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反咬
齐月青像雕像一样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放弃，为什么？”邓非不直视她，只是来回翻转着手机。：“我们耗不起了。”他直白地说。：“三年来，为她花钱治病，打官司，等着打官司，花的时间太多了。”邓非自言自语般的摇摇头。：“如果你能意识到这是个意外，我们双方都不需要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齐月青说。邓非又是不说话，似乎隐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今天你来找我，不知是为了转告我一句的吧？”齐月青挑起话题。邓非顿住，咽了口唾沫。：“我妈说，你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她就再也不来。”齐月青已猜到了八九成，只等着印证答案。：“多少钱？”邓非比了个手势，齐月青神色不变，点点头。：“是不是给了你们这笔钱，这件事就可以彻底了结了？”邓非站起身，：“我不知道。”他像是个局外人，只是负责传达消息的机器。：“你了解这件事吗？为什么一定觉得是我要赔偿？”她追问道。邓非转过头去，脸色阴沉地说：“那你去问我妈吧，我不知道，我不跟他们住在一起，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他拉开门准备出去，齐月青快步赶上他。：“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放心把钱给你，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把责任全都归咎在我的身上？我已经尽我的全力了。”她情绪有些激动，尾音微微发颤。
邓非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齐医生，我妹妹的腿都没了，你该问问自己凭什么。”他快步走出门，临走前，在桌子上放了一张卡。齐月青面对这不算惊心动魄但窝囊的谈判，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喷发。：“你不该给他这笔钱。”院长室里，齐月青面色沉重的坐在院长对面。：“我没办法了，这件事我不想再拖，我想快点摆脱。”她抬起头，努力从父亲眼中得到一些支持。：“这不是能根除的方式。”齐月青颇为急躁：“那我能怎么办？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来找我，不就是想加重我心里的愧疚感吗？”：“。那你真的觉得给了钱，他们就真的能跟你一笑泯恩仇，你就真的能放下这一切走出来吗？”齐月青有些迷惑地说：“这件事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放在心上。”院长笑笑：“我不同意最后一句话，孩子，你这三年来，有一天真的放下过吗？”齐月青被问住，目光落回桌面。：“那我该怎么办？”齐院长递给她一盘剥好皮的开心果，：“你心里清楚，只是不敢去做。”
齐月青从办公室出来，失魂落魄的穿行在各个诊室，一路上哭声不断，在这里很少能见到人的笑脸，这难免会感到心情压抑，只是今天，她格外感觉大家都哭丧着脸，好像到了世界末日。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卡片，攥紧了拳头。她拨通邓非的电话：“我可以给你钱，但最后，还是让我见你妹妹一面吧，我想尽最大努力补偿她。”挂断电话，她跌进椅子，神情呆滞的看着窗外。
他们约好在第二天下午见面，齐月青依旧在门外等着，只是这次她更加紧张。邓媛，自从她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只看见她的亲戚们一个个为她’讨要说法‘她自己从来没有现身过。一辆黑色的七座车停在门口，下来的先是邓非，他和那天的穿着打扮一样，他迅速转过身，奋力的从里面抬出什么。
她们四目相对，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静静地。就这么风平浪静的，邓非推着她走到齐月青眼前。：“先进来吧。”齐月青走在最前面，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她额头上，她微眯着眼，看起来愁眉苦脸。：“齐医生，很久没见了。”邓媛在她背后说，语气听不出来什么特殊的情绪。：“嗯，很久没见，但我对你的家人很熟悉。”她下意识的看了邓非一眼。
齐月青蹲在轮椅旁边，看到她覆盖着毛巾被的双腿，缓缓地将手放上去。：“没想做个假肢吗？”她没想到开场白这么平淡，也没想到邓媛如此淡定。：“买不起假肢，太贵了。”齐月青站起来，靠近邓非说：“我可给了不止这一笔钱。”随后，她走到电脑桌前，说：“我给你做了一副，你之后来医院试试看，不要钱。”她透过电脑屏幕观察邓媛的表情，她震惊的看向邓非。：“不要钱？”邓非充满狐疑地说。：“我会尽最大努力赔偿你，我想，不止应该赔偿你们家人。”她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邓媛，忽然心里一阵酸楚，她好似没有那些亲人描述的那样被视为掌上明珠，她好像也不在意自己的残肢。：“别麻烦了，我不想要假肢。”邓媛看着齐月青。：“你坐这么长时间了，肌肉和关节都会受影响，做假肢对活动肌肉群是很有帮助的。”邓媛看她一脸认真，只是说：“我不需要站起来，这样挺好。”眼看着谈话就要进入尾声，齐月青重新燃起来的斗志又瞬间熄灭，：“你这三年在干什么？”她再次蹲下来，问道。
：“齐医生，我觉得有些事是天命难违，已经发生的事，你就让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干吗非要横插一刀，改变现状？”她说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让齐月青很不解。：“什么叫天命难违？你活该截肢吗？”邓媛向上看看天花板，苍白的面孔，显得眼圈红的异常。：“这笔钱，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我很快就用不上了，就当……慈善吧。”：“可我不是慈善家，这些钱我没有义务给你，我要补偿你，补偿你们全家，可我不是你们的提款机，你们打着这样的旗号三年了，你不想做假肢，你放弃你的权利，可我不是害你的凶手，你们就该把责任都推给我，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吗？”齐月青再一次站起来，明显带着怒意。：“我得了病，现在在接受化疗，我爸妈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齐医生。”这话如一桶冷水，浇灭了齐月青的怒火，一刹那，她自己变成了最大的笑话。：“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