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县衙里的官员们全都逃命去了，对于这点，陈沐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毕竟刘唐喊出的口号便是诛杀狗官。
祖志明血溅当场的一幕便是最好的演示，寻常人不害怕才是不正常的。
换位思考，他也会跑。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很合理的选择。
陈沐没有想到，这名为李厉的主簿不仅没跑，甚至于还敢只身来见自己。
要么是对方无知无畏，要么是有所依仗。
很显然，陈沐并不觉得会是前者。
当下心中不由生起些许的好奇。
李厉闻言顿了下，似乎是在斟酌如何组织言语。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一幕要说心中没有一丝惊惧，那是不可能的！
昨晚收到消息，有虎妖伙同贼人强闯祖府，斩首知县，起初他觉得必然是假消息。
毕竟太过于离奇和匪夷所思。
他是读书人，还是朝廷官员，虽然品级都不到九品，但自认为认知是在平民百姓之上的。
不可能会轻易相信这种荒谬的言论。
可每一个从祖府逃出来的衙役都言之凿凿，却是让他心中产生了动摇。
而今亲眼所见，果然如此，心中自是震撼不已。
没曾想，这世间真有成精的妖怪。
“自然是害怕的。”李厉没有说谎，深吸了一口气后接着道。
“但仙君只诛恶首，并未伤及无辜，这才斗胆留了下来。”
“哦？看样子你觉自己并不是恶人当中的一员？”陈沐再次开口，目光紧紧注视着他，似乎是想要更观察对方的反应。
“嘁！这些个狗官，口中都是一套一套的，仙君可莫要上了他的当，照我瞧，一并宰了肯定没错！”
一旁的裴三闻言却是嗤笑了一声，擦了擦手中朴刀，眼神颇为不善。
昨晚经过陈黑子的招供和指认，众人方才是知晓这祖志明在清河县多年犯下的罪恶具体有多少。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是触目惊心！
远超他们此前的想象。
他就不信，这李厉和祖志明同县为官，没有参与过其中。
“就是！这些狗官都该死！”
“听外面百姓的声音，可都是说咱们杀的好呢！”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仙君若是不忍动手，某可代劳，我这朴刀可早就饥饿难耐了！”
“······”
其他几人闻言也是纷纷附和了起来。
就连潘金莲望向李厉的目光中都是充满了厌恶之色。
身为大户婢女的她，根本想都没想过，就在自己生活的清河县中，竟然每天都发生着那般多的罪恶！
这些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人！
听见这些话，李厉心绪也终于是剧烈的波动了起来。
面色无比苍白。
是啊！
他真的不是这些恶人当中的一员吗？
他确实没有参与其中，在衙门里一直表现的都是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状态。
对于祖志明而言，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威胁，因为压根没有必要针对自己。
多年以来，他都是这般过来的。
他自以为自己在这污浊一片中保持了清明，没有同流合污。
然而，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他对这些恶行一清二楚，却并没有去阻止。
以他的力量，只是池塘中的一粒水花，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但这种行为，本质上不就是作壁上观，明哲保身吗？
放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的上是助力。
“李某，确实有罪！”
想到这里，李厉深呼吸了一口气，诚恳开口道。
话说出口，他顿时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好似卸下了某种负担一般。
“哈哈！我就说吧！他自己都承认了，仙君，不若让我现在就剁了这鸟厮，也好给百姓出出气！”裴三闻言蠢蠢欲动。
“老三，安静点！仙君自会处理！”刘唐闻言却是轻斥了一声。
他能看的出来，仙君并没有想要杀掉李厉的想法。
“知道了。”裴三当下噤声。
“本君不管你是否真的有罪，既然敢亲身赴险，想必是有目的，说罢，何时见本君？”
陈沐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厉闻言深深地朝陈沐和众人做了一个揖，仿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方才是缓缓开口道。
“仙君明鉴，李厉确有事相说。”
“仙君和刘唐壮士杀了祖志明，接下来必将会迎来官府的追捕和通缉，不知可有后续打算？”
打算？
众人闻言愣了下。
“我们本就因劫了花石纲而被通缉，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再躲一阵就是。”裴三心直口快，再次开口。
其余几人也是点头。
对于他们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既然做了，那便做了。
大丈夫就是要快意恩仇！
“裴壮士此言非也！”李厉却是摇了摇头。
“诸位此前所劫花石纲乃是祖志明私自搜刮而来，通缉追捕也仅限清河县内，或可隐匿行踪躲避一阵。”
“可此番刺杀朝廷命官，要面对的，将会是整个州府，甚至于是整个朝廷的通缉追捕！”
“诸位难道想一辈子东躲西藏？亦或是隐姓埋名？亦或是落草为寇？”
这话一出，潘金莲顿时愣住了，她思维浅薄，根本没有想到这么一茬。
如今经李厉提醒，也是反应了过来。
是啊！
杀了祖志明，替天行道了，然后呢？
尽管她实际上没有动过手，可不论在谁看来，她就是其中一员，今后，该怎么办？
“落草为寇便落草为寇！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我刘唐又有何惧！”
刘唐怒目而视，声音洪亮无匹。
自决定同仙君下山，他便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百姓的控诉和叫好，刘唐从未感觉心中如此畅快过！
“刘大哥说的不错！我等亦不惧！”
“我也是！”
“俺也一样！”
“······”
众人闻言纷纷应声附和。
李厉见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再次看了眼被尊为仙君的白虎后，胸中瞬间风雷激荡！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听见这话，众人一时不知何意。
陈沐虎眸却死死盯住了李厉。
好家伙！
我勒个好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