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内群体的联系

如前所述，共同敌人带来的威胁并不是人类团结的唯一基础，但这是一种强大的凝聚力。比如，战时，一个国家的凝聚力是空前的。

但一般而言，遭受同样苦楚的人彼此会形成紧密的联系，抚平痛苦。外在的威胁会让拥有共同成员身份的人寻求团结，达到被保护的作用。二战期间，美国西海岸盛行“日本人就是日本人”，让第一代移居美国的日本人（生于日本）和第二代美国籍日本人（生于美国）形成了牢固的纽带，虽然这两代日本人在遭受歧视之前争执不断。

由此来看，“氏族主义”可能是遭受迫害的结果，哪怕施以迫害的人总是觉得这才是加害的原因。加州很少有人认为歧视性的法律和手段是日本人社区共同进退的原因。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些人之所以团结一致，就是因为在异国他乡的法律面前，他们无法与异族通婚，无法获得公民权，在职业和居住方面也四处碰壁。与此相反，加州人认为氏族主义是日本人的“天性”，如同“犹太人天性”一样。然而，在职业选择上，在居住地、酒店和度假村，少数群体的成员都会遭到排斥，那么我们不禁一问，如此看重氏族的究竟是谁？

“同类意识”这种天性或许根本不存在。孩子们都是后天学到的群体身份观念。例如一个五岁的黑人孩子总会否认自己是黑人——尽管他也知道其他小伙伴都属于这个受人轻视的群体。少数群体中的父母通常会反复思量，不知是否该在孩子年幼时就告诉他们，这个非自愿得来的成员身份会带来种种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让孩子先享受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日后再经受巨大的打击——通常在八岁左右出现。

不过，无论孩子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打击，他们通常都能迅速学会从这种无法逃脱的身份中找到慰藉。父母会告诉孩子族群历史上的所有光荣事迹，让人宽慰的传说能够消解强加在其群体身上的“劣等”身份。“我们才是真正的优等民族，”孩子们会这样告诉自己，“而不是你们。”合理化的情况愈演愈烈：主流群体或许会被认为是野蛮的、粗鄙的、彪悍的，或者说是充满“病态”（即有偏见）的人。我们再次看到，受歧视的人会从自己的命运中设法获得内心的满足：被孤立代表自己的重要性得到了认可。受害者所表现出的骄傲自满和自以为是，程度并不亚于加害的一方，因为没有人真的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因此，少数群体可能会发展出独特的向心力，在所属内群体中，成员可以嘲笑、揶揄加害者，歌颂自己的英雄，庆祝自己的节日，舒适安逸地一起生活。只要紧密凝聚在一起，他们就不需要被眼前的问题所困扰。此前，我们已经说过，少数群体中表现出的族群中心主义会比主流群体中的更多。我们现在已经得知了究竟。

偏私同族人是水到渠成的事。既然一个人的安全感主要来自内群体，那么对内群体成员的偏袒也理所应当。果真如此，关于氏族主义的指责就有了依据。对自己人有支持性偏见，是面对外群体偏见的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