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人床（五）
“咚，咚，咚，”
照例三声敲门后，顾老师进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陆半生、裘正道、裘红叶三个人，躲在床铺下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不管先前有啥矛盾，在对待顾老师这件事上，大家表现的出奇一致。都不希望被顾老师发现存在。
陆半生是因为送礼前父母的嘱咐。裘正道师徒是因为进来盗宝，本身理亏。
在这种情况下，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顾汉儒的双脚，看他的一举一动。
顾汉儒走路就和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一坐在床头，便开始抱怨道：“哎……真爽。”
听了这话，陆半生和裘正道双双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顾老师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直肠子。
“虚伪！恶心！”裘正道忍住不小声骂道。
“阿嚏！”顾老师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后，顾汉儒把脚上的皮鞋脱掉，关灯，睡觉。
而随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可怕的事情才真正开始！
随着顾老师脱鞋，一股极其酸爽的味道在这床下弥漫开来。那味道之冲头，比昨天陆半生在学校见识过的“死狗凶井”还厉害。
沉浸在这让人恐怖的味道中，陆半生一度感到天昏地暗。裘正道则更是用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脖子和鼻子，痛苦的宛如快要淹死的人。
至于裘红叶，这丫头自从顾老师放下鞋，就再也没动过一下。
所以陆半生就很怀疑，她不会被熏死了吧？
就这样，三个人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煎熬着，等待着。虽然大家没有通气，但似乎目标一致。那就是等着顾老师重新睡着或者去厕所的时候，赶紧冲出去。
这想法肯定是对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老师脱鞋之后，没过多久，居然又把手从床铺上伸了下来。
大家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终究不是。
顾汉儒，只是把自己那双比皮鞋还够味的袜子塞进了鞋口里！
这下好了。
双倍的分量，双倍的味道，双倍的酸爽！
“受不了了！”裘正道率先崩溃。
然后他爬出床，指着自己师弟便骂：“姓顾的，你也太损了。居然把鞋放在【八门十位】的伤门癸眼上！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恶毒滋生，臭气更重吗？亏得你还是掌门，真没素质！恶心！”
“啪踏！”
屋子里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而后，裘正道和紧跟着爬出来的陆半生惊愕的看见，顾老师就端坐在床头恭候，根本没脱衣服睡觉。
他望着面前的几个人，微笑道：“哎呀。打喷嚏的原因找到了。”
……
凌晨一点二十二分。顾老师家里灯火通明。
外屋地中，顾老师手捧茶杯，灌茶提神。
在他身边不远，裘正道、陆半生、裘红叶，按照身高依次挨墙而立。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像全是挨训的小学生。
“说说吧！”顾老师放下茶杯之后。冷冷的的问道，“三人去我房里都干什么的呀？可别告我你们仨在床底下斗地主。”
“我先说！我先说！”陆半生感觉自己是最无辜的。所以抢着道，“我是来送礼的。”
“送礼？”
“对呀，对呀！”陆半生急于和裘正道一伙撇清关系。所以便赶紧把自己父母交代的事情和老师说了。
怕老师不信。他又把那个饼干盒拿出来，当着老师的面打开。
他这一番操作，还出了点小意外。
八十年代的饼干盒，大多是用卷边马口铁制作的。这种扁圆形状的盒子有一个特点——好封难开。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陆半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马口铁饼干盒打开。而因为力量太大收不住。饼干盒里边的饼干和包装纸一股脑都“飞”了出来。
这个时候，陆半生和所有人才看见，原来饼干盒里不光有“大黄油”饼干。下边还有十几张大团结和六七张四伟人。
这些十元百元的大钞随着陆半生的动作，一股脑儿的飞了出来，直扑顾老师面门和茶水里，弄了他一身。看的特别喜庆，
好像财神爷下凡。
“哎呀。好好好！”裘正道望着这五颜六色的场景，笑呵呵道，“姓顾的。你这个学生真有出息，才八岁就会送礼了。以后一定是个当官的料……”
顾老师瞪了裘正道一眼。
裘正道立刻立正并批评陆半生道：“小子。你这叫行贿受贿！可要不得。要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不如给道爷我，我教你怎么花……”
“师兄！陆半生的事情交代完了。您呢？”顾老师望着裘正道，又问，“您去我床底下，又是为了啥？”
“我？我抓我徒弟！”裘正道指着一脸懵的裘红叶，“这丫头不知道为啥，跑你房子里去了。估计是新来第一天，找不到女厕所……”
裘正道说的头头是道，但无奈裘红叶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所以没法完全配合裘正道的言论。
而在裘正道指示完之后，这丫头突然就弯腰，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事情。
她用手沾染了些被陆半生咬破的，脚踝上的鲜血，然后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
也正是那三个字，让裘正道的辩驳，彻底失效。
她写的是：“我偷酒。”
“哎呀！你个傻姑娘！”明白了徒弟真正意图的裘正道懊悔道，“我就是那么随手一笔画，我和你说偷老顾瓶酒气气他，是闹着玩的。而且我也没让你偷呀。你怎么真就……”
裘红叶或许不知道裘正道在说什么，但是她能看出师父生气了。
于是为了让师父不生气，孩子立刻跪在地上，冲着师父猛磕头。主打一个积极认错。
“裘师兄！”顾老师望着裘红叶，冷冷的告诫裘正道道，“你现在也是当师父的人了。须知道过去咱两个人开的玩笑，不好在徒弟面前乱来。现在你看出来了吧，你这徒弟认真，也孝敬你。她不是那种能开随便玩笑的孩子。你引以为戒吧。”
“额……”裘正道极其惭愧的点了点头。
虽然裘正道是师兄。但面对顾老师的训斥，陆半生感觉他和自己没啥区别。
三下五除二，两个孩子的问题搞清楚了。就剩下裘正道这个成年人了。
于是，顾老师最后问裘正道道：“那么裘师兄。你去我房里，到底为了什么呢？”
“我，啊这个……”裘正道抓耳挠腮，好像猴精附体。
或许他本来还想继续拿裘红叶做挡箭牌，可偏在这个时候，陆半生“无意”碰了他一下。
也因为这一下，裘正道藏在直裰道袍里的那件用来寻宝的“滴血扇”从怀里迅速滑落。
这下，这老小子不打自招了。
“别装了！”顾老师望着地上的滴血扇。似乎明白了一切。
于是他抬头，对自己的师兄直言不讳道：“你是来找那本禁书的。对吗？”
禁书？
听了这话，陆半生也来了兴趣。
傍晚裘正道和顾老师在饭桌上斗嘴的时候，陆半生就知道顾老师手里有那么一件很让裘正道上心的书。
但他真没想到裘正道为了这样一本书，竟然专门炼化法器来偷。
因此种种，陆半生对于这本“禁书”感兴趣了起来。便也很想知道这书里有什么内容，值得裘正道这样的大师不惜铤而走险，冒着败坏名声，兄弟反目的风险来偷。
“额……”面对逼问，裘正道极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顾老师见裘正道承认了。脸色越发严肃。
然后他继续逼问裘正道：“师兄。那害人的玩意你过去连提都不敢提。怎么一年多不见，就想着要偷了呢？是不是你也被金十四上身了？要做那当神仙的美梦？”
“没有的事情！”裘正道闻言，整个人都炸毛了。
而后他的脸色变得难得的正经了起来。并指着顾老师的鼻子，吐露自己的心声道：“姓顾的！我裘某人的为人。你最清楚。如若我想要那些劳什子，二十年前打倒牛鬼蛇神的时候。我早把你卖了！你忘了啊！”
“……”顾老师微微点头。
他，居然信了他的话。
“实话告诉你！”裘正道指着裘红叶，“我偷那本书，是为了这孩子！”
裘红叶不知道裘正道为啥突然又指她。但她似乎感觉自己一定是又让师父生气了。
于是继续磕头，甚至磕出了血。
“别磕了！”裘正道一把搀扶住徒弟。然后对自己的师弟道，“我这徒弟。走完领养手续就成我闺女了。哪个当爹的能看着闺女又聋又哑，五弊三缺二？”
“哦。”顾老师恍然，“你是想用禁术，帮这娃逆天改命？”
“我就用这一次！”裘正道像头老牛一样犟道，“有什么反噬，我自己承担。要是我入魔，你杀了我便是。”
“现代社会不允许随便杀人。”顾老师平静的回答。
“你少在这装好人！”裘正道冷哼，“以你的本事。合法杀个百十个人，不是和玩一样吗！多我一个又能若何。”
这话，顾老师居然不置可否。
师兄两个在诡异的气氛中对视沉默了片刻后，顾老师站了起来，起身回屋。
“你干什么去？”裘正道紧张的问。
“回去给你拿书。”顾老师对裘正道说，“不过我告诉你。就算是把书给你了，你也不可能看懂。”
所以看不懂的话，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扯淡！”裘正道闻言，又惊又喜，同时还习惯性的自夸道，“我也是宗师！二十四鬼图我好点也认识十七个字儿。上到甲骨文下到鸟虫篆我都学过，我凭什么不认识！”
对问，顾老师默不作声没有解释。反倒是陆半生则突然反问裘正道一个灵魂问题。
“那……万一你要的那本禁术，是用英语写的呢？”
“噗！”一个没忍住，顾老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