问她,她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些,都快把袁景讲睡了。
其实她这一通凡尔赛无非是想炫耀自己的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成功人,抓住袁景这个听众,更是千载难逢。
昔日的优等生们,念了大学又如何,上顾不及父母,下误了结婚生子,把青春奉献给了大城市,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
不过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袁景的肚子,古里古怪地调笑,魔都待她不薄,至少还送给她一个宝宝。
之后她又说起苏念,这是高中校园里和袁景齐名的美女学霸,当年的文科状元,袁景是理科第一名,她们一个去BJ一个到上海,总是被拿来比较。
听说苏念回泉州了,开着一家婚庆传媒公司,她老公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做,还靠她在养。
越听她讲话,袁景就越不痛快,又不好意思直接怼回去。
一个女人自己出来逛街,拎着大包小包,能跟丈夫多恩爱呢?
抓住老同学,来如此高消费的地方,就为了显摆一通,当真是无聊啊。
以前她总不理解,现在总算有点体会到——穷得只剩下钱,到底是何般滋味了。
总是不遗余力地证明自己美貌,或备受宠爱的女人,空虚得有点可怜。
内心不明亮,永远划不到生活的重点。
充实的人格,是无暇理会别人看法的。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