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丹炉石玉
天工阁的云纹请柬搁在竹案上，压着半幅未干的《山居煮茶图》。
陈长歌拈起鎏金笺轻嗅，龙涎墨香里裹着丝腐骨花的甜腥。
阿箩蹲在檐下逗弄橘猫，银铃铛有意无意地晃着：“先生，这帖子镶的可是璇玑城最贵的星纹绢。“
“寒露将至，该收紫苏籽了。“陈长歌将请柬垫在摇晃的茶几下，顺手把玩着天工阁随礼送来的九窍丹炉。
炉身饕餮纹的獠牙缺了半颗，正是那日被糖炒栗子崩掉的缺口。
玄真道长踹门而入时带进满山秋风，道袍下摆卷着三片丹枫：“牛鼻子老道给你卜了一卦，说这趟鸿门宴...“
话音未落，他忽然抄起丹炉对着日光细瞧，“这炉子怎么有股糖霜味。”
天工阁的赤鳞宝驹踏云而至，十八名药童手捧玉匣分立两侧。
阁主亲传弟子慕云烟轻纱遮面，眉心一点朱砂痣艳如凝血：“家师说陈先生若肯出山，天字甲号丹房随时虚位以待。“
陈长歌捧着粗陶茶碗的手微颤，滚水溅在慕云烟裙裾上。
金线绣的九转乾坤图遇热浮现暗纹，竟与青禾村悬棺阵图有七分相似。
“老朽这粗茶...“他故意将茶末洒在请柬，“怕污了贵阁的星纹绢。“
慕云烟广袖轻挥，药童齐开玉匣。千年雪参的根须突然暴长，缠向陈长歌腕脉。
阿箩恰巧端着糖栗子闯入，竹匾打翻时栗子滚入玉匣，参须触到糖霜竟瞬间枯萎。
“师姐小心！“药童惊呼着祭出丹火，却见陈长歌用火钳夹着炭块添炉：“山野炭火糙，比不得贵阁的三昧真火。“
青烟腾起时，慕云烟面纱突然自燃，露出下颌处未愈的灼痕——正是那日丹炉反噬的印记。
“听闻先生擅改丹方。“慕云烟并指如剑，袖中飞出七十二根金针，“此乃阁主亲创的乾坤造化丹谱，请指教。“
金针悬空列阵，丹房幻影在虚空浮现。陈长歌拾起阿箩掉落的桃木剑，剑尖蘸着糖浆在石板上勾画：“老朽愚见，这离火位添两钱甘草更妙。“
糖线遇地气凝成阵纹，金针突然调转方向，将丹房虚影钉在枫树上。
玄真道长啃着烧饼踱入院落，芝麻粒弹在阵眼处：“慕丫头，你师父没教过糖霜克金针？“
整座金针阵突然软化，化作糖浆滴落。慕云烟踉跄后退，袖中滑出半卷染血的《太虚经》。
陈长歌用火钳夹起经卷，炭灰在残页上勾出批注：“乾坤颠倒处，自有归墟路。“
慕云烟瞳孔骤缩，这字迹竟与天工阁禁地石碑同源
暮色染红枫林时，天工阁的车驾仓皇离去。
阿箩蹲在溪边清洗玉匣，忽然举起个鎏金香囊：“先生，里头藏着蚕婆婆的琉璃碎片！“
陈长歌将香囊系在橘猫颈间，猫儿蹿上丹房梁架。
琉璃光斑映在《山居煮茶图》上，补全了画中缺失的茶壶。
玄真道长拎着新得的乾坤造化丹谱当扇子：“这丹方改改，倒是能腌出上好的糖蒜。”
山月爬上檐角时，陈长歌拎着新酿的青梅酒浇灌药圃。
腐骨花在月光下舒展枝叶，花苞里藏着微缩的璇玑星图。
阿箩枕着橘猫酣睡，银铃铛里新添的星砂随呼吸明灭，映出三千里外天工阁主暴怒摔盏的身影。
晨雾漫过药圃时，陈长歌正用桃木剑挑着蛛网玩。
露水凝成的银丝在剑尖晃悠，映出山道上疾驰的鎏金车驾。
阿箩抱着糖罐从灶房探出头：“先生，天工阁的马车轮子镶了夜明珠！”
“那是璇玑城特产的荧惑石。“玄真道长蹲在梅树上啃柿饼，果核精准砸中车辕，“三百年前老夫用这石头当弹弓子，打得天工阁主满山跑。“
车帘忽被剑气掀开，少女持霜刃跃出，剑穗系着的琉璃珠与阿箩的银铃铛同时嗡鸣。
“奉阁主令，请陈先生试丹。“
慕青霜剑尖挑开玉匣，九转乾坤丹浮空旋转，丹纹竟与青禾村悬棺纹路暗合。
陈长歌的桃木剑“不慎“脱手，剑柄撞翻晾晒的甘草筐，药香裹着腐骨花粉扑向丹丸。
丹丸遇粉转青，爆出万千冰刺。慕青霜旋身避让，霜刃斩断三株紫苏。
陈长歌踉跄扶住竹架：“姑娘小心！这紫苏沾了龙涎酒...“话音未落，断茎处喷出酒雾，遇霜刃寒气凝成冰棱，将少女裙裾钉在地上。
阿箩举着糖葫芦蹦出来：“姐姐吃糖！“
山楂裹着糖霜飞向剑锋。慕青霜挥剑欲劈，糖衣遇剑气暴涨，竟化作蚕茧裹住霜刃。
玄真道长笑得柿饼卡喉：“妙啊！这招叫糖衣炮弹？“
陈长歌颤巍巍拾起桃木剑，剑尖蘸着糖浆在石板画符：“老朽这驱邪阵虽糙...“
糖线突然引动地脉，整座院落星砂浮空。慕青霜眉心朱砂痣渗出黑血，霜刃上的蚕茧裂开，露出裹在其中的琉璃碎片——正是橘猫颈间香囊缺失的那角。
“原来青禾村的账要算在这里。“
陈长歌忽然挺直腰板，桃木剑尖星砂流转。
慕青霜袖中飞出七十二根金针，针尾系着的符纸显出血色阵图。
阿箩的银铃铛突然炸响，惊得橘猫跃上丹房梁架，颈间香囊琉璃补全，迸出青光笼罩整个药圃。
腐骨花藤破土缠住金针，糖霜顺着符纸爬向少女手腕。
慕青霜霜刃突然调转，剑柄处的璇玑星纹与陈长歌的桃木剑共鸣：“您早知我是蚕婆婆的...“
“故人之女更该喝杯青梅酒。“
陈长歌剑尖轻挑，琉璃碎片落入茶汤。
慕青霜饮尽后周身寒气骤散，袖中滑出半卷染血的《神农百草经》——正是药王谷失传的最后一章。
暮色染红山涧时，天工阁车驾悄然返程。
阿箩蹲在溪边洗剑，霜刃映出她腕间新浮现的悬棺印记。
陈长歌将补全的香囊系回猫颈，琉璃光斑在《山居煮茶图》上勾出青禾村全貌。
玄真道长醉卧梅树下，鼾声里混着句梦呓：“这盘棋...该将军了...“