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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造屋
齐岭毕竟是一个偏僻的地方,鬼子到来那年,正是魏景义成亲的时候。
在齐岭人的嘴里,渊子崖几百村民和鬼子打仗而死的惨烈,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仅仅只有百里,鬼子在渊子崖的烧杀抢掠和渊子崖的百姓强烈反抗只成了齐岭百姓谈资。至于在汶河岸,汶州府国民党和鬼子的一场大战,齐岭人没有人亲眼见过,所以无法描述,倒是后来有个说书先生在齐岭提起过。
具体场景是这样的,几万黑压压的鬼子兵过了沂河,犹如潮水一般涌向沂州城。沂州府高大的城墙被鬼子的大炮打开一个缺口,驻守沂州府的国民党将军是西北军冯玉祥手下有名的悍将庞瘸子,鬼子的大炮把沂州坚固的城墙轰开一道缺口,如苍蝇一般的鬼子兵蜂拥而至。
庞瘸子在猛抽一通大烟之后,红着眼挥舞着大刀牢牢把守着城头。
玉石头在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向往。虽然父亲退出了贫协组织,他却加入了儿童团成了齐岭村儿童团团长。
这一切的发生对于魏景义来说,都是毫不相干的事情。因为能干,他有了四里八乡不错的名声,汶河两岸都知道有这样一个能干的青年人,人们提到他,都会夸赞魏运泰,他是超过了他父辈直接逼近爷爷魏运泰的后起之秀。
牛铃的摇曳,让乡村宁静成一幅画。魏景义手里的鞭子不时的会发出一声脆响,无论春夏秋冬,多少羡慕的目光会聚集在他的身上。
“我要盖屋!”
魏景义找到魏伯贤,与其是和他商量,其实是宣布自己一个重要的决定。
“好啊!你娘活着的时候,给你五叔六叔置换的地基,你可以翻盖了!”
“不,大伯,我看好了,我二大娘的屋西头有三间地基,那是大王湖王北征家的菜园,我买下来了!”
魏景义答了一句。
“什么!”魏伯贤吃了一惊,齐岭为啥叫岭,就是因为在村子正中有一座小岭。魏徐氏西面三间地基,当年魏运泰托人好说歹说,王北征的父亲也没有把这块地卖给他们家,并且还扬言,就算他魏运泰把这三间地基上摞满了洋钱,也不会卖给他。
想不到魏运泰没有办成的事,竟让魏景义这个年轻人办成了,他魏伯贤无话可说。
“你要盖屋,要盖的同你二大娘那个一样高,你在西面,她在东面,你千万不可高过她。”
“我自有分寸!”
魏景义答应着。
用牛车在沂河西拉来几方青砖,还在西大洼挖了几十车黄石头,盖屋的工作一切准备就绪。请了魏洪寿做地基。其实魏洪禄和魏洪寿弟兄俩都是盖屋的好手。
魏洪寿在乡公所里干了一段时间,人家见他能吃,就把他撵回家了,至于在他丈人家用他哥魏洪禄的救命钱买的地因为他失势,而被几个舅子侵吞了,当他去问几个舅子讨地的时候,被几个舅子一顿抢白,尤其他大舅子说的狠:“你用你哥的救命钱买的地,你种着能心安吗,等你侄子长大了,会不会找你的麻烦,要你的命。”
一顿话,让他无地自容,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到家里,继续操起老营生,给人家盖屋打墙。
魏景义造屋,魏家的女眷们也过来帮忙。管饭是麦煎饼高粱米,当然,这些都是给匠人们吃的。女眷们大都吃的高粱没有褪壳烙的煎饼。
黄石头的地基,青砖的垛子,笨槐的双扇木门。一栋屋毫无悬念的起来了,而让魏徐氏感到特别气愤的是魏景义的新屋竟然比她的高了一尺,尤其屋山头上的勾勾楼竟然高高再上的向着她的屋顶。
“景义,你的屋不能起这么高,我在东,你在西,你这样的屋山不能压着我家!”
魏徐氏似乎很占理而又咄咄逼人的问他。
“二大娘,这怨不得我,我就要压你家的屋一尺!”
魏景义不动声色的说。
“为什么,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当然不是欺负你!”魏景义接下来的话让魏徐氏是陷入绝望,成了任何人无法解的结。
“你没有儿子,我的屋就要压着你一尺,你说我欺负人,那我欺负了谁,你家里有人我欺负吗?”
魏景义的话不紧不慢,但字字句句犹如重锤敲击着魏徐氏。
霎时间,犹如被敲断脊梁的魏徐氏再也没有话对付魏景义,而是跑到自己的屋里大放悲声。
看着目光冷冷的魏景义,魏伯贤和魏玉林魏玉峰几个长辈知道他们根本驾驭不了他。只好让几个女眷去劝魏徐氏。魏徐氏在停止哭声以后,突然说:“他是我们的后辈,我自然不能诅咒他,我还是想他们越过越好,等我死了,说不定还能到我和他二大爷坟头烧烧纸。”
屋造起来了,魏景义也定了亲。其实一切都是魏景义自己操办,迎娶的姑娘还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他丈人家是道口,姓彭。
魏景义娶亲的那天,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西北风呼呼的刮着,送亲的小客回去之后,大客席摆了两桌,陪客的有魏伯贤和陶凤儒,至于魏玉峰和魏玉林没有资格,反倒是玉石头上了桌,给端茶倒水。
女客席以魏刘氏为主,魏郑氏虽然骂人有一套,但关键时刻拿不上大场面,魏刘氏则显得非常从容,至于魏吴氏,因为她和魏玉峰是半路夫妻,上不得台面。
就是沂河岸大岗村乔家用沂河水酿制的高度瓜干酒,倒在黑陶的小酒碗里,会起浓浓的沫,酒香和肉香充满了齐岭的半空,因为魏景义从夏庄割来了半扇猪肉。这时的齐岭人除了吃过鸡肉,兔肉,黄狼子肉,哪里再吃过猪肉,而猪肉的香弥漫开来,久久不会散去。
猪肉香令人难忘,但是猪肉香也会引来不相干的人。有人听到脚步声,远远的看去一伙穿着米黄色军装的人走了过来。
“是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