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用的小白鼠
其他三人也同时吼了一声,这支由两个刀牌手和两个长矛手组成的小方阵,缓缓向前移动。
进襄京城之前的十来天,队伍主要都是在汉水两岸搞爱国助饷运动,不是在渡河就是在赶路,基本没有时间练习太过复杂的战术动作,韩复主要抓的就是两条。
一个是队列训练,一个就是培养大家的集体意识。
有了这两条打底,马大利他们四人虽然都是头一回做实战训练,但互相之间,步调一致,能够保持着基本的阵型。
嘴角长着痦子的拜香教头目,脸上微微变色。
据他自己的观察,这间屋子里面,除开那个长相俊俏的白面公子,战力远在自己之上外,就只有那两个被白面公子称为队长的,有一定战斗力,但真要舍出命去搏杀,那两个人照样不是自己的对手。
除此之外,剩下的那些人,就是普通的庄稼汉,只是脸上看着比普通的庄稼汉多了一些油光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
痦子也知道,那个白面公子是拿自己,给他那些护院练手,但他刚才听说要用四个人打自己两个,忍不住心中发笑。
别说对面四个人了,自己手上要是有一把刀,任他们多少人都近不了身。
四个庄稼汉有什么用?
况且自己还有一个帮手。
痦子先前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四个庄稼汉身上出一口恶气!
但这时见到这四个庄稼汉居然还有阵型,行出几步之后,阵型居然还似模似样,不由心中一凛,你娘的,这俊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手下的护院也和别家不同?
痦子一边跳着步子,摇晃着身体,一边和旁边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是在街头打惯了架的,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痦子两手握着木刀,口中忽然叫骂起来,而那个满口黄牙的拜香教,则不动声色的侧走了两步,绕到了旁边。
这座东耳房面阔三间,纵深不足,但耳房是沿着东院墙修建的,南北宽有十几步。
马大利听到叫骂声,侧头看过去,见离拜香教的头目只有四五步的样子,他已经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檀香的酸臭味了。
他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对面那个人不好惹,如果是一对一的话,自己绝对没有胜算。
但好在列成了方阵,阵中都是平常同吃同住的队友,这让他心中多了一些底气。
“魏大胡子,你等会别急着把盾牌交出去,咱们一起出手,把那两个拜香教的刀子给架住,让何有田和蔡仲把长枪捅出去,咱们就赢了。”距离只剩三步,马大利头埋在盾牌后面,低声向右边的魏大胡子说道。
魏大胡子之前当过石匠,力气不小,只是个头稍显不够,也被分成了刀牌手。
他本来以为,会是自己来当这个伍长,没想到叶队长选择了马大利。
马大利之前就是种地的,没多大的本事,魏大胡子本来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但他现在却成了自己的伍长,魏大胡子就有点不太看得上了。
心中不太服气,对马大利的话就不太爱搭理,勉强应了一声:“马大利,你力气小,等会看我的就行了。”
马大利见到魏大胡子不听自己的指挥,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侧头观察了一眼,这个时候距离已经很近了,他甚至可以看清楚那个拜香教头目,嘴角痦子上的两根黑毛在随风飘扬。
痦子左右跳动的身体,阴鸷的眼神,以及不住地喝骂,给马大利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虽然知道对方拿的是木刀,后头还有韩大人、叶队长他们看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马大利一颗心还是忍不住的扑扑乱跳。
他咽了口唾沫,将盾牌握得更紧了。
“杀!”
这个时候,刚刚还在原地左右摇摆的痦子,忽然大叫一声,向着小方阵冲了过来。
他双手握着木刀,高高举起,作势要从上往下劈过来。
马大利只觉得浑身的热血一下子全都冲到了脑门上,这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打架的期待,心中不是那么害怕了。
“魏大胡子,等到他到半步之内,咱们再一起把盾牌举……”
马大利话还没有说完,眼角余光瞥见魏大胡子不在自己的身侧了。
他连忙把头从盾牌后面探出来,只见魏大胡子已经举着盾牌迎了上去。
“砰!”
拜香教小头目高举木刀从天而降,魏大胡子两手抓紧盾牌去挡,刀与盾剧烈撞击之下,发生“砰”的一声闷响。
“挡住了!”魏大胡子心中一喜,回头就要招呼何有田和蔡仲赶紧上。
但是他刚回头,侧边忽然一道黑影蹿出来。
那黑影趁着痦子吸引走小方阵众人注意力的时候,悄悄绕到了侧前方,这个时候忽然蹿出,他见魏大胡子满脸错愕的看着自己,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他速度极快,蹿到魏大胡子身侧,手中腰刀向下斜劈,竟是直接冲着对方裆部去的。
魏大胡子原本高举着盾牌,在抵挡来自正面的攻击,察觉到黄牙存在以后,又微微侧过身子,这时见到对方不讲武德,直接冲着自己的要害发起致命打击,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算是反应快的,上半身还在向右侧转的同时,下半身又连忙转了回去,整个身体极为别扭的拧成了麻花。
黄牙那招致命打击本就是攻其必救的虚招,这个时候,手上用力,结结实实的一刀砍在了魏大胡子的腰眼上。
“啊……啊!!”
饶是魏大胡子石匠出身,粗糙耐造,但软肋受到攻击,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的惨叫出声,身子一缩,手中的盾牌再也无法握稳,露出了正面的空当。
痦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起刀落,一刀劈在了魏大胡子的肩胛骨上。
“啊!”
魏大胡子又是一声惨叫,身体止不住的晃了两晃,几颗热泪失去了泪腺的控制,飙了出来。
痦子暗道一声可惜,这留着大胡子的杂毛,长得倒是结实,腰眼被钱老四那么重的砍了一刀,手中的盾牌居然还没有完全的跌落,以至于没有把正面完全暴露出来。
否则的话,他刚刚那一刀劈在对方的脖颈上,立时就能要了他的命!
七八步之外,其他小队成员,听着魏大胡子的惨叫,也接连惊呼出声。
叶崇训站在事先画好的白线之外,左手紧紧攥着腰刀的刀鞘,脸色极为难看。
冯山则是两眼发亮,满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韩复端坐在红木圈椅之上,平静地关注着场内的局势,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缺了一角的小方阵之中,马大利见到魏大胡子受到攻击,正待约束身后两个长枪手,跟紧自己,却见到何有田与蔡仲两个人,已经端着长枪,越过自己冲了上去。
马大利暗叫一声不好,只觉得刚刚涌上来的热血,这会已经凉了一大半,但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他左手持着木圆盾,右手攥紧木刀,也冲了上去。
魏大胡子之前干过石匠,阅历比那些流民要强不少,操练之余经常和队里人吹牛,与何有田、蔡仲他们都混得很熟。
何有田、蔡仲见到魏大胡子被左右夹击,也顾不上保持阵型了,两人越过马大利,冲到跟前,手中长枪一齐向着黄牙钱老四戳了过去。
钱老四见状只得放弃继续围攻魏大胡子,身子一扭,堪堪避开左边那支长枪,同时趁着对方一击未中,来不及调整身形的机会,劈在了左边那人的胸腹上。
蔡仲叫了一声,只觉得眼冒金光,脚底发软,扑通栽在了地上。
钱老四来不及高兴,腰侧钻心的疼痛传来。
刚才两枪同时戳过来,他实在无法做到无懈可击,只得躲开左边这一枪。他的打算是硬受右边的戳刺,先把左边那人给解决了,再连同刘大哥,攻击右边那个。
计划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左边这人显然不如刚刚那个刀牌手结实,被自己一刀砍翻在地。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疼痛忍受能力,以及低估了右边那个长枪手的力气。
腰侧传来的疼痛实在太过剧烈,让他本能的有一种想要脱离接触,到后面去缓一缓的冲动。
何有田一击得手,看到那个拜香教龇牙咧嘴,疼痛难忍的表情,心中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他手中长枪收回,又用力刺了出去。
“啊!”
钱老四裂开大嘴,惨叫着往后退去,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何有田端着长枪往前跟进,这时魏大胡子也缓过来了一点,也同时加入了战斗。
那个姓刘的拜香教小头目,见钱老四被逼得连连后退,连忙挥着木刀,不住地向着魏大胡子、何有田劈砍。
几人混作一团,东耳房内响起短促密集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时之间木屑横飞。
刘痦子本就生性凶狠,刀刀不留余地,魏大胡子和何有田这个时候两眼通红,血气也上来了,早就忘了这是演练,满脑子想的全都是要把这狗日的弄死。
这几个人战至酣处,全然忘记了场中还有一人。
一手举着圆盾,一手握着木刀的马大利,见到大家都把他给忘了,呆了一呆,走上前去,一刀砍在了刘痦子的后背。
刘痦子叫了一声,手上动作顿了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接连而至,刘痦子被砍得弯下了腰,张开嘴巴,不住口的乱叫。
躺在地上的蔡仲见状,抓起长枪,一枪刺向了刘痦子的胸口。
刘痦子被长枪戳刺之势一带,身体后仰,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何有田手中长枪疾刺,钱老四躲避不及,被戳得吱哇乱叫,魏大胡子肩膀顶着盾牌往前猛冲,将钱老四撞得连连后退,一跟头摔倒在墙边,魏大胡子乘势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停!本次对战,第三小队第一伍获胜!第一伍退回白线后休整!”
见到韩大人宣布了胜利,白线后的小队成员,全都欢呼了起来。
刚才他们看到第一伍的人被打得有些狼狈,实在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看到第一伍反败为胜,把那两个拜香教的压在身下,不仅为他们的胜利感到高兴,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自信。
叶崇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低下头,摊开双手,掌心处全是汗水。
“韩大人多次说过,对战之时不可脱离战阵,第一伍此战虽胜,但战斗未起,阵型已乱,是小人平日管教不力,请大人责罚。”叶崇训垂手弯腰,低声说道。
这次实战演训,第三小队第一伍虽然赢了,可暴露出来的问题实在太多,魏大胡子首先脱离阵型,虽然他皮糙肉厚,没有被第一时间击倒,但那是因为黄牙手里拿的是道具刀。
如果是真刀真枪对打的话,魏大胡子腰侧挨了那一刀之后,第一时间就会失去战斗力。
到时候第一伍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总结经验教训,是待会的事情,不是现在。”
韩复起身把第一伍四人迎了回来,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胳膊,毫不吝啬的表扬他们作战勇猛,一往无前。
然后他冲着爬起来的刘痦子和钱老四笑道:“痦子老兄,你刚才吹得龙精虎猛,结果被我只练了十天的手下,压在地上作了乌龟王八,怎么样,服不服?”
刘痦子眼中凶光闪过,恨声道:“刚才我和钱老四在那个大胡子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不然的话,那几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尊驾有能耐就让我等再打一次!”
他一肚子邪火不仅没得到发泄,反而被几个庄稼汉给暴打了一顿,此时气得简直快要爆炸。
韩复巴不得他还想再练,当下说道:“可以,既然痦子兄胃口那么大,一次填不饱,那就再来一次嘛。第三队第二伍准备!”
……
第二个小方阵很快准备完毕。
这四人吸取了刚才的教训,阵型始终保持紧密。
在刘痦子和钱老四红着眼,举着腰刀冲上来的时候,两个刀牌手同时举盾,抗住了对方的攻击。
从第一队借调过来的长枪手陈大郎喊了一声,另外一个长枪手也手上用力,两支长枪高低错落,从盾牌的缝隙间刺了出去。
没有任何悬念,伴随着刘痦子和钱老四的惨叫,第二伍干净利索的结束了战斗,赢得了胜利。
……
“痦子兄,再来一次?”韩复微笑道。
瘫坐在地上的刘痦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老子就算是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凭什么给你的人练手?”
他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输得那么快,现在有点怀疑人生。
连冲着白面公子撂狠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你看看,练得好好的,怎么还闹起小情绪了呢。”
韩复好不容易抓来的几只小白鼠,岂能容他说不陪练就不陪练?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刘痦子的衣领,拎小鸡一般把他拎了起来,冲着二队的人喊道:“郭十七,来,给他两耳光鼓鼓劲!”
郭十七听到韩大人的话,走到刘痦子跟前,扬起满是老茧的手掌,噼里啪啦的打在了刘痦子的脸上。
刘痦子抬起头,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之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韩复回首招呼道:“二队的,赶紧过来,咱们接着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