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则
王管事的小院子一直都在监视中,荆玖依旧是打算“钓鱼”。不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除了王管事这个“鱼饵”,还有一张“渔网”。常山交代过,对于西夏在京中细作的分布,王管事掌握的比他多的多。再加上王管事手中契丹细作的名册,此人就更重要了。
原本荆玖安排左军巡院最年轻的一批吏员和从不露出水面的暗桩驻扎王管事周围,后来包公许给他随意调动三院人马的权力后,荆玖又将司录司和右军巡院内的新吏员也都调到这周围。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王管事跟细作联络,他们一定能顺藤摸瓜抓到那人。可是王管事从来没跟人联络过,也没人跟他联络,在今日一整日不出屋子之后,吏员打开了他的家门,找到了他的“尸体”。
是的,王管事没死,或者说,死的不是王管事。
在确认王管事是契丹安插到西夏,又被西夏安插到大宋的细作,而且他在辽夏两方地位都很高之后。荆玖就明白这个“鱼饵”太贵,他用不起了。所以王管事几乎是与他的外甥一起押到开封府的,但是二人分开羁押,未曾见面。
屋子里的“王管事”,最初用的是假人,后来在西夏探子中找出与王管事身形相似的,用银针封了穴道,放在屋子里做鱼饵。
在假王管事身亡之后,叶棨等奉命将真王管事和淫贼押到荆玖面前。这次荆玖不是在刑房见犯人,而是在自己的公廨。
“你这没骨头的东西”今天是王管事第一次在大牢里见到自己外甥,骂归骂近距离看着外甥的残疾,王管事心中还是很痛的。对于外甥的招认,他也只是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
“王管事,你也不要怪他。北朝先对他不仁,他才不义。如果北朝在他逃跑时派人接应,这年轻人也不至于落下残疾。”荆玖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北朝细作落得这种下场,南朝官员怎么能不笑。若是对敌人悲悲戚戚的,八成是其心在北。
正当荆玖笑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人却引起了注意。
当左军巡判官孟幽知道今日审的是辽国细作时,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来看看。此时,左军巡判官一只手扶着腰间宝刀,冷冷的看着堂下舅甥二人。
说他腰间的是宝刀,这一点也不夸张。这位左军巡判官,祖上曾参与过多次与辽国的战斗,这把宝刀就是祖上得来的战利品,作为传家之物流传至今。
眼下孟家人虽然不再从军,但是对于契丹人的恨意却从未消退。
坐在主位上的荆玖,看到孟幽握住刀柄的手越来越紧,已经开始发白,赶紧道:“孟院判,”见孟幽没有反应,荆玖无奈只能直呼其名:“孟幽!你我不能都在这案子上,否则院中无人主事。不如,你先回院判公廨吧!许都头,院中公务繁忙,你陪在院判身边听命行事。”
再傻的人也听得出院使是在撵人,但是作为下属孟幽也只能领命,许都头跟在院判身后一起走了。
随着孟幽的离开,荆玖也松了一口气。问王管事道:“你可知我家院判为何单名一个幽字。”
王管事用带着盘枷的手,艰难理了理头发说道:“这位院判看着我们的时候,一副吃人的样子,想必他名中应该是幽云十六州的幽字吧!”
荆玖听到这回答鼓了鼓掌:“不愧是辽夏两国都重视的细作头目,一语中的。”
“接下来,官人是不是要说,我的身份已然泄露,西夏视我为仇寇,契丹视我为破绽,都欲除之而后快?如果我招了,好处应有尽有,如果我不招,就让那位院判亲自审我。他会将我们辽人抽筋扒皮?”王管事继续说道。
未等荆玖继续开口,王管事又说道:“官人,开价吧?”
“开价?”
“不错,辽夏两国都视我为眼中钉,能给我条活路的只有大宋了。只要官人的价码合适,小人什么都能招。”与细作谈判这种事荆玖不敢擅自做主,连忙起身回禀包公。
趁着院使出门,叶棨问王桦道:“舅兄,咱们院判跟契丹有仇啊?”
上次王桦当场认了桑七娘做妹子,从那之后叶棨时不时就半开玩笑的叫一声“舅兄”。王桦与他也不见外,小声说道:“你不知道咱们院判祖上是做什么的吗?”然后他就将孟幽祖上的事大致讲了讲。
“这么多年他们家对辽人一直都这么恨啊?”叶棨又问。
王桦点头:“可不是,杨太尉殉国的那一战,一大批兵卒将佐都没能回来,其中就有他曾祖。从那之后他们家提起契丹人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咽!”
“杨太尉?”
“杨太尉没听说过?太宗皇帝的爱将,当年号称无敌的大将军啊。自北汉归降之后,太宗皇帝赐他名业。殉国后追封中书令,太尉……”看得出,王桦对杨太尉的故事很感兴趣,说的唾沫横飞,这专业程度跟讲史先生有的一拼。
说到这了,叶棨再无知也知道杨太尉是何方神圣了,金刀无敌杨继业,杨老令公啊。孟幽的曾祖是跟着杨业一起征战沙场的,那岂不就是杨家军?
院判晚上是不是得回到天波杨府啊?
正在叶棨胡思乱想的时候,荆玖回来了。荆玖面色极其难看,原因很简单,他刚在包公面前被批评。按照荆玖的设想,既然涉及到细作的问题,那么做一些诡谲手段也未尝不可。
他在枢密院的朋友,那位兵房守阙主事之前就说过他们用刑多么多么狠毒,偶尔还会与犯人达成交易。当然这都要在暗中进行,明面上大家都是大宋王朝正义的代表。
可是,包公给他的回复很简单:“开封府绝不与贼寇媾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府尹有命,不可与歹人媾和。你退路已断,到底招不招?”荆玖的语气很随和。
“横竖都是死,小人也就不担心太多了。官人要动手,请便吧!”王管事的语气很随便。
而后他们舅甥二人再次被押了下去。
包公有宰相许可,可调动京中所有衙门协助。面对穷途末路还敢谈条件的王管事,包府尹已然行文请调枢密院、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谏院、审刑院、纠察在京刑狱司等诸部的暗桩,着手对王管事入京之后的一切调查。
同时又着手让各个衙门擅长刑狱的老吏都聚集到开封府,准备对王管事突击审讯。原则上讲包公本人是极其不愿意给犯人刑讯的,但是王管事是否招供关乎到东京城甚至大宋的安危,原则是可以放下的。
当叶棨又一次去给常山送饭的时候,说起来王掌柜的事,常山笑道:“小官人跟我说这个,是觉得在下能帮你?”
“要是能让契丹细作在东京城内被杀光,对你们西夏也会有好处啊。这不正式你所愿吗?”叶棨很天真道。
常山道:“那是混在我同胞中的契丹人死绝才对我们有好处。如果是单纯的契丹细作,让他们在东京城内长存,让宋辽两国明暗争斗不休,对我白高大夏国有更大好处。”看着叶棨失望的表情,常山又道:“我虽然对你心存感激,但还请记住,你我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