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营啸
“嗡”的一声，孙土司的大脑宕机了，他很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任何话。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常德府怎么就失陷了。
明明常德府就在自己身后，自己还有近万军队！别看这一军队数目不算多，但已经是土司在常德府乃至于整个湖广能够拿出最大规模的机动兵力了。
有这样规模的军队，孙土司自然不担心大金的威胁。
但现在，自己的底气没了。
这不仅仅是后路被包抄，更是自己前后左右，那黑暗当中有一双双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时刻都想要自己的小命。
可他不想死！
“不对，这不可能！常德府坚固，城中有数千守军，他们断然不可能拿下来！”
“大人有所不知，那守城的土司见到北方有无数敌人到来，不敢坚守，直接跑了！”
“这些混账东西！”
孙土司一口老血喷出，瘫软在地。
“大人！”
身边人赶紧搀扶，生怕孙土司突然死了之后没人背锅了。
不对，就算孙土司死了，现在他也能背锅。死人不会反驳，自然是该怎么背锅就背锅。
“咳咳！”
孙土司咳嗽，他看着一个个靠近的人头，愈发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都让让，老夫还没死！区区常德府丢了又如何，大金分了兵，咱们面前的大金军队还有多少？何况这一次常德府失陷并非是我土司军队弱于大金，而是有些人背信弃义，害了我等！过几日回去之后，那图瓦苗寨的人，都得严惩不贷！”
这下土司都不说话了，常德府没了是家贼干的。方才他们愤怒，现在却是无奈的很。
他们想说这一次是不幸，但不幸当中的万幸这些人只是跑了，没有加入大金，反戈一击。
若是他们反戈一击的话，拿自己才是真的惨了！
孙土司他们可太清楚大金收买人心的本事。
可坏处好处是明显的，孙土司他们虽然不知道大金纸面上在长沙府以及自己面前还有多少人马，但他们知道林耀祖就在自己面前，这一支军队绝对是诱饵。
不过，哪怕是孙土司心中有了些许想法，他还是不敢说得太明白，而是抛出好几种观点：“不瞒诸位，老夫现在推断大金军队主力或许在常德府，或许大金内讧是他们演出来的一出戏，兴许咱们面前的大金军队只是偏师，是诱饵。”
“万一不是呢？”
反对的土司逐渐多了，在智者孙土司连续判断出错，自己老家都丢了的现在，土司们自然不能无条件的信任孙土司。
“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孙土司叹了口气，若非是现在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还真想投降大金。可要是投降了自己还是没有好下场的话，拿自己投降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与其继续挣扎，不如什么都不做。
“要不要连夜拔营？”
“拔营？你们是在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我们想走就能走掉的吗？一旦乱了阵型，其他人还怎么走？再说了，这一次要走，我走前面还是你走前面？”
“就是，我部就在后军，距离那林耀祖最远，理所当然先走！”
营帐变成菜市场，处处都是争吵声。土司们态度各不一样，但对撤退的先后顺序，却十分执着。这代表生的希望，也是实力。
现在主动争抢的人都是有实力的人，没实力的人根本没资格参与到这种争抢当中。
“行了，都闭嘴吧！”
孙土司身边的一个老土司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些人打又不肯打，撤退又不能齐心。我早说了，你们本就不改造反，造反会死全家的！现在后悔也晚了，人家大金根本不收咱们了！”
老土司白发苍苍，一肚子牢骚，他也是被绑架上船的，很无奈，还想哭。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被裹挟了之后只能无奈跟随。
现在陷入绝境，他更是不耐烦了：“不想死就团结一心，让孙土司做决断，免得误事！”
“不要选我！”
孙土司连连摇头，这个时候了，他可不想当什么出头鸟，免得日后清算起来，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万一今天之后，大金又忽然原谅一些人，自己又有统战价值了呢？
但要是自己现在担任一军的将领，那日后大金可不会原谅自己。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自己这样的人在大金看来格外引人注目。
“那就我来吧，若是汝等愿意承担责任，那就来替换我这一把老骨头好了。”
老土司叹了口气，知道孙土司不愿意担任土司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但没关系，没人愿意担任，那就自己来。反正结果都一样。
老老实实做人，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偏偏就是有些有野心没本事的人要跳出来，要用别人的命作为跳板，台阶。
好好自己老了，儿子在寨子里面，没有跟大金作对，日后大金未必会清算到自己儿子身上。
自己的话，死了就死了，尘归尘，土归土。
“既然没人说话，那就跟老夫一起在这里休息一晚上，等到明日再一起缓缓行军，逼近常德府，若是大金来袭，只能全力抵抗，各家合兵一处，免得内讧。”
老土司说的理所应当，却又让营帐内部吵成一片，许多人不想今夜走，也有人想现在就走。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的念头。
他们凑在一起，自然会吵作一团。
但骤的，有人呼喊：“走火了！”
营帐内部的人毫无反应，还在争吵，营帐外面的人掀开门帘闯了进来，叫道：“大人们，营寨着火，或许是大金来袭！”
“大金来袭？”
此言一出，营帐内部的土司们乱作一团，他们的得意洋洋，满脸愤慨消失不见，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大金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杀了过来。
眼下该怎么办？
他们不蠢，当然知道大金来了，麻烦就来了。
“不对不对，大金在我们旁边的不是诱饵，是绝对的主力！”
孙土司脸色发白，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大金有主力也有偏师，但无论是他们的主力，还是他们的偏师，他们的军队数目都超过自己的想象。
自己面前的这一支大军数目不详，但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现在全都完了，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投降，去摇尾乞怜，换取一线生机？
现在，现在一切都晚了！
恐惧在军队当中蔓延，随着一处火起，营帐被点燃后，更多对方出现骚动，喊杀声响起，也有怒斥着行色匆匆的土司兵的土司。
一时间，营地乱作一团！
土司的营地里面热闹非凡，外面也是十分热闹。
早就到来的夜不收看着营地里面的变故，自然是大喜过望。那夜不收的小旗更是道：“立刻回去请总督大人派兵破阵，你们几个分散开来，想办法点燃土司叛军的营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切记不可大意，不要让土司们摸清楚咱们的虚实。”
“小旗放心，俺们几个干惯了这种事情，您放心就好了。”
“行，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